《星星寄出匿名信》鹊鹊啊

9、第九封信

　　岑愿全身绷得很紧，双腿沉得像是灌了铅，越是挪却怎么也使唤不了。
　　她急得额角渗出细汗，呼吸变得急促。

　　手腕忽然被握住，她惊恐般回头，对上周寰那双漆黑沉静的眼眸，静静愣住。
　　周寰的眼神干净澄澈，不但没有追问她怎么回事，而他看过来时，竟然有种“相信我，我在”的安心感。

　　她狂乱的心跳似乎被抚平。

　　整个人被注入一种力量。
　　是温和的，稳定的。

　　转眼间，庄引来到了跟前，目光不善地打量着周寰。
　　他嘴里却含着她名字，“愿愿——”

　　岑愿默默吸了一口气，转过身的同时看向男人，满眼淡漠疏离。
　　语气更是冷漠，“庄先生，你还是叫我岑愿。”
　　顿了不过几秒，她侧头看了眼周寰，“我不想让人误会。”

　　庄引微眯着双眸，眼底黑雾沉沉，似乎忍耐了许久，听见她这么划清关系，推了推眼镜儿，哂笑了声。
　　他抬下巴点了下周寰，“他谁？”
　　语气强硬泛冷，仿佛质问岑愿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情。

　　岑愿刚想开口，就被他周寰捏了捏手臂，暗示他来说。

　　周寰面带笑意，“庄先生是以什么身份问呢？”
　　不轻不重的语气却透着无形迫人的姿态。

　　庄引显然没意识到他这么问，怔了一秒钟，“有什么区别？”

　　周寰回他，“若是普通朋友，我认为你没这个身份。若不是……”
　　其实他这话问的巧妙，不光是明面上让庄引难堪，实则也在探究两人关系的虚实。

　　“那就让愿愿自己说。”他叫她愿愿。
　　言辞间充满了占有欲。

　　岑愿惊讶看他，刚好周寰也在看她。

　　他的眸光那么沉，那么有分量，像无形的力量让她依靠。

　　岑愿眨了眨眼，“庄引只是我工作伙伴。”
　　她很不想提起的，也是她不堪的过去。

　　他顿了一秒，轻笑声，“那庄先生，这就算过问我们的私事。”
　　庄引不愧是做自媒体的，很会抓字眼，“我们？”
　　“不然呢？”岑愿说。
　　庄引半晌没说话，眼神直勾勾盯着岑愿，舌尖顶着口腔，似讥似讽地牵了牵唇。
　　“岑愿，你比以前长进了。”庄引说。

　　周寰不动声色将岑愿护在身后，轻悄悄地拍拍她手背。
　　掌心温温的，让人安心。

　　“庄先生远道而来只是为了送句评价给愿愿？”周寰问道。

　　庄引低头，习惯性推了推眼镜，沉默几秒后，重新抬起视线看向岑愿，“跟我聊聊。”
　　真是个强势的男人，求人也没有求人的姿态。
　　周寰耐心发问，“私事还是公事？”

　　这次轮到庄引落了下风。
　　他嘴角挂着嘲意，“都有。”

　　说完，他将矛头指向岑愿，“你敢让他听么？”

　　他的视线就像一张细密的网，看过来那一瞬将她牢牢困住，那种毛骨悚然的寒凉感从脚底立刻窜起，岑愿刚平静下来的心跳又如临大敌般狂跳，身体紧紧绷成一道。

　　那些拼命想遗忘的事情全都浮现眼前。
　　透过幻灯片一样的画面，她看见了庄引那张满怀得逞笑意的嘴脸。

　　他带着满身好意靠近，轻轻一伸手，就将她推入悬崖。
　　而他还无辜地摊了摊手怪她没站稳，跟他没关系。

　　岑愿面色苍白，咬着唇，沉沉呼吸一口后抬起眼睫，“你跟我过来。”

　　庄引猜测的不错，她确实不敢。
　　至少，现在不敢。

　　为了安抚周寰，岑愿转过身，勾着他的衣摆轻轻晃，抬起头看见他不满的眼神抿抿唇。
　　下一秒，她直接勾住他手指。
　　周寰身体僵了下。
　　表情也僵。

　　岑愿指尖轻轻挠他，轻声细语哄着，“等我。”

　　只需要两个字，周寰眼底的不悦被打散，他捏住她的手指低头凑她耳边，用两人才听得见的气声问她，“我什么身份啊，就让我等你。”

　　靠的近气声又低，还有几分玩味的痞坏。
　　岑愿感觉耳朵被碰了下，痒痒的感觉在蔓延，耳下那片肌肤慢慢泛红。

　　这种时候他还说这种话。
　　周寰这人真坏。

　　岑愿没吭声，周寰又嗯了声追问。
　　岑愿咽了下嗓子，“你觉着呢？”
　　周寰怔了下，就见她松开手指，跟着庄引走到一旁，他低头看看手指上空掉的位置，很轻地搓了下那块皮肤。

　　庄引走后，岑愿一个人站了许久。

　　等到激烈狰狞的情绪彻底平静下来，她才转身往家里走。

　　视线漫无目的的游荡，没办法定格，就像此时被庄引拆穿的她，好像寄蜉蝣于南川岛，却没有真正的落脚点。
　　隔了一段距离，她看见周寰等在院门口。

　　那块没开灯，那块黑漆漆的，依稀能看见大概轮廓，他松散地倚着墙，半条腿曲着模样随意的很，只是在他手里多了个物件，抬手送到嘴边时，会有薄薄的白雾从唇指间溢出。

　　他在抽烟？

　　岑愿从没听过周寰抽烟，也没见过。
　　细细想来，他平时身上也没烟味。

　　难道是……
　　岑愿心里生出一种恍惚情绪。

　　她加快脚步往他那边去，听见动静的周寰此时抬起头看来，几乎下意识地将手往口袋里揣，做贼心虚似的藏着什么的同时直起身，往她这边来。

　　距离一步时，两人同时停下。
　　岑愿朝他伸手，却不说要什么。

　　周寰的视线从她脸上移到手心，不明白地“嗯”了声。
　　尾音上扬，轻轻咬着，透着傲娇。

　　见岑愿不开口，他又问，“要什么？”
　　岑愿眨了眨眼，“藏起来的。”

　　周寰顿了一秒，忽然笑了，“眼这么尖。”
　　说着，他从口袋拿出电子烟，乖乖放到她手心。

　　岑愿怕他后悔似的，刚碰到就立马合上手指，牢牢地握住电子烟。
　　温温的，还留有他的温度。

　　灰黑色样式，是市面上常见的牌子。
　　“你什么时候学会的？”
　　“人走了？”
　　两人同时出声，又同时停住。

　　岑愿嗯了声，觉着他在转移话题，“你还没回答我。”
　　周寰牵了牵唇，“不好回答。”

　　“不好回答是什么意思？”

　　周寰坦白解释：“这东西是我朋友买来放这的，本身也就是果味的，我就试试。”
　　他的态度很诚恳，但话嘛，让岑愿有那么几分不相信。

　　“抽过几次啊？”
　　“一次。”周寰强调，“就一次，还被你撞见。”
　　岑愿想说，他在院门口抽是顶风作案啊，怎么还能怪她撞见。

　　周寰见她绷着脸，一脸严肃，伸手摸摸她的头，“真的，作案工具都让你没收了。”
　　想抽也没办法了。
　　岑愿觉着他振振有词，说不过他。
　　当然也不会还给她。

　　“愿愿。”
　　他笑说，“ 你知道现在管着我的样子像什么吗？”

　　两人站的这片光线暗，影子模模糊糊的印在地上。
　　明明夜风拂过，她却感觉四周被暧昧的热填满。

　　这时，周寰提议去海边走走。
　　岑愿松了口气，点点头跟在他身后。
　　两人挨得不近不远，不一会儿，周寰就落下一大截。

　　岑愿停下回头，发现他正拿着手机摆弄。
　　是在回消息吧。
　　大概过了三四秒，周寰收起手机跟上来。

　　他们家后面这片小小的海，人不多。
　　浪潮声一浪接一浪。
　　闷而沉。

　　旁边有家小卖部。
　　门口摆放的自动售卖柜，亮着橘红色的灯。
　　周寰说去买点喝的。
　　岑愿在沙滩上坐下，抱着膝盖撑着下巴，看着无边的海面，听着浪潮声却格外抚人心。
　　那些不好的时间都能被暂时遗忘。

　　没一会儿周寰回来。

　　他递了一罐常温可乐给岑愿，又晃了晃另一只手里的两瓶啤酒。
　　冰冻的瓶身泛起层层白雾，他的指尖被冰得泛红，湿漉漉的。

　　“要不要陪我喝点？”他笑着提议。
　　岑愿眼睛一下就亮了，点点头。

　　她觉着周寰有种恰到好处的懂她，她很想喝点解解愁，他就带着酒来了。
　　这种无言默契，让她感觉很舒服。

　　周寰似乎有一套自己开瓶盖的办法，两只酒瓶倾斜着一挂，盖子就飞掉地上。
　　另外一瓶起开。

　　他忽然想到什么，侧过身问岑愿，“想看烟花吗？”

　　岑愿环顾四周，问他，“这能放？”

　　周寰让她看好，一手扶着放在沙滩的啤酒，握着另一瓶啤酒的底部在下面这瓶啤酒的瓶口轻轻摩擦几下，下一秒轻轻一磕，啤酒气泡就像烟花一样一簇一簇往上涌，争相绽放。
　　浪漫又唯美。

　　岑愿惊讶地睁大眼，直到烟花全都消失，原来他说的是啤酒烟花。
　　不由得感慨周寰真的好会。

　　周寰递酒给她，在她身边坐下，夜风将他垂着的发丝吹乱，他仰头喝了一口。
　　眼尾扫到他吞咽滚动的喉结，岑愿也慌忙喝了一口。

　　可视线总忍不住往他那边飘。

　　大概是喝了酒，两人状态异常放松，岑愿手肘撑着沙滩，用脚去踢沙子。
　　周遭安安静静的。
　　很适合聊点什么。

　　偷偷打量了很多遍，憋了一晚上话有些忍不住了。
　　她主动打开话题，“你不问吗？”
　　周寰目视着远方，“问什么？”

　　明知故问。
　　岑愿没出声。

　　半晌，周寰缓缓出声，“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岑愿脱口，当然是真话。

　　周寰弯腰捡了颗小贝壳往海里丢，“会好奇，但能忍。”
　　回答的好好微妙。
　　岑愿嗯了声。

　　“怕跟我没关系，更怕你跟他有关系。”他坦白。
　　又说：“等你想说的时候，我都在。”

　　岑愿微微怔了怔，心里思绪万千，乱糟糟的不知道怎么厘清。
　　如今听了他的话，更是如浪潮起伏。
　　她很真诚地说，“给我点时间。”

　　周寰点点头，拿酒瓶跟她碰了下，“我会听着。”

　　岑愿喝了一口，泄气似的放下酒瓶，鼓着脸愣了会儿，侧头看他，“你就没什么烦恼吗？”

　　她总觉着周寰每天很忙，能量满满。
　　从来不会为什么事情焦虑烦心。
　　“当然有。”他笑了下，不那么正经感慨道，“烦恼多着呢。”
　　真看不出，岑愿猜测，“店里的事？”

　　周寰摇头，他说能用钱解决的事情都不算事，更何况书店并不是主要收入来源，他不会为了这些事情费心。

　　岑愿好奇，不自知地往他那边靠了点，“那是什么？”
　　他忽然卖起关子，“真想知道？”

　　“你说吧。万一我能帮到你。”岑愿说。
　　周寰定定看着她眼，表情多了几分认真，“该怎么留住你。”

　　看见岑愿瞳孔微微动了下，他解释道，“不是把你留在南川岛，是留在我身边。”
　　只要有感情的羁绊就行。

　　“我知道。”
　　“理性提醒人总要往前看，可感情不受控。”他牵了牵唇，“今天看见庄引的时候，我差点以为要失去你了。”

　　那种过山车般的感觉仍有余悸。
　　他并不想再体验一次。

　　“我跟他，没有。”什么都没有。
　　周寰忽然开玩笑，“没关系，男小三我也可以。”
　　岑愿：“……”
　　一瓶酒怎么能醉成这样啊！

　　到了家门口，周寰叫住她，“我的作案工具……”
　　还惦记着呢，岑愿说：“没收了。”

　　周寰哦了声，从口袋里掏出两张票，递给她，“你陪我去。”
　　他刻意强调，“作为没收作案工具的补偿。”

　　晚上岑愿躺在床上，床头摆放着手机和沙滩音乐节的票。

　　手机亮了下。
　　她拿过来打开看。

　　是一条消息推送，她点开朋友圈，猛地坐了起来。
　　几分钟前，周寰发了一条朋友圈。

　　照片里拍的一个模糊的背影，但能分辨是个女人，是在去菜市场的路上拍的。
　　不知道周寰什么时候拍的。

　　岑愿心脏拼命跳了起来，她感觉脸颊都有些发烫。
　　因为，岑愿认出背影是她的。

　　他还配了一句文案
　　——书里总爱写喜出望外的傍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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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书里总爱写喜出望外的傍晚”引用歌曲《慢慢喜欢你》歌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