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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唇枪舌剑 ...

  •   第五章、唇枪舌剑

      二人四目相对,宝剑相抵,虽未动手过招,视线里早已一片刀光剑影。
      论年纪、论资历、论江湖经验,戚少商都胜过展昭许多。然而,就是在这样一位名满天下的“武林第一寨”的寨主、宗师、前辈面前,温润如玉的蓝衣青年却丝毫未被掩去光芒、输掉气势。
      开口,亦是不卑不亢:“戚大当家,可否借一步说话?”
      还没等戚少商回应,已经奔至他们身旁的阮明正抢先出言阻止:“大当家,不能答应他,小心有诈!”
      被展昭挡在身后的白玉堂听了,立刻冷哼一声:“只有爱搞阴谋算计的人才成天担心别人使诈,你以为谁都跟你们一样?”
      “喂,姓白的,你胡说什么!”穆鸠平方才险些死在白玉堂剑下、正恨得咬牙切齿,平日又是极维护阮明正的,听他这样赤裸裸地嘲讽,气得哇哇大叫、黑脸都涨红了。
      白玉堂连看都懒得看穆鸠平一眼,目光只凝注在戚少商脸上,一字字道:“怎么了,我哪里说得不对?原以为‘九现神龙’乃是顶天立地的当世英豪、连云寨中俱是侠肝义胆的热血儿郎,白某心仪已久、特与展昭前来拜会,却没想到竟是一群卑鄙无耻、只会暗箭伤人的乌合之众!依我看你这‘九现神龙’该改称‘九条毛虫’才对!”
      “大胆狂徒!竟敢出言不逊、羞辱大当家!”劳穴光怒吼一声,举掌就要劈向白玉堂,连同阮明正的双刀、马掌柜的判官笔、穆鸠平的长枪齐向他们招呼过来,后面连云寨的弟子们也是个个刀剑出鞘。
      展昭情知此时再说什么都已于事无补,不由地一声轻叹。白玉堂就是这样的性情,相识以来他多少已有了解,本想尽量避免冲突、向戚少商问清岁币一事便好,如今看来一场大战终是难以回避。
      然而,千钧一发之际,戚少商的一句话却在白展二人意料之外。
      “大家住手!”
      虽然只有短短四个字,却犹如给连云寨的四位寨主施了定身法一般,掌、刀、笔、枪通通停滞在空中,再不会向前半寸。
      戚少商收回逆水寒剑,转身向大帐行去:“有什么话,进帐讲罢。”
      无论心中有多不忿,劳穴光等人对戚少商显然非常服膺,都收了手、静立原地,不再多言。
      展昭正要迈步跟上,忽觉耳后拂过一股湿热的气流,是白玉堂凑近他耳边小声说着:“我就说戚少商这人不同凡响罢,你看我这么挖苦他、他都不急不恼,胸襟气度非常人所能比,可见江湖传闻不虚。我还是相信那事不会是他干的。”
      展昭闻言不禁微微勾起唇角:“原来你也知试探观察,不是只会负气、毒舌、率性而为。”
      白玉堂一怔,旋即反应过来,一伸胳膊便从后勒住了展昭的脖颈,凶巴巴低吼道:“好你个展小猫,竟敢拿白爷爷打趣!信不信我把你脖子扭断?”
      对这种“威胁”展昭自然是不怕的,可是猝然拉近的距离、纠缠贴紧的身体、耳畔灼热的呼吸都令他的心跳无端加速,再一想到周围还有那么多人看着,耳尖瞬间红了。
      “放开!”慌忙曲肘向后撞去,竟忘了控制力道。
      只听身后白玉堂闷哼一声,钳制骤松。
      “你这该死的臭猫,出手这么重,想谋杀啊!”白五爷捂着胸肋、咬牙嘶吼。
      这下展昭脸都红了,也不知该作何解释,只能努力维持住一贯的平静淡然,低声说了句:“莫要胡闹了,快走。”

      进得帐中,戚少商已然坐在正位等着了,一见二人,抬手示意:“请坐罢。”
      待他们落座,有弟子奉上香茶,戚少商便叫人退出帐外。
      “展南侠有什么话,现在可以说了。”
      他没有称呼展昭为“展大人”,也许是因为连云寨是与官府对立的“匪”,也许是因为方才白玉堂说了“心仪已久、特与展昭前来拜会”。
      也许是因为,他那双阅尽繁华而格外通透的眼,看清了面前这个官居四品、年少得志的青年仍不失铮铮傲骨、凛凛英风。
      展昭从容起身、抱拳拱手温声道:“戚大当家,今日施计进寨、又与几位寨主发生冲突,确有冒犯,展昭这里先行赔罪!”
      言毕,深深一揖。
      “不必客气,”戚少商也站起身,还了一礼,“我听弟子言说,是六弟误将你们错认为那些与连云寨为敌的乱臣贼子,下了迷药,多有得罪,也请不要介怀。”
      这几句话,听得展昭与白玉堂心中俱是一惊。他们当然知道眼下奸臣当道,外侵内乱,尤其地方百姓常被压榨、民不聊生,也知晓连云寨做过很多吊民伐罪、惩治贪官污吏的义举,就像陷空岛、茉花村与一些武林门派都会如此。但戚少商竟直接将地方官员称为“与连云寨为敌的乱臣贼子”,言语间隐然王者之风、透露出极大的抱负与气派,莫非真是要造反不成?
      一念及此,展昭的脸色不由地沉了下来。
      “戚大当家,实不相瞒,今日进寨,乃是为了向你求问一事,还望据实相告。”
      戚少商淡淡道:“何事?但说无妨。”
      展昭便不再客气,直言道:“日前我朝向辽国运送的三十万岁币遭劫,不知戚大当家可知此事?”
      “不知。”戚少商神色不变,依然面无波澜。
      “每年运送岁币都会途经赤练峰,六寨主连我们两个人都不会放过,那一队人马连带财物遭劫,戚大当家和连云寨又岂会不知?”展昭缓缓道来,口气虽平和,言辞却愈见犀利。
      “听你的意思,竟是怀疑连云寨劫了岁币?”戚少商神目如电,盯住展昭,沉声道,“我们为何要这样做?”
      “展昭听闻戚大当家近年来率领义军多次协助雄州抗辽,莫不是对辽人屡屡在我边境滋事心怀不满,不愿见到朝廷向对方示好,因而意气之下、冲动所为?”
      “呵呵……”戚少商闻言竟笑了,“好一个‘意气之下、冲动所为’。”

      白玉堂坐在一旁听着二人你来我往的对话,心念电转。原本他是坚信戚少商不会置江山黎民于不顾、做出这种不智不义之举。但听了此人方才一番言辞,又觉他确有志向图谋,何况自己是与展昭同来,不管二人之间有多少私怨,对外必是要维护那猫的。想到这里,不免开口言道:“方才听你言谈之间对朝廷、官员颇多不满,也许就是自诩替天行道,想破坏盟约、与契丹人直接开战,也未可知。”
      “白少侠此话有趣得很,”戚少商调转视线望向白玉堂,冷笑道,“陷空岛五义士,过往行侠仗义,除残去秽,手上剑下染满贪官奸臣之血,与我连云寨所行所为有何分别?同是为国除暴,为民除害,不说守望相顾、共同为天下苍生造福,却与官府勾结、跑来向义军兴师问罪,不怕被武林英雄豪杰耻笑?”
      “你!”白玉堂被这番话噎得好不难受,拍案而起,手指着戚少商,却又因急怒交加、一时无言以对。
      展昭立刻回击,不自觉加重了语气:“白兄此番与我同来,正是因为心系天下苍生,不忍见两国之间重新开战、生灵涂炭,一心想助我侦破岁币遭劫一案。戚大当家口口声声为国为民,却为泄一时之气而置大局于不顾,连云寨比起陷空岛,谁才真正当得起‘侠义’二字?谁才不会被天下英雄耻笑?自有公论!”
      听了展昭咄咄逼人一席话,白玉堂一双大大的桃花眼都要瞪圆了,心道平日这猫从不与自己做口舌之争,没想到不是拙嘴笨腮,竟是不屑争辩?此时这人当真像只被惹怒了龇牙咧嘴炸起全身毛竖起尖利爪的猫儿,如此直白的维护与称赞竟是从未有过的,听起来怎么这般悦耳舒爽呢!
      戚少商一双锐目在展白二人面上逡巡片刻,唇角忽地向上勾起,露出颊边一深一浅两个梨涡。
      “既说有事求问,我已给了答复,你们没有证据是我连云寨劫了岁币,说来说去俱是猜测,何以忽然就一口咬定我‘为泄一时之气而置大局于不顾’?莫非展大人每次查案,都如这般‘意气之下、冲动所为’么?”
      这番明显带有戏谑意味的反击之辞精准无误地戳中了炸毛小猫的软肋,他登时失了威风,嘴也闭上了,爪子也收回来了,就连脸都微微泛红了。
      白玉堂眼角瞥见展昭的脸色,如玉般的皮肤浮上淡淡的绯色,白中透红,犹胜先前在虎尾溪边看到的杜鹃,一时只觉心倏忽变软,软得像要化掉似的。
      可一想到戚少商还在面前,他可不敢让心化掉。
      于是他轻咳两声,缓解尴尬的气氛。
      “我们并非一口咬定就是连云寨劫了岁币,江湖中流传一句话——得万金不如得戚少商一诺——既然你说不是,我们就信。”
      说完,他才回眸看了展昭一眼。展昭没有否认。
      他松了一口气,又补充了一句:“展昭办案,一向公正,你不必担心。”
      展昭原本垂落的眼帘,在听到白玉堂最后这句话时骤然掀起。
      ——这样当面的、直接的肯定,似乎也是第一次。以往从他口中听得最多的,还是“官府的走狗”、“朝廷的鹰犬”云云。
      “做官能做到‘公正’二字,实属不易,”戚少商目注展昭淡淡一笑,“当南侠易,做护卫难,上要与狗官权贵周旋抗争,下要跟恶霸强梁拼命搏战,既要保护善良百姓,也易受人误会侮辱。执法行侠,持剑卫道,远比我们纵横江湖、快意恩仇要辛苦得多。”
      戚少商说这番话的声音并不大,但对展昭而言却如雷贯耳,又如闪电裂空劈开夜幕,在他心胸里炸开千万道火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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