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龙情诗》亓乐

3、硬度

　　可能当时的场景冲击太大，眼下看着这样穿戴整齐的顾翊，颜楚竟然有点不习惯。

　　再想下去就不够礼貌了，颜楚低调地别开了眼。

　　“你，还好？”顾翊缓沉地出声。

　　周边没有其他人，他这话好像是在问她。

　　颜楚转回视线，见男生眼睫微垂，目光朝向了她怀里的书包。
　　也不知是在看那本不能完全装进包里的手册，还是露出半截的写真。

　　所幸写真是反卷起来的，顾翊再厉害也不可能有透视眼，颜楚大大方方地并未遮掩。

　　少顷，许是凭借着这独特的本子辨识出了她的身份，顾翊抬眸又问了一次：“同学，你没事吧？”

　　听到这个问题，颜楚顿时能推断出对方突然搭话的原因了。

　　因为以前也有过几次，她在跑步中途休息，由于精神状态看起来半死不活的，而被陌生人关切询问过是否要帮忙呼叫救护车。

　　所以，没别的理由，顾翊应该也单纯是误解了她的身体状况。

　　颜楚努力打起精神，虚虚摆了下手：“没事。”

　　顾翊一语不发地盯着她，像是在确认这句话的真实性。
　　过几秒，可能觉得她确实还不至于原地去世，他收回目光，长腿踩上踏板，作势要离开。

　　看到男生摆动了下车把，颜楚眼前倏然划过一个闪念。

　　她想到了可以加速前进的办法。

　　“麻烦等一下。”

　　颜楚行事作风向来果断，她随即出声把顾翊叫住。

　　少年高大的身躯在空气里停顿了一瞬，少顷回过头来，他目光直直地看着她。

　　颜楚背好书包走上前，她不喜欢虚头巴脑的废话，开口便直截了当问：“我有急事要赶路，如果你方便的话，能不能借我用一下车？”

　　听到这话，顾翊眼尾稍抬，他既不拒绝也不答应，只若有所思地打量着她。

　　他们关系生疏，颜楚知道自己有些得寸进尺的冒昧，这种情况，学生气的交流多半行不通，稍想，她决定用社会人的方式来解决。

　　有钱能使鬼推磨，即便是有钱人也不会拒绝钱更多。

　　颜楚深谙其道，她利落拆开了手机保护壳，取出夹在里面的紧急备用金。

　　纸币红彤彤的，一看就让人心动。

　　“我出钱借，要去的地方离这不远，很快就能还给你，不够可以再谈。”颜楚展示出了足够的诚意。

　　少女细白的指尖老道地夹着一枚红钞，顾翊指腹摩挲了一下车把，视线不着痕迹在她身上转了一圈，他语气有些耐人寻味：“钱就不用了，但你这身——”

　　颜楚顺势低头看了眼：“哦，这不是裙子。”
　　“这是裙裤，骑行没有问题。”她马上解释。

　　顾翊唇角微抬，似有若无笑了一下。
　　抬手摘了头盔，他把垂落的额发随意往后拢了拢，而后长腿一跨，他利落地下了车。

　　这部山地车是变速的，顾翊调节好合适的档位后才递过了头盔。

　　颜楚没接，她马上握住一边车把。

　　“不用戴了，就一段路。”

　　“没商量。”

　　“可以吧？”

　　“不可以。”

　　“真的吗？”

　　颜楚抬眸看向顾翊，试图以眼神交流，用她这双无情也动人的漂亮眼睛。
　　少女红唇微张，却不再说话，只是默默地眨着眼注视他。

　　“……”

　　美人计，不管有意还是无意，顾翊都不陌生。
　　他直接平视前方，让视线从她头顶上越了过去。

　　完美避开了这波不太道德的柔性攻击。

　　“……”

　　求人办事没办法，颜楚无奈地接过了头盔。

　　把这硬邦邦的玩意虚虚往头上一盖，她随后就想上车。

　　“座垫还没调。”顾翊移回视线，站在旁边提醒。

　　“不要紧。”颜楚干脆地扣紧了头盔。
　　她身材比较高挑，目测这座位的高度踮脚应该能踩得到地。

　　顾翊掂量着他们的身高差，他合理怀疑：“你先试骑一段再说吧。”

　　车停在公路上，人行道比较高，颜楚很容易就跨了上去。

　　她试着往前骑了一段，果然感觉比跑步轻松多了，她刹住车，单脚踩上旁边的人行道，停得也还算稳当。

　　颜楚回头看了一眼，语气有种淡定的自信：“不用调了，我可以骑的。”

　　顾翊走上前来，没说什么，只是忽然单膝点地蹲在了她面前。

　　他其实只是在系鞋带，可这个姿势太容易让人产生其他联想。

　　阵雨过后，蝉鸣又恢复了喧嚣，夏天连风都是热的，颜楚不露声色地移开了视线。

　　“骑吧，我跟在后面。”

　　系紧鞋带，顾翊很快站了起身，他黑眸稍侧，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便迈开了步子。
　　与她擦身而过之际，男生身上有淡淡的薄荷味飘入鼻息，连同着清冽的两声。

　　“走了。”

　　林荫道满目青绿，蔚然深秀的南洋楹绵延成排，遮住了烈日晴空。

　　少年披着星星点点的光在树底下奔跑着，身形修长紧劲，轻快的步伐全然不显颓累。

　　颜楚骑车跟上，炽热的风扑面而来，她莫名有些心不在焉。

　　顾翊身量很高，他步幅大步频也快，跑步的速度居然能赶上她骑行的。
　　不知不觉同行了大半段路，中途他们经过一面草坪，这是小区里很多宠物都喜欢待的地方，大河平时也最喜欢在这里晒太阳。

　　颜楚难免有些触景生情，她分心想了下这只龟。

　　虽然他们感情一般，但大河毕竟是她亲自养了几年的小生命，她还是真心希望它身体无无碍，以后能够继续来这玩的……

　　颜楚正失神想着，倏然，一团小黑影从旁边的灌木丛蹿了出来。

　　没看清是什么东西，她本能地想避免撞上去，双手条件反射地急刹，双脚下意识想踩地。

　　然而两边脚底的触感都完全是空的。

　　草坪边缘没有人行道高，颜楚绷直脚尖也够不着地。

　　虽然骑行的速度不算快，但乍然停下，她身形一不稳，车子也瞬间跟着歪向了一旁。

　　自保的本能让颜楚下意识闭上眼睛抬手捂住了头，准备接受人仰车翻的命运。

　　可没想到，下个瞬间。
　　忽然有股力把她和车承托住了。

　　他们居然都没摔。

　　恍惚感觉身侧多了一面结实的支撑，颜楚急促的心跳渐渐平静下来，睁开眼时，她发现顾翊站在身边。
　　男生面无表情地控住了车把，棱角分明的下颌弧线抽得紧紧的，看起来明显不太高兴。

　　差点摔了人家的财物，颜楚也意识到自己大意了，她很多时候都是个挺实诚的人，并不好面子。

　　颜楚知错认错，随即诚恳地说：“谢谢，以及，对不起，你没伤到哪吧？”

　　毕竟是她造成的失误，如果他因此受伤，她肯定会负责的。

　　“不至于，”顾翊敛了敛眉，倒没有借机敲诈，他反而是提醒她，“但如果真的摔了，戴着头盔的情况下你不应该这么僵硬地护头。”

　　颜楚对所有运动都不了解，她只好问：“那要怎么柔软地护？”

　　顾翊像被问住了，他顿了两秒，才说：“我的意思是，你要尽量让自己得到缓冲，摔车的时候可以蜷缩身体内扣肩膀，让手肘弯起触地。”

　　“……”

　　无论如何都涉及知识盲区了。
　　颜楚一知半解地点点头。

　　可能她悔过的态度表现得还行，顾翊紧绷的冷硬神色逐渐舒缓。

　　但他的身体始终还是很硬。
　　胸肩腹部都充斥着长期健身的痕迹，又硬又烫的。

　　颜楚的上身还在靠着顾翊支撑，她被硌得总有种难以描述的异样感。

　　不过，兴许是出于对人体科学的求真态度，在这这种时候，颜楚居然还分了下神。
　　她忽地想起了以前佟婳讲的一个冷知识。
　　佟婳说，肌肉看起充满了力量感，但手感实际上是软的。

　　颜楚以前听之信之，可此刻她发现这其实是伪科学。
　　肌肉才不是软的。
　　明明就硬得像石头，她都切切实实感受到了。

　　提供结论依据的工具人就在隔壁，铁证如山，颜楚不露声色地及时更新了人体知识储备。
　　做完这些，她还是不能习惯现在这种姿势，颜楚想下车调整，顾翊却和她毫无默契，男生巍然不动，仍旧稳稳地固定着车把和她的背包。

　　他也不嫌累。

　　颜楚双脚虚浮地踩着踏板，正准备讲话。
　　倏忽间却发现，顾翊薄薄的眼皮低垂，他一瞬不瞬地在盯着她的后背。

　　少顷，不知看到了何物，顾翊胸腔振出低笑，唇角勾起了意味不明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