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之觞》天使雅娜尔

2、番外二

　　胤禛（二）

　　夜深了，以前每到夜深人静，我一个人坐在书房时，便会无法自抑的感到令人窒息的孤独与寂寞。书房中明灯盏盏，却让若大的书房显得更加的灰暗，一如我孤寂的心。黑夜如丝，细细又紧紧的将我缠绕在内，让我无力，也不能挣扎。想那时，我真的是习惯了与孤独共处了吧，我自嘲的笑笑：可笑吗？府里有这么多爱我的女人，可我却还是觉得孤独。府中的女子我一个都不放在心上，只是一切交由那拉氏去管。她是一个好福晋，仪态端庄，容貌秀丽，难得的是，贤惠淑容，并不争宠好胜。我曾想，我需要的就是这样一个女人吧！虽不能助我，至少免去我的后顾之忧。我从不把我的事告诉她，也从不许她过问，再我看来，这就是我对她们最好的保护了。她们不懂，也不应该知道这么多的事情，这些，都是男人的事，不是吗？只是这表面上冠冕堂皇的理由，却依旧敌不过心中难言的寂寞―――她们，不懂我！是呀，她们不懂呀！她们知道的，就只是相夫教子，阖府欢聚，却没有一个人能够了解我心中的宏图大业！

　　那时的我，是寂寞的吧！因为那时的我做梦也想不到，自己竟会如此的幸运，能够在茫茫人海中遇到一个真正和我相知相惜的女人！我低下头，看着伏在我胸前安安沉睡的女子，心中滑过一丝甜蜜，现在的我，再回想起那时的心境，真是不可同日而语。在拥有了这样的温柔之后，我恐怕一辈子都无法再习惯孤独与寂寞了吧！看着怀中女子甜甜的笑颜，不禁回想起我们的几次相见：

　　初次相见，是在她开的酒楼“漱芳斋”里，那时的她，眼中流动着一股难言的光芒，一下子就吸引了我的眼球，在我二十多年的生涯中，从没有见过这样的眼神：清澈见底，让人不觉沉溺其中。甚至让我忘了自己来到酒楼的初衷，不顾一切的帮她解了围。她倔强的眼神，犀利措辞，让我对她的兴趣更进了一步。（详见番外一）

　　如果说那次的相见，她在我的心中撒下了缘分的种子，那么，再次的相见，似乎是让我预见了种子再我心中生根发芽的可能―――

　　“四哥，马上宫里又要选秀了，你知道吧！”今儿个一下学，十三弟就忙不颠的跑来府里找我。为了避嫌，在宫中，我很少与他同行，只是在府里聚聚。

　　“知道！”我点头，微微皱眉，对他风风火火的样子很不以为然：这么大的人了，还这么乍乍呼呼的。“怎么？看上了什么人吗？”

　　“不是不是，四哥，你笑话我呢？我能看上什么人呀！”他急忙辩解到

　　“那你急什么？”我不解

　　“是你是你啦！我在为你着急呢！”他急道“你也该给我添个嫂子了吧！”

　　“怎么，你嫂子还不够多吗？”我调侃道“让福晋知道了，她可会跟你急哟。”

　　“四哥！你明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啦！而且，四嫂她也不会跟我急的啦！”他笑道“你又不是不知道，四嫂她最贤淑了。我的意思是说呀，自弘辉夭折后，四哥你就只有一子传承血脉，这次选秀，你再帮我娶几个嫂子，好多生几个侄儿呀！”

　　“就你会说，这种事能强求吗？快回去吧，明天皇阿玛还要训诫呢！”我三言两语的便把他给打发回去了。用罢晚膳，吩咐吓人不得打扰后，我便一个人进了书房―――这里一贯是我的重地，除了让贴身小厮打扫外，从未允许府里的人进入―――包括福晋在内。

　　我静静的坐在书斋，回想着十三弟的一席话：选秀？哼！还不就是皇阿玛为我挑选女人？什么时候轮的到我做主？看着满府的女人，不都是额娘她们送来的吗？我并不重欲求，女人对我来说，可有可无，并不占多大的分量，唯一的用处，大概就是传承血嗣吧！只可惜，我的子嗣依旧不丰。算了，我怎么开始想起这些东西来了？我嘲讽的笑了笑，都是十三弟，好好的想起这道茬。现在的我，已经过了风花雪月的年纪了。现在该想的，是下一步该怎么走的问题吧，我翻开隆科多送来的密折，陷入了沉思……

　　大概是十三跟额娘说了些什么，随皇阿玛幸驾归来后，额娘硬是把我拉到了毓秀宫。

　　“你也老大不小了，府里虽说也有女人，可我看你总是不上心，这次，你不管怎么说，也得跟我去看看，挑几个上眼的，也让额娘舒舒心！”

　　于是，我便站在了毓秀宫的石阶上。嘲讽的看着地上跪着的一排一排的女子，心中无聊至极，这些女子，说的不好听点，不就是一个个攀附权位的工具吗？不经意间，却撞上了一双讶异的眼睛，那一双在我的梦里困扰了我许久的眼睛―――是她？漱芳斋的老板？眼中闪过一丝诧异。她为什么会在这里？难道……我突然有些醒悟，怕是那家的千金小姐吧！难怪当初我怎么都查不出她的身份。真是有趣的女子……，我对她的赞赏有多了一层。

　　“四哥看的这么入神，是不是看上哪位秀女啦！”十四弟的声音包含讽刺的传来，我就知道他跟来没好事。我这个弟弟，从小就和我不对盘，成天跟着老八他们在一起瞎混，这次一听说额娘带我来了毓秀宫，他也忙不迭的跟来了。平常他要为难我也就算了，这选秀可是皇阿玛的私活，与秀女有染，可不是普通的事，搞不好是要调脑袋的，居然也这么不懂事。我有些怒了。

　　“胤禛，是真的吗？”连皇阿玛都关注了。我心里一惊，连忙转过眼，却看到她好笑的眼神：好聪明的女子！我在心中赞赏的叹到。“十四弟说笑了。刚刚儿臣只是在想江南水患的事情，一时失了神。”我淡淡的将话题带了过去，十四弟这些小伎俩，我还不放在眼里。果然，皇阿玛立刻就来了兴致，当场就要与我深谈，要不是宜妃娘娘拦住，这选秀就弄砸了。

　　“好好，老四，待会到上书房来，把你的看法原原本本的说给朕听。”

　　“儿臣遵旨”我退了下去，在一旁静静的看着皇阿玛与娘娘们给秀女们分牌子……

　　秀选完了，大家也就四散了，我注意到，她并没有象其他秀女一样，因为没有被皇阿玛或是娘娘选上而沮丧，反而有些―――暗自庆幸？我笑到，果然是与众不同的女人！我回到宫里，打发我的贴身太监林泉儿去问了她，这才知道，原来她是年遐龄的掌上明珠，从小就有神童之名的年三小姐―――心雅！我看着手上抄有她生辰八字的帛符，闪了闪神。

　　“主子，主子！”林泉儿轻声的喊着

　　“什么？”我回过神

　　“有一件事，我得跟您禀报一下”林泉儿说道“听内务府的王公公说，这年家给他使了一百两银子，请他不要将三小姐选进宫里呢！可是临到头前，九阿哥派了林福来，说是，务必要把年家的小姐都选进宫去。王公公不敢不从，这才让三小姐进了宫的。”

　　“什么？老九？”我心里顿时“格登”一下，赶紧说到“你马上去趟内务府，告诉王公公，让他把年家三小姐分到阿哥所去。听清楚了吗？”

　　“听清楚了，不过，爷，您要是真看上了这年家的小姐，跟德妃娘娘说一句，把她指给您不就得了吗？干吗还要绕这么大一个弯呀！”林泉小声的问道，见我不语，便悻悻的退了下去。

　　我吁了一口气：告诉额娘？你以为我没有想过吗？不过现在老八老九他们恐怕是盯上了年家了，先是把年心雅留在宫里，后又把年心婷选入降福宫。我要是在这个节骨眼上跟额娘要人，老八、老九一定会以为我和他们对着干，那心雅就危险了。阿哥所现在可以说是这个宫里最安全的地方，让她去那，我也放心！

　　额娘似乎很不甘心我在毓秀宫没有挑上什么人，便央着皇阿玛，硬将凌柱家的千金，年仅十三岁的纽钴禄氏指给我做了个格格。我心里藏着话，也不好为这事驳了额娘的面子，也就收下了，让那拉氏给她派了个院子。这事也就了了。

　　我没再到阿哥所那边去过，只是交待林泉儿要好生注意那边的情况，传来的消息都说她和十六弟，十七弟混得很好，俨然是阿哥所里的小霸王。我也就放下了心，专心的做着皇阿玛交待的事来，只是每到夜深人静，书房里只剩下我一个人的时候，我的脑海里总会浮现出一双灵动的眼睛，和那个有着倔强眼神的女子……

　　一晃两年过去了，她也该长大了吧！虽说着两年里没再见过她，却总是从那些弟弟门口中听到她的名字“雅姐雅姐”的，她似乎很得这些小阿哥们的心哟！我微微笑到，这个灵动的小女子，不论到哪，都无法掩饰她性灵的本性，都是引发话题的根源呀！我期待与她的下一次见面……

　　只是没有想到，我们居然是在这样的情况下相见的。那日，皇阿玛考问诸位阿哥们的学业，十六弟那句“为人民服务”答的满堂皆惊，连皇阿玛都是愣在哪，半天回不过神来，直夸十六弟小小年纪，有如此见解，将来必为百姓之福。还高兴的赏了十六弟一套紫金笔砚后才起驾回宫。十六弟很是得意，而我，也从他得意的笑脸里，看到了一个女子的睿智与聪慧。这必定是那个小人儿的话语呀！如此清秀灵动，震撼人心。只是，这也导致了十六弟与十弟的争执：

　　“哼！得了一块破砚台有什么好得意的？想我和皇阿玛围猎山场，那才叫真正的气魄呢！我们大清是马背上得天下，整天舞文弄墨得，象个姑娘家一样。成天就把个奴才挂在嘴边，出息！”下学时，老十拦住老十六，轻蔑的说道

　　“不许你侮辱我雅姐！她才不是奴才呢！”十六弟明显的急了，张口就反驳到。“她很聪明的。”

　　“聪明有什么用？就象你，也就只能在吟诗作对上耍耍威风。有种的话，就要象个男人一样，以武论胜负！”十弟叫嚣着“我看你呀，就是缩在娘们怀里吃奶的命吧！哈哈哈哈！”

　　“你……来就来，谁怕你呀！”这么小的孩子，明显经不得激，衣裳一脱，就冲上去抱着老十，扭打了起来，拉都拉不住。等我们赶来制止时，老十六身上已经满是伤口，哭的淅沥哗啦的。我忙将他带回阿哥所。

　　“雅姐雅姐，我好疼，我好疼呀！呜呜呜！雅姐！你在哪呀！”到了阿哥所，十六弟却硬是不让我们为他检查，只是一个劲的哭着喊着要找她。

　　“十六阿哥受伤了？快快！赶快去把心雅找来”我没有想到，在这样的紧急关头，阿哥所的宫女太监们要请的居然不是太医，而是她？这又不得不让我对她产生了更深一层的好奇：究竟是什么样的力量，让她把阿哥所里从主子，到奴才这么多的人，收的服服帖帖的？我看着八弟，发现他竟然也露出感兴趣的样子？我的心不禁一沉。

　　“好孩子，别哭了，姐姐来了，别再哭了，啊！”她来了。我激动得看着她：两年没见，她变美了，就象一朵含苞待放的花儿，展现出无限的魅力。

　　“十阿哥，您这么说可就不对了，十六阿哥细皮嫩肉的，受不了疼是很正常的事呀，不象有的人，天生皮厚肉粗，脸皮比城墙还厚，我们十六阿哥怎么好跟这种人比呢？您说是吧？”她居然敢这么跟十弟说话？谁不知道十弟虽说豪爽，却死要面子？看来，宫里两年的生活，她那直来直往、不阿于贵族的性子是一点没变呀！

　　看着她心疼的对待十六弟，看着她拐弯抹角的骂十弟没人性，我的心里是有喜有怒，果然，她又惹事了，这回十弟居然还动了刀子。我恼怒的挡下那寒森森的刀子，喝道：“好了，老十，你今天闹的还不够吗？还想怎么样？还是想想该如何向皇阿玛交待吧！”

　　被我这么一压，老十就算是有再大的火也不好当场发作，只得气冲冲的先走了。我看着八弟九弟也跟着离开后，才好笑的开口：“好一个牙尖嘴利的奴才，眼里难道没有主子了吗？”看着她疑惑的样子，我又喝道：“你还有话说？还不快给我退下？还要等治你的罪吗？”我无意为难她，但这戏，还是要演的，何况我知道，她一定不会让我失望的。

　　看着她给十六弟投了个眼神，让他放心，我就知道，她了解了我的意思，她，果然是懂我的！心中不免狂喜，这么多年以来，我终于等到了吗？等到了一个知我懂我，又能够助我的人了吗？

　　交待太医要好好看护十六弟，我便打算走了，却没想到十六弟偏偏要她来送我，这歪打正着的一步棋，却让我的心从此不再平静。

　　“四阿哥，还请您留步，让奴婢为您打个灯笼。”看到天色已晚，她忙跑回屋，却拿出灯笼和一件大袄“四阿哥，夜黑露重，还是披上件衣服吧，免得着凉。”帮我披上大袄，细细的掖好衣角，她便引我去了养心殿。

　　夜深了，一路上，只有她和我，我静静的跟在她的后面，不忍打扰，却又不甘就这样放过 “你很大胆！”不知道为什么，这句话冲口而出，记得第一次见她时，我好像也对她说过同样的话。“这种大胆会让你没命的。”

　　“奴婢知道”她讽刺的笑道

　　“知道你还敢这样放肆？”我突然觉得那抹微笑有些碍眼，有些恼怒的问道，这小家伙不要命了吗？

　　“这么多年养成的习惯，不是这么容易就能够改得了的。更何况，有心里话却不能说出来，人活着，还有什么乐趣呢？”我怎么会想不到呢？象她这样的人，总是会有和旁人不同的想法，人，要活的坦率，要忠于自己的心。我明白，我的身边不乏聪明的女子，但她们却都与她不同，她们的聪明，是对人对事，选择对自己有利的聪明，某些时候，她们却又苯的象个傻子，聪明却又内敛，失去了原本的芳华；而她不同，她的聪明是对天下的聪明，是对万物苍生的聪明，奔放而聪明，干练而精明。让我深深陶醉，这样的女子果然是独一无二的呀！

　　这么多年来，我从来没有尝试过这种滋味，也从来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这样牵动我的心。我原以为我回注定孤寂一世，却没想到，上天注定对我不薄，让我找到了这样与我相契合的女子。这样的女子，似乎就是为我而生的，她了解我的宏图大志，她明白我的细细钻营，她知道我需要什么。

　　我抬起手，摩娑着她的头发，静静的就这么站着……

　　“你果然不适合生活在宫里！”许久之后，我仿佛下定决心似的开了口，拿下她头顶的那片落叶，我走向养心殿……

　　“四阿哥……”听到她语义中的疑惑与不解，我淡笑到：“快回去吧，十六弟还在等着你呢！”我可爱的小人儿，以你的聪明才智，相信很快就会了解我的用心了吧！到时，你会有什么反应呢？我很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