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游记后传]神劫》袭月飞雪

161、大婚

　　四更已过，天还没有亮，何仙姑心有余悸的下了床，任凭仙娥们摆弄上妆，看不出悲伤与喜悦。望着镜中那张上了浓妆的脸，何仙姑有种说不出来的不适感，就连笑，也显得那么的刻意。
　　“帝后，您脖子上的黑珍珠项链，不太符合今日的婚服，先行取下可好”一旁的仙娥看何仙姑目光呆滞，好意出言提醒。
　　仙娥的话将何仙姑从沉思中拉回现实，闻言，何仙姑有些木讷的点了点头回应道
　　“好，那就取下来吧”
　　言罢，她便亲自动手取下了脖子上的沧海明珠，随后不着痕迹的攥在了手心里。
　　这些日子，她的精神极度恍惚，每当她想跟吕洞宾提婚事作罢时，她的脑子总会不受控制，以至于此事一拖再拖，拖到了如今不能再拖的地步。何仙姑的心里有些酸酸的，她突然很想哭，但却如何都哭不出来。
　　今日，是她大婚的日子，按理来说，大喜的日子，每个新娘都应该要幸福的，可此时何仙姑的心里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不知是因为受刚才梦境的影响，还是心中隐隐对沧海明珠的主人有所期待。
　　有的时候，她不自觉的会想，如果没有敖碧的婚事，她与敖捩，会不会有其他的结局呢。
　　只可惜，这件事情，没有如果......
　　今日婚礼，她已经没有退路了。她明知道，自己不该如此，可她就是控制不住的胡思乱想。难道这一切，都跟她头脑中，那个蛊惑她的女人有关系吗？
　　跟凌霄情感纠葛的女人，难道就是在她头脑中那个蛊惑自己的女人？
　　可若是如此，那这个女人，为什么又要来蛊惑她呢？
　　越想心越乱，何仙姑长长的出了一口气，试着让自己放松下来，尽量不要去想别的事情。
　　半个时辰左右的功夫，帝后的新娘妆就已经上妥帖了。
　　见何仙姑收拾停当，为首的仙娥便上前说道
　　“帝后，一会您需前往玄女娘娘的九霄殿，以那里作为娘家出嫁。帝君会派迎亲队伍迎娶”
　　“好，知道了.....”
　　何仙姑木讷的答应了一声后，便身着帝后婚服，让仙娥们送到了九天玄女处。
　　六月初六，诸事皆宜
　　今日是个黄道吉日，最为喜庆的是，天庭两大帝君，紫薇大帝和纯阳帝君同时迎娶帝后，那情景当真是空前绝后，热闹非凡。当太阳升起的那一刻，一声声响亮的凤鸣便响彻九霄。神鸟朱雀带着百鸟在空中飞舞盘旋，为二位帝君的婚礼朝贺。
　　辰时一刻，浩浩荡荡的两支迎亲队伍，就从星辰殿和倾阳宫出发，分别去梓留宫和九霄殿迎接他们的紫薇帝后云堇和纯阳帝后何仙姑。
　　队伍过处，青鸾开道，声声鸣叫，意为鸾凤和鸣。花仙们也施法一路撒花，烂漫异常。丝竹管弦更是不绝于耳，大半个天庭，都染上着一片炫目的红。
　　许是被这热闹的气氛所影响，韩湘子和牡丹都起的很早。韩湘子了解牡丹的性子，所以在收拾停当之后也没再问牡丹去不去婚礼现场，便对她道。
　　“牡丹，我先去洞宾那里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等他们拜过天地，我就回来，你且在家等着我，待我回来，就送你去投胎”
　　牡丹闻言，粲然一笑，点了点头道
　　“好，你先去吧，今日他那里，定然会很忙。”
　　“嗯，好”
　　韩湘子说完，便朝着对面的倾阳宫而去。
　　见韩湘子进了倾阳宫内，牡丹有些留恋的在百花殿的前前后后走过一遍，收了晾晒的菜干后，又将洗过的衣服整整齐齐的叠好放了起来，随后，便穿上了她最体面的衣服，出门而去。
　　倾阳宫在东，星辰殿在北。而她今日要去的地方，却是在天庭最西面的天刑台，那是众仙都望而却步的地方。
　　没错，她今日的目的，就是去天刑台赴死！
　　天刑一出，诛仙万劫。凡是在天刑台受死刑的神仙，必然是要受到天雷的惩罚，什么时候被劈的灰飞烟灭，天刑才算停止。
　　如此的死法也算是干干净净，不留后患，再无轮回转世的可能。
　　而若要问一个为什么？那大概是因为，她再也不想有来生了......
　　牡丹缓缓的走在天街上，一众仙侍和仙娥都欢天喜地的朝着两个帝君的婚礼现场奔去，生怕去晚了讨不到好的彩头。
　　偌大的天庭，竟然完全都没有人注意到从他们身边经过的牡丹。更有跑的着急的仙娥，将牡丹撞了一下后，头也没回的继续往前跑。
　　牡丹让她撞得一个趔趄，待稳固了身形后，望着那些着急忙慌的仙娥们，发出了一阵的苦笑。
　　从以前便是如此，热闹喜庆都是他们的，从来也没属于过她。
　　这一路来，牡丹想了很多，前几世的事情，就如走马灯一般的在她的眼前闪过。她还记得东华救下他那一刻的伟岸身影，也还记得初见吕洞宾时心中的纠结与期盼。
　　吕洞宾随性洒脱的性子，与东华虽大不相同，但是更有人情味。转世后的他，白衣俊朗，折扇翻飞，一剑降魔，大爱苍生。
　　也许，世间最美好的男子莫过于此，所以，她不可自拔的为之倾倒，想与他有一世夫妻的结发情。
　　所以，她追逐，她执拗，她倔强，她情到深处无怨由。
　　然而，直到今日她才明白，她想要的生活，从最初开始，便是那祈愿的莲花灯上矢志不渝的情感，是平凡的过着小日子，与相公举案齐眉，生儿育女。她的理想很简单，没有那么多的志向和抱负。
　　所以，她才冒天下之大不韪，意图将那断情绝爱的东华帝君拉下界，与她一起过日子。
　　可是，若为了自己的理想，就强行将东华和吕洞宾拉入那十丈红尘，让他放下宝剑，放下那斩妖除魔的重任，放下那苍生大义，他就真的能快乐吗？
　　就好像当初，吕洞宾为了怕她应劫而死，放弃仙法做凡人那一段日子。
　　那段日子，尽管吕洞宾不说，牡丹也知道，他过得并不快乐。
　　不仅放弃了自己的仙友，还从一个法力高强的上仙突然成了平凡的凡人，没有了高强的法力，凡事都要亲力亲为，如此大的落差，他真的就快乐吗？
　　他每天都不闲着，不停地帮助父老乡亲来体现他的价值，这就代表，他一时接受不了现在如此平凡的自己，他需要通过帮助别人，来肯定自己存在的意义！
　　吕洞宾是一只雄鹰，他有一片天空，若把他圈养起来，这就相当于是折了他的翅膀。
　　当时的她，怎么就没考虑到这一点呢，她怎么就从来没站在吕洞宾的角度上，考虑到自己强求的那一切，对他来说是否开心快乐呢？
　　诚然，汉钟离骂的没错，她还是太自私了。相比她而言，能与吕洞宾并肩作战的何仙姑，可能于他而言，更为合适。
　　情劫是一个人，从来都不是一件事，只要这个人存在，这个劫就不会消失。纵观这几世，吕洞宾为她受了太多的苦，中血咒，跳忘川，碎仙元，闯星墓，一遍又一遍地在那生死间无尽的徘徊，遍体鳞伤，今天都不知道明天会不会发生什么意外的事。
　　而她自己呢？伤身倒是其次，伤心却总是让人万念俱灰。这种日子，她当真过够了。
　　如今一去，前缘皆了，身死劫消，她与吕洞宾，皆可自在。
　　投胎，重新开始，是多么美的一个梦啊。投胎了，真的能重新开始吗？
　　韩湘子说，会第一时间找到她，伴随她成长。那么，她又是以什么身份待在韩湘子的身边呢？只要她转世了，所有人都会认为，她是吕洞宾女人的转世，吕洞宾孩子母亲的转世。她永远都逃不过吕洞宾的框架。
　　在这个框架之下，她与韩湘子在一起，韩湘子一定会被别人说成挖兄弟墙角的小人。她不想让韩湘子被人诟病，哪怕他根本就不在乎。
　　而站在孩子的角度，她也不想让孩子们的小伙伴在背后对他们指指点点，说他们有一个水性杨花的母亲，让他们抬不起头。
　　当然，牡丹也可以孑然一身，就做她自己，可是，情劫的因缘际会，终会让她和吕洞宾毫无征兆的纠缠在一起，重新陷入那个怪圈，轮回不止，不死不休。
　　所以，她白牡丹，根本就没有重新开始的机会，韩湘子给了她一条生路，却让天道无情的堵死。
　　如此，只有她灰飞烟灭了，大家方可自在。
　　一步，两步，三步、不知走了多少步，当那滚滚的肃杀之气扑面而来时，天刑台就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她的终点，到了......
　　其实，她并不一定非要选在今天做自我了断，她完全可以跟韩湘子说再拖两天。只不过，她白牡丹毕竟是个小女子，心胸也没有她自己想象中的宽大。
　　今天，在他们成亲的日子里，她去赴死，大概，会让吕洞宾他们一辈子都记着她吧。就如同当时她成亲那天，其余七仙们去找穿山甲决斗一样。
　　如此，也算是一种小小的报复。
　　想到此，牡丹自嘲的笑了一下，缓步走入了天刑台......
　　瑶台殿
　　此时王母的瑶台殿之中，王母正在给九九穿着衣服。这是一身十分正式的纯阳冠服，冠服以他们这辈弟子的白绿色为主，但内衬外挂肩饰皆齐全，头顶又戴着太极阴阳宝冠。
　　九九虽还不满十岁，但这身行头穿戴完毕后，竟隐隐显出一代宗师之风，就连那稚嫩的小脸上，也不自觉的显出一丝威严。
　　如此，当真担的上纯阳少祖的名头。
　　王母一边整理着九九的衣服，一边温柔的对他说
　　“九九，你也长大了，有自己想做的事，阿母不会拦着你，即便是闹的太大，阿母也能替你兜着。只不过，他毕竟是你父亲，若让他太过没脸，你父子二人恐怕日后会有隔阂。
　　所以，做事之前，你需考虑后果，谋定后动。可你若不太在乎这父子情分，阿母就不过多说什么了，我的九九心中都有数”
　　王母说完，九九点了点头，十分郑重的对王母说道
　　“阿母，谢谢你，等九九今日闹腾完了，就回来陪着阿母。九九可不想叫那个纯阳帝后为母亲。”
　　说完，九九便领着宫娥，往倾阳宫走去。
　　见九九动身，龙吉公主当即要随着九九而去，可就当她刚一动身，王母便叫住了她
　　龙吉公主见王母叫住她，随即凑到王母身边，疑惑问道
　　“怎么了母亲，贺礼都准备好了，还有什么要预备的吗？”
　　闻言，王母摇了摇头，语重心长道
　　“龙吉，九九今日，恐怕要将纯阳帝君的婚礼搅得鸡犬不宁了，为了怕吕洞宾面子上不好看，昨日我特意知会了你父亲，让他带着你的几个姐姐，都前往紫薇大帝处观礼。这边的婚礼，你就代表着我去吧。他终究是我兄长的转世之人，在我面前没了脸面，他兴许会更难受。切记，不论闹成什么样，把九九平安带回来便好。”
　　王母说完，龙吉公主点了点头，不过片刻后，又轻轻摇了摇头。
　　见龙吉公主如此，王母微微一皱眉，轻声询问道
　　“怎么了？”
　　龙吉公主望向王母，心有不解，试探性的说道
　　“母亲，你不是说，不让九九过于张扬吗，还不让父亲知道九九的事，可今日若这么一番闹腾，恐怕九九的事瞒不住啊，您为什么还要让九九去闹呢？”
　　龙吉公主心性单纯善良，不善于心计，也可以说，是王母九个女儿中最不像她的一个。不过，能一直善良下去，也是她的幸运。王母闻言，轻轻叹了一口气，随即说道
　　“昨日我与你父亲聊这二位帝君婚礼之事，你父亲有意无意的向我提了九九，字里行间基本上是把九九的事摸透了，我再瞒着，就是个笑话了。今日九九这一闹，天庭所有人必定知晓九九是纯阳帝君的儿子，纯阳的少祖，今日此举，也算是为九九正名。
　　此后，九九身后有一个纯阳帝君和整个纯阳做支撑，其他人必定不敢轻易动他。我虽不想承认，但他的父亲和纯阳，要比我更有保护力。”
　　王母说完，龙吉公主恍然大悟，顿觉王母说的十分有道理。遂点了点头，答应道
　　“放心吧母亲，今日无论如何，我也会把九九平安带回来的。”
　　得到了龙吉公主的承诺，王母的脸色总算是好些，今日，她的心里总是慌慌的，总觉得会发生些什么事情。看着远去的龙吉公主和九九，王母的心里久久不能平静。她不知道今天她允许九九这么闹到底对不对，但是她肯定的是，九九绝非池中之物，总不能把他藏一辈子。那样不仅限制了他的发展，也是强行干预天道法则。
　　拥有混沌体的孩子，最终会将三界搅得变了天吧。
　　罢了，事已至此，随他们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