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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7、第 77 章 ...


  •   祁不悬一个人坐在一处台阶上,望着熟悉的环境,突然间很想落泪。

      无论是院子,屋檐上,还是走过的每一条路,都会让他想起蜉蝣。

      以往那些熟悉的角落,慢慢开始撕扯他的记忆,痛到撕心裂肺,束手无策。

      那个小妖怪一直跟在自己身边,每天殿下殿下的喊,欢快又胆小。

      那么乖的蜉蝣,怎么就摊上他这么一个没用的殿下呢?

      最后还把性命也给弄丢了。

      说来说去,还是得怪祁不悬自己,如果他厉害一点,能够承载神离,又哪里会需要去牺牲蜉蝣。

      四殿下第二次体会到无能为力,原来是这么痛苦。

      上一世是谢字衍为了救他,死在面前,今生又加上了蜉蝣。

      从头到尾,祁不悬除了睁眼看着,无力嘶吼,别的什么也不能做。

      钟叔在一处树下扫着地,只是那院中的落叶被他扫成一堆后又再次打散,往往复复好几次。他不是无聊,也不是没事做,当然,更不是年纪大了,脑子不好使。而是在偷偷摸摸观察自从皇宫回来之后,就一直萎靡不振,只愿一个人独处的四殿下。

      老人不知道祁不悬进入宫中后发生了何事,也不清楚为什么祁不悬回来时会满身血污,更不明白四殿下都亲自去领人了,蜉蝣为啥还不跟着回来。

      他不敢凑上前去问出一个答案。

      四殿下那模样,只怕自己一开口,话还没憋出半句,祁不悬就会忍不住落下泪。

      钟叔没见过眼泪汪汪的祁不悬,潜意识里,也就有一点点害怕见到。

      谢大掌门不知道如何安慰四殿下,钟叔一个屁也不清楚的老人,就更不知道怎么宽慰了。

      老人嘴里絮絮叨叨,说着些自言自语的话,余光却始终留意着那道身影,不敢凑太近,也不敢离得太远。

      他之所以在这守着,是因为担心由着四殿下一个人待下去会出事。

      自从祁不悬醒来后,眼睛里透着一种明晃晃的伤感,一个字也不愿开口说。

      谢大掌门先前站在门外看了很久,后来不知是不是有事去做,一言不发提上剑走人,离开王府。

      钟叔本来想去问一句要去哪的话,但看人那架势,又被怵回原地,四殿下说过谢大掌门脾气很不好的,可不能去触这么一位山巅人物的霉头。

      所以也没人知道谢大掌门现在去了哪。

      谢字衍一走,四殿下身边一个人没有,钟叔忧心祁不悬的状态,加上心里老是七上八下的,干脆自己握着一把扫把站在人身后装模作样扫地。

      只不过,过去很久了,四殿下好像也只是坐着,并没做出什么危险行为。

      钟叔开始怀疑起自己待在这里是不是多余了。

      扫累了,老人将扫把靠在树上,自己依着树坐下去。

      满天星辰,天气也很好。

      所以殿下到底有什么好伤感的?

      钟叔不明白。

      但是他有点想做饭了,以往这个时候四殿下肚子都会饿的,怎么今夜不吵着闹着要吃宵夜了?

      难道是进了宫中,又被骂了?

      看身上那些血渍,该不会还被重罚了吧?

      真是的,殿下虽然性子顽劣一点,又笨一点,但也没什么其他缺点了啊。

      陛下和娘娘为啥不能改改脾气,对四殿下好一点。

      有了一个聪明儿子六皇子还不够,还想再要一个聪明蛋?要求那么多做什么。

      龙生九子各有不同,人活在世上,图的不就是能遇到性格多姿多彩的人吗?

      如四殿下笨的人物,天下又没有几个,这么独特的一个人,怎就不讨父母喜爱了呢?

      蜉蝣也真是,天天跟在祁不悬屁股后面殿下长殿下短的,殿下被骂了也不出来安慰一下。

      皇帝和崔贵妃权力再大,但蜉蝣心里要拎得清啊,毕竟真正的主子是祁不悬。

      一有空就往宫里跑,算是怎么一回事?不像话,太不像话了。

      等小蜉蝣回来了,必须得好好说教一下。

      老人一手撑地,一手扶树,准备起身去自家殿下面前讨嫌。

      要是把人惹哭了,老人就准备用衣服蒙住四殿下的脑袋,反正只要自己看不见祁不悬哭,其他都是小场面。

      一道雪白身影恰在此时落在了祁不悬身边,是不知消失去干嘛,但是回来却带上好几壶酒的谢大掌门。

      钟叔的身形在瞄到来人时,快速退回去,拿起扫把就撤。

      他准备跑去厨房给殿下做点好吃的,喝酒就得边吃东西边喝,才叫有趣。

      光闷着脑袋往嘴里灌有什么意思?

      然而眼精的老人又在这时看到谢大掌门极其自然从袖中掏出一提用黄色纸封包裹着的东西。

      当了快有四十多年的厨师了,老人鼻子很灵,只需轻轻一嗅,便立刻闻出来那是清香阁特有的烤鸭,鱿鱼,还有烧鸡的气味。

      万万没想到,谢大掌门不见这么长时间,居然就是为了去给自家殿下买酒和下酒菜。

      如若祁不悬不是个男的,老人都想将自家殿下嫁去满寂山当掌门夫人去。

      熟话说得好,肥水不流外人田。这么贴心的男子,就该给从小受够磨难,几乎没吃到过一点甜头的祁不悬才对。

      只是可惜了。

      殿下不争气,不是个公主哦。

      老人定神看着远处那一站一坐的身影,惋惜般摇了摇头。

      四殿下从小打到都是个福缘薄弱的人哦。

      察觉到一处阴影落下来,祁不悬抬起红红的双眼看过去。

      树梢划过清风,带起一身白衣如雪的人衣摆遥遥作响。

      清辉月光下,恍若一位谪仙人。

      谢字衍瞧见祁不悬的脸色,眸中闪过痛惜,又很快压下眼皮,将心中情绪尽皆藏好,这才抬脚过去挨着他坐。

      坐下之后,他把手中的剑放在地上,顺带递过去一壶酒给祁不悬,什么也没说。

      祁不悬狠狠戳了一把脸,这才伸手接过。

      谢字衍情绪内敛,向来是不会安慰人的。若是知道如何表达心意,祁不悬也不能误会谢大掌门那么多年,一直以为对方对自己颇为不喜。

      祁不悬仰着头,用力朝喉间灌下去一大口酒,再抹去下巴上滴落的酒水,眼神盯着下面,突然就很想喊一喊谢字衍。

      “师兄。”

      “我在。”谢字衍轻轻道。

      祁不悬便沉默不说话了,只要这个人在自己的身边,所有的不安,难过,委屈,好似都会被清风抚平。

      哪怕是当初认不出自己的心意,自以为本心不愿与那个严厉古板的师兄待在一起的祁不悬,内心深处也不得不承认——谢字衍从来强大到让人安心。

      这个人即使只是站在那里,什么话也不说,也会让祁不悬觉得很好了。

      世间所有美好的东西都在消逝,被时光洪流席卷而走,唯有谢字衍坚定不移朝他走来,似乎狂风暴雨,天崩地裂,也挡不住谢字衍半步脚。

      祁不悬偏过头,认真看向谢字衍那张无论前世,还是今生,都让自己无比熟悉,又不自觉想要靠近的脸。

      谢字衍在他望向自己时就已经察觉到视线,却误以为祁不悬是想要吃东西,于是拿过地上的纸包,将它放在膝盖,轻轻解开绳结,打开纸包,递过去一份已经切分好的鸭腿。

      祁不悬低下眼眸,一动不动盯着递向自己的鸭腿,心中的情绪差点控制不住喷涌而出,但怕师兄担忧,只好接过鸭腿,一言不发大口啃起来,想将那些不能倾泄的情绪同吃进嘴里的东西一般,全嚼碎吞进肚子。

      他们就那样,一个不停喝着酒吃东西,一个只默默递东西,陪着又一轮日升月落。

      老钟年纪大了,昨晚实在熬不住,扫把一放,直接回房睡觉去了。年轻人太能熬,老人哪怕担心祁不悬,也经不住四殿下这样坐着闹到天亮。

      想来,能够忍受祁不悬的人,目前好像也就一个谢大掌门。

      就算是小蜉蝣,有时候也会受不了四殿下。

      但是这位从满寂山过来的谢掌门,也就是他家殿下的师兄,脾气那是真的叫一个好啊。

      老人昨晚回去的时候,祁不悬已经喝醉了,那时的谢大掌门轻声轻语劝人回去,四殿下一边哭一边把眼泪往据说很爱干净的谢掌门衣服上擦不说,还吼好心好意的谢大掌门滚远点。

      那也就算了,这事过去没多久,四殿下闲不下去,又开始作妖。

      祁不悬的胃似乎不舒服,谢字衍刚过去接住人,没想到喝了半宿酒的四殿下,突然吐出来,有些东西还粘在了谢掌门的衣服上。

      都那样了,那位传说很不好相处,只是长得很好看的谢字衍,连眉头也没皱一下,后面见劝不动祁不悬,干脆从屋内拿出棉被铺在地上,低着头哄了很多话,耍完酒疯的四殿下才勉为其难愿意躺下去。

      那不情不愿的样子,像是别人求他一样。

      一幕幕,看的老人那叫一个心生佩服。

      由此看来,传言果然信不得真。

      特别是祁不悬的话。

      老人至今还记得四殿下刚从满寂山回来时,经常逮着机会就摆谢字衍的坏话,说人难相处,洁癖又严重,还动不动喜欢提剑砍人,或者是罚人去挑水。

      描绘的那叫一个绘声绘色,让所有人觉得除非亲眼见到,否则不会说的那般真实可信。

      今日一看,才知道殿下全是胡说八道。

      谢字衍脾气不好?

      一路目送谢大掌门背着睡过去的四殿下走进房门,老人才忍不住呸一声。

      这要是都属于脾气不好,那世上就没谁脾气能好了。

      谢字衍缺点好像也就一个,浑身气质清冷,看起来不大好与人相处。

      但是这么一个缺点,比起那些优点看来,实在是不值一提。

      老人再次惋惜起来,自家殿下要是一个公主该多好。

      这般好的夫婿,不就便宜殿下自己了?

      谢字衍将祁不悬放下,转身去打一盆水进来,取下帕子浸入水中,复又弄干,随即坐在床头,从祁不悬额头开始慢慢往下擦脸。

      熟睡中的人很乖,不吵也不闹,更不会哭,只任由谢字衍摆弄。

      毛巾碰到祁不悬眼周围时,谢字衍眸底的担忧方才显现出来。

      蜉蝣死了,师弟这般伤心,要是祁芜御和崔烛红也死,师弟又该多难过。

      炼屿一族必须死,祁国这边也避免不了伤亡。

      谢字衍不愿意让祁不悬卷入即将来临的大势,却也不愿让他难过。

      万家灯火,自当亲手奉上。

      至于祁芜御和崔烛红,好似从来也没让师弟开心,死了,师弟即使难过一瞬,也好过想起这么两个人,心中便不舒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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