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毁倾向》华盛顿一定会忘记

7、第一次约会

　　*时间回到连环车祸和爆炸发生的那一天
　　诺亚脚步有点虚浮地朝Mignonette R.走去。刚刚那位警官说的没错，他们家的古巴三明治味道真的不错，搭配美味的炸奶油丸子和蜜瓜奶昔，一顿糖分与热量的补充的确是诺亚现在需要的。但或许是刚刚才经历了火与血洗礼的缘故，诺亚其实不是很有胃口，但他还是强迫自己吃了点，以确保自己的手指不再继续发抖。
　　吃完午餐后诺亚回到了自己的房间，这里才是他真正能够坐下来思考到底发生了什么的地方。他脱去上衣、裤子，赤脚走进浴室。温热的水流扑面而下打在脸上，冲去身上的灰尘和血迹。诺亚用手把湿透了的头发拨到额头背面，然后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手背在打破车窗时被划伤了，但已经不再流血。正是这双手让他用心肺复苏挽救了一个人的性命，说实话这完全都是下意识的，当时一切发生的太快了，情况也不允许他思前想后。但这还是勾起了他的一点想法，让他意识到自己不得不面对他自来到昆士伯格以来一直在逃避的那件事，那就是——我该做什么？或者说，我真的还要当一名急救人员吗？
　　氤氲升起的水雾中，诺亚抬起头，让水流更直接地打在脸上，希望能同时冲走自己的犹豫和迷茫。水珠顺着他扇子一样的睫毛汇聚在一起，然后在那密密的长睫终于承受不住这重量时又串珠似落下。
　　也许当初辞掉工作并不是个明智的选择。救人于水火的本能还是深深地刻在他的骨头里，并不会因为他脱下制服，换了工作甚至选择逃离就有所改变，而这不可避免地意味着着危险也会如影随形。
　　诺亚当初选择辞职的原因之一就是他开始质疑这份工作究竟带给了自己什么——随时可能被一通紧急电话叫走而被完全毁掉的个人生活？因为高强度工作，不稳定的睡眠时间表，甚至职业暴露而岌岌可危的身体健康？或许还有因为每天都在目睹重大创伤而时刻面临崩溃的心理状态？
　　热气升腾间，诺亚腰部围上浴巾从淋浴间走出来，来到镜子前。他伸手擦去镜子上因为水蒸气而蒙上的一层模糊的雾，直到能够露出一个完整的自己。他打量着镜中的这个身影，正如在不久前那个惊慌失措的深夜，一样的苍白，比起几个月前还没受伤时的矫健体格，现在的身体上只覆盖着薄薄一层的肌肉。是的，他是个胆小鬼，在前不久某个深夜产生自杀念头、并意识到自己竟然产生了自杀意念之后，立刻如惊弓之鸟般选择了逃离，逃得远远的。但这一刻，看着腿部那一道几乎已经愈合了的伤口，诺亚突然发现，他似乎完全无法脱离这种生活，这不是由环境决定的，而是他自己。下一次再遇到这种情况他还是会毫不犹豫的冲上去。
　　原来他不仅是一只惊弓之鸟，还是一只很笨的惊弓之鸟。在被弓箭的锋利射伤后还选择绕它徘徊不肯离去。只因这份工作也许确实长期暴露在高危高压之中，但能够拯救他人本身就是他能得到的最好的奖赏和报酬。他爱这个职业，哪怕它带给他的几乎和让他失去的一样多。
　　想清楚后，诺亚头发都没擦就仰躺在了大床上，把头埋在柔软的枕头里笑了，感慨着命运的奇妙，没想到这些天被他刻意扔在脑后不去考虑的问题竟然以如此戏剧的方式得到了答案。他甚至听到内心深处有一个小小的声音在说：“承认吧，当初在出租车上的时候，难道不是因为‘昆士伯格有全国最好的急救中心并且他们正在招人’而你知道这一点才买票的吗？”
　　于是接下来的事就很顺理成章了，他向昆士伯格的急救中心提交了申请，在通过了一系列候选人选拔程序后诺亚进入了格雷队长的8号急救小分队，然后在这个筋疲力尽的轮班结束的夜晚，收到了埃默里的短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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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想要开始一段新生活的话，认识新的朋友也许是个不错的开始。
　　诺亚和埃默里约定好了周六一起去市里吃个午餐，然后可以再四处逛逛。那天是他们两个都休息的日子。在这之前，埃默里从来不知道他在挑选餐厅方面原来这么挑剔。布里斯顿的厨房？可是他们家的前餐面包总是有点烤过头了。唐·胡里奥？不，他们家的墨西哥口味辣酱太辣，而他还不能确定某人能不能吃辣。或者德尔玛？地中海菜系，他们的香煎干贝与佩克里诺干酪不错，但似乎主打海鲜，诺亚喜欢吃海鲜吗？当然，埃默里最后还是挑好了一家各方面都能打五星又不过分隆重的餐厅，据说他们的百吉饼和鹰嘴豆泥都是一绝。他提前打电话预约了周六中午的位置，并相当期待周六的到来。诺亚也是同样，而且他对埃默里会主动约他出来这件事感到非常开心。虽然他们只见过两次，但没人能否认埃默里是个见过一面就令人难以忘记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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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约了十二点半见面，周六当天，两人都早早地出了门。埃默里大概12:10分到了餐厅，来到他们预订的窗边的位子后，示意服务生他正在等人，稍后再需要菜单。等待过程中埃默里不时看一眼时间，感觉到自己的心情正随着十二点半的到来越来越雀跃。
　　大约12:20分的时候埃默里的手机响了，他拿起来一看发现是诺亚打来的，还以为是他找不到路了，“嗨，你快到了吗？”
　　“对不起，我真的很抱歉埃默里，我可能没办法及时赶到了……我，我捡到了一只猫，出了车祸，现在要带他去医院……我真的非常，非常抱歉……”没想到那边传来的是诺亚又焦急又无措的声音，听起来他正站在一条马路旁，周围全都是车辆驶过和喇叭的声音。埃默里几乎瞬间因为诺亚声音里的不对劲皱起了眉毛，等听到他说的内容后更是直接抓起车钥匙站了起来，问到“你在哪？你受伤了吗？发生了什么？不要着急没事的，慢慢说。”
　　那边诺亚似乎是吸了一口气，闷闷说到，“我刚刚打车去餐厅，大概还有几个街区的时候前面太堵了，我看就快要到了于是就让司机停在了路边，打算走过去。但是在走到差不多一半时，我看到马路中间有一只小猫，它身边还有一滩血，可能是之前出了车祸？我担心它再被撞到，于是过去捡起了它，然后发现它伤的很重……但是还有一口气，我想我需要带他去医院……”以及最后小小声，无比低落的一句，“对不起我搞砸了……”
　　诺亚手里抱着染血的、小小一团的小猫，欲哭无泪，感觉上帝在和自己开玩笑，要不然为什么每次都在一切刚刚开始变好时又突然出错呢？一想到埃默里大概已经到了餐厅在等他，自己却在他们约定好见面的前十分钟告知他可能到不了了，诺亚的心就被内疚和自责填满了，天哪他又一次搞砸了，埃默里一定很失望……
　　上帝！埃默里能感受到他声音里充满了浓浓的无措和自责，尤其是最后那一句“抱歉我搞砸了”几乎让埃默里的心都跟着碎了，他想立刻飞奔到诺亚身边告诉他他什么都没有搞砸，他也完全没有生气什么的，一丁点儿都没有也压根不会有！相反，他为他的举动感到骄傲。
　　“嘿，你完全没有搞砸什么好吗？先告诉我，你受伤了吗？”
　　“没有，只是小猫。”
　　“谢天谢地，呃，我的意思是小猫现在怎么样？”
　　“情况比较糟，喘气很费力，我在带他去医院的路上。”
　　“好的，告诉我地址？我马上过来。”
　　“啊？你要过来吗？我，我以为……”
　　“当然，除非你不想让我过去？那，那也没关系……”
　　“不！不，我想让你来……来吧！我们打算去松树街68号的诺顿宠物医院……”
　　“好的，等我，大概20分钟到。”
　　诺亚试图在电话那头的声音里寻找任何暗示埃默里生气、失望或他觉得麻烦的证据，但……没有，完全没有。没有失望，没有责备。他能听到的只有第一时间对他的关心，和最温柔最真心的赞许？（好像抛下你的第一次约会对象去救一只小猫是一件多么值得称赞的事情似的）以及马上就会赶到他身边的承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