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毁倾向》华盛顿一定会忘记

32、燃气泄露

　　周日。
　　警官们的工作周期有时很混乱，简单说，就是轮到你的时候，周日也得上班。
　　而周末的警情又通常会比周中更多发一点。今天，泰莎和埃默里从巡逻开始就一直在不同事故现场间跑来跑去，没有一刻停歇的时候。比如现在，刚处理完上一起动物咬伤并联系了动物管理局那边之后，他们就又接到了调度中心的指令，马不停蹄地奔向下一个地点。
　　这次要去的是一个干净整洁、家家门口都有修剪整齐的草坪与花园的典型中产阶级社区。报警人是其中一位住户，她声称自己透过窗户看到邻居一家似乎昏迷过去了，并且自己闻到了“奇怪的气味”，担心是煤气泄露，她知道这种情况很容易会引起爆炸，情况很紧急，希望尽快派人来。调度中心在接到报警后立刻通知了消防、警察和急救，向他们说明了情况——室内燃气泄露是应急部门可能响应的最危险的紧急情况之一，需要小心应对。
　　警官们比消防车提前了几分钟到达现场。泰莎和埃默里下车后第一件事就是找到按照接线员指示一直没有挂断电话的报警人，示意他们需要立刻疏散开，不要再进入屋内或操作任何电器开关或设备，同时泰莎已经在尝试联系天然气公司了。
　　在到达现场并等待消防车到来的这两分钟里，埃默里尽可能的弄清楚了所有的已知信息，对现场情况的了解多一分，对等下需要进入气体泄露房间的消防员们就越安全。
　　报警人是位带着孩子的女士，此刻他们站在距离邻居家大约300英尺的对面的一颗树下，汉弗莱女士身前紧紧搂着明显被吓到了的小男孩。她说她儿子萨米本来是要找隔壁邻居家的亚历克斯一起玩的，他们都说好了。但萨米等了很久亚历克斯都没出现，于是就去隔壁敲门找他。但敲了很久都没有反应，于是他回家找自己的妈妈。汉弗莱女士实在受不了萨米一直缠着她，于是只好答应和他一起去隔壁看看怎么回事，没想到从窗户里看到了仰面半躺在客厅里的邻居杜威太太。在发现她对呼喊、拍门等一系列声音都没反应，并且注意到厨房的锅子还在炉子上以及闻到若有若无的一丝味道后，她立刻慌了，然后报了警。
　　很好，埃默里几乎是松了一口气，冲对讲机反馈到，“还是要联系燃气公司那边排查下是否是系统管道泄露，但据目击者反馈，目前看起来更有可能是家用燃气炉没有关闭导致的。”接着他又问，确定等会需要营救的人员，“除了杜威太太，您知道房间中还有几个人吗？”
　　汉弗莱女士犹豫了一下，想了一会儿说，“贝姬、就是杜威太太，她儿子亚历克斯……等等应该还有索菲亚！她上大学的大女儿！她这周应该回来过周末了，我昨天早晨去杂货店的时候看见她了！”她突然激动起来，为想起这一信息而庆幸。
　　非常好，埃默里回复道，默默钦佩汉弗莱女士对周围的注意力，大概这就是所有女性的天赋吧，关键时刻甚至可以救人性命，“那么孩子们的卧室在二楼？”
　　“是的！”她连连点头，“当初装修的时候我们两家都差不多，孩子们的房间都在二楼！”
　　“多谢！”这时消防车也呼啸着到了，后面紧紧跟着一辆救护车，穿戴好装备的消防员们率先陆续跳了下来，埃默里嘱咐他们母子在这不要动就朝队长迎上去。
　　等到了跟前，埃默里才发现竟然是帕克队长，所以来的是……他心跳顿了一拍然后很快回过神来。埃默里移开眼神，刻意不去关注后面紧跟着到达的那辆救护车，清了清嗓子，向帕克跟进最新信息，“据报警人说很可能是做饭时燃气灶忘记关闭，目前母亲昏倒在一楼客厅前，二楼应该还有两个孩子，一男一女，房间分别在上楼后左手第二和第三间，你们注意安全。”埃默里尽量清晰、快速地补充完最新情况，帕克朝他感激地点点头，“收到，埃默里警官，感谢。”
　　然后帕克回头朝他的小队吼道，“所有人！带好PPE（个人防护用具）和SCBA（自给式独立呼吸装置）！赫伯特，气体监测仪扫描空气中天然气浓度！米歇尔，冲进去后你负责立刻关闭燃气，切断天然气供应！蒂姆，打开所有窗户和房子前后门，恢复通风；文森特和我，去二楼，找孩子们；安迪，你负责把母亲扛出来，出来后立刻去找急救人员！”
　　“Yes，sir！”
　　“现在带好面具，所有人，进去！”
　　全副武装的消防员们立刻破门冲了进去，没有防护装置的急救人员则在门外准备接手急救，所有人都焦灼而担心地等待着里面的情况，这也是在场所有人现在唯一能做的了。
　　也只有这时埃默里才有空去看一眼诺亚。说来也巧（也有可能是不巧），在表白那晚之后埃默里出警时一次都没有碰上过诺亚他们的急救小队，也就是说这还是他们将近一周以来的，第一次碰面。
　　埃默里站在稍后方，从余光里看他，心脏不规律地砰砰跳动起来。尽管戴着口罩，手套，穿着制度，埃默里还是能感觉出来他瘦了。那张又小又漂亮的脸被医用口罩遮住了一大半，衬得露出的一双睫毛黑得如同鸦羽。此刻他正站在救护车旁边，和乔一起一瞬不瞬地看着那扇打开的大门，然后，诺亚突然朝后转了下头——
　　埃默里下意识地撇开眼睛，手扶在腰带上扭过头去和泰莎说话，因此也就错过了诺亚回头朝他这个方向一瞥后的怔愣。
　　不过，很快所有人的注意力就被房子里传来的动静吸引了——一个带着面罩看不清到底是谁的消防员抱着一位女士从屋子里冲了出来，格雷立刻带着乔和诺亚跟上。
　　昏迷的人被平放在了地上，名叫安迪的消防员一把扯下面罩，“她怎么样？”
　　诺亚给她夹上了脉搏血氧仪，“队长，COHb（碳氧血红蛋白）32.8%！”格雷一边做着心肺复苏一边判断道，“口唇呈现出樱桃红色，一氧化碳中度中毒了已经！”安迪让周围围着的人都散开了些，“大家散开些！我们需要通风！”
　　就在这时，应该是帕克队长和文森特怀里也各抱着一个人冲了出来，“格雷！”两个小朋友因为在二楼，似乎吸入的泄露气体还不是很多，症状没有那么严重。但没有完全陷入昏迷也意味着他们正在体会严重的恶心、头晕、头痛等，乔让消防员们把孩子们抱到了车上，立刻给他们安排上了吸氧。“没事了，没事了孩子们，不要怕，你们不会有事的。”
　　经过几分钟的抢救，贝姬·杜威也终于恢复了意识，在告知她和她的孩子们目前都安全被救出后，这位女士似乎放下了大半个心来，闭上眼睛去和一氧化碳中毒后的种种不适搏斗。蒂姆和米歇尔也在确认燃气的阀门牢牢关好，并又用气体监测仪测量了一下确认读数正在慢慢恢复正常数值后走了出来，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了放松后的欢欣表情，树下的汉弗莱女士也抱着小萨米露出了笑容。帕克和米歇尔碰碰拳头，庆祝又安全活过了一天，准备向调度中心汇报收工。
　　埃默里随意朝那边瞥了一眼，不出意外看到诺亚正在救护车上柔声安慰照顾着杜威家的两个孩子，他收回视线，告诉自己调回头去准备去完成收尾工作。
　　他走向小萨米，蹲下去以便能平视小男孩的眼睛。他拉起萨米的小手，“萨米，你多大了？”
　　“6岁。”眼前的小男孩奶声奶气地说。
　　埃默里笑了，温柔的巧克力色眼睛充满赞许，“你做的非常好。你知道吗，你今天救了许多人。”萨米说睁着大大的眼睛，懵懂地说，“真的吗？”埃默里摸摸他的头发，站起来，萨米突然发现刚刚还和自己一样高的大哥哥现在突然成了需要仰起脖子才能看到的巨人，“真的。你是小男子汉。”萨米看起来很为这个巨人哥哥给予的称呼而高兴。一边汉弗莱夫人满脸慈爱地看着这一幕，也觉得自己的小萨米做了一件特别了不起的事，并骄傲地意识到这件事将成为这个社区未来几个月，甚至几年的谈资。
　　埃默里站起身后走向汉弗莱夫人，“感谢您通知应急部门，女士，这才没有造成更大的伤害。刚刚情况紧急，现在我可能还需要问您几个问题，你知道，完成我们的事后处理报告什么的，如果您不介意的话？”
　　“当然。”汉弗莱热心肠地说，似乎对自己将参与并成为调查报告的一部分这件事感到一阵属于市民的兴奋。
　　“好的。请说明一下您当时发现第一现场的情况？”
　　“哦哦，没问题。我刚从市里的皮克斯玩具店给我儿子买了他一直想要的那个纸牌游戏，叫什么来着？龙与城市？反正就是萨米求了我很久的——”
　　（“龙与地下城——”此处萨米揪着妈妈的衣角小声说）
　　“买回来之后他就很兴奋地回来想找人一起玩，我告诉他做完作业后就可以。于是等到下午的时候，他告诉我要去找隔壁的亚历克斯，过了一会儿，他很快就回来了，我问他亚历克斯呢？他说马上就来，然后就回到他房间里拿出那些卡牌……”
　　“哦？”因为援救结束，气氛轻松的缘故，即使汉弗莱的描述中多了很多不必要的叙述埃默里也都没有打断，而是耐心地听着，不时问些细节，还拿笔在小本子上记些什么，甚至也弯下身子问了瞪大圆眼睛明显也很想参与进话题的萨米几个问题，“所以你见到亚历克斯了是吗萨米？你们两个约好了一起玩龙和地下城？那他怎么没直接到你家里来呀？”
　　萨米咬着手指，奶声奶气地说，“我见到他啦！他在秋千上趴着，我问他要不要来，他说好，还问我这个只要两个人玩吗？我说两个人可以，但是如果他愿意的话，我们还可以喊上隔壁的比利。”萨米接着说，“但亚历克斯说他不喜欢比利，想叫其他朋友，我想了想说，‘好吧！’ 然后他就去喊朋友，我就回房间拿纸牌啦。”
　　接下来就是亚历克斯可能打算先回一趟家，再去找朋友，但正赶上煤气泄露，然后……发生了之后的那些事。到此关于事故的情况埃默里已经了解的差不多了，不过他觉得小朋友的声音，甚至说话时露出了一个缺口的牙齿都很萌，于是逗着他多说了几句，“哦？他要去喊谁呀？你们怎么没一起玩秋千呢？”
　　萨米感觉这个哥哥有点笨蛋，慢吞吞地说，“因为我们要玩龙与地下城呀！他说要去喊弗雷迪，可是我不认识弗雷迪是谁。而且亚历克斯一直都不喜欢玩秋千，他说那是小女生玩的，他当时只是趴在上面练习倒数呢！”
　　埃默里正在记什么东西的手停了下来。
　　他蹲下身子，手撑在膝盖上，看着小萨米，眼睛仍然温柔，但似乎比刚才严肃了一点点，“哦？他当时在干什么？倒数？你能再说一遍吗萨米？”
　　萨米觉得这个哥哥更笨蛋了。他松开妈妈的手，蹬蹬蹬跑到大树下的秋千前，用手捂住眼睛趴在上面，“就像这样啊！他当时都数到三、二、一了！我猜他肯定是担心再数不好就要被布朗小姐罚了，因为她说周一会检查……”
　　埃默里这下真的要呼吸困难了，“他说要去喊朋友之后就直接回家了是吗萨米？”
　　萨米点点头，然后又摇摇头，“好像是，他是要打电话喊那个弗雷迪来玩吗？不过我没看清楚，我先回房间拿纸牌了。”
　　埃默里捏了捏男孩的小手，“谢谢你萨米。”然后甚至来不及和汉弗莱女士说一声就急匆匆走了，让她有点一头雾水地嘀咕，她还有更多细节想要讲给这个帅警官听呢。
　　埃默里几乎是冲到救护车后座那里去的，谢天谢地他们还没走。车厢里的三个人，一个大人两个孩子都带着氧气管，因为中毒反应都脸色苍白汗湿，看起来恹恹的。埃默里扶着车厢突然出现时把乔和诺亚都吓了一跳，诺亚甚至直接站了起来。
　　埃默里弯腰上前抓住亚历克斯的手，小孩儿这会正躲在姐姐怀里哭泣，不过现在也顾不上这个了，他抓住亚历克斯的手急急问道，“亚历克斯？你下午有没有邀请其他小朋友来家里玩？”大概是埃默里以为不大的力道还是让小朋友感觉有点疼，以及他害怕这个突然出现的、皱着眉、腰上还别着枪看起来就很凶的大个子，把脸朝姐姐怀里埋得更深了，哭得嘶声力竭几乎快把氧气管都弄掉，这让诺亚也顾不得什么了，有点生气地抓住埃默里的手臂，“埃默里！你吓到小朋友了！”
　　埃默里回头朝诺亚投去抱歉的一瞥，然后绝望地发现还在中毒反应中，并且被一系列事件吓坏了的6岁小朋友完全没法沟通。不过，大概是亚历克斯的哭声让妈妈有了反应，晕眩中的杜威太太疲惫地睁开眼睛。太好了！小孩子如果邀请朋友来家里玩妈妈肯定知道吧，埃默里立刻有点着急地问杜威太太，“女士？亚历克斯下午有没有邀请其他小朋友来家里玩？他房间里有没有……有没有另一个小朋友？”
　　车里的人都因为这个问题呆住了，看着贝姬·杜威虚弱的没有血色的脸和涣散的眼睛，她听到这个问题似乎反应了一会儿，然后突然睁大了眼睛！然后大口呼吸并且挣扎着试图下床，“弗雷迪！他邀请了弗雷迪来家里玩！上帝啊他还在房子里！他们下午在玩……捉迷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