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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预兆 ...

  •   诺亚他们刚从上一趟送表现出贝克氏三联征的病人就医的路上回来,椅子还没坐热呢,就接到了下一通呼叫,于是众人又火速回到了车上。
      照例,他们在去的路上接收详细资料。“似乎是一通家暴的警情”,了解了详细情况后乔直接愤愤骂了一句,“混蛋。”连格雷都忍不住摇了摇头,提醒诺亚检查好急救包,带好绷带和止血夹。
      在接线员的记录下的详细情况中,丹尼尔对他的女朋友维罗妮卡进行了家暴,”他掐她脖子,把她钉在床上,殴打她的头部和面部”,他们可以通过那通报警电话听到皮肉闷闷的响声和惨叫。他们听到接线员试图在紧急情况中让受害者保护好自己,“女士,女士,您现在可以远离他吗?躲到另一个房间去,锁上门,或者跑出家门寻求邻居的帮助什么的,警察马上就到。”
      维罗妮卡说她尝试了好几次离开房子,但每次都被阻止了。直到这次,大概是报警电话分散了一点丹尼尔的注意力,维罗妮卡在他吼着伸手去够电话时用尽全力掀翻了他,冲到楼下,拿起车钥匙上了车。
      “他扒住了我的车窗!你们能快点来吗?”通话里维罗妮卡带着哭腔尖叫,她抖着手,好不容易启动了车。在行驶了一段时间后,传来了维罗妮卡的一声抽泣和尖叫,然后是刹车声。
      接下来发生的事,据接线员描述,在维罗妮卡试图驾车离开时,遭到了丹尼尔的阻拦,他抓住了车。之后她听到“砰”的一声,然后感觉车身碾过了什么东西。维罗妮卡战战兢兢停下后,通过后视镜看到丹尼尔仰面躺在地上,她刚刚碾过的应该是他的腿。她崩溃了,没敢下车,就停在车道上坐在车里等着警察到来。
      “所以我们有两个伤者。”格雷说,“乔,到达现场后你先去检查维罗妮卡的伤势,尤其注意她的头面部;诺亚,你和我去检查那个被车碾过的混蛋。”
      “好的,队长。”两人点头。
      到达现场后,他们发现那里已经围了一圈人,有警察,有邻居。他们迅速跳下车,按照队长的安排朝各自的伤者走去。
      诺亚跟着格雷队长走到在马路上躺着的丹尼尔身旁,嗯,一眼看过去这个男人状况还不是很坏嘛,至少意识清醒,还有力气骂人呢。他们戴上手套蹲下,开始扶着他的头部检查着,头部和手部有一些擦挫伤,轻微出血,但不严重。最严重的应该就是大腿了,据丹尼尔本人描述“疼痛难忍”,在上手触诊了一下后,格雷基本能确定了,应该是右侧大腿中段骨折,她让诺亚先给他固定包扎,自己起身去维罗妮卡那边看一看。
      相比于面色正常的丹尼尔,维罗妮卡脸上就“精彩”多了。她看起来脸上青一块紫一块,鼻子还在往下流血,乔和一个女警围着她,正让她把头抬起来,把血先止住。格雷过去的时候这个女人还在发抖,她边流着眼泪边吸鼻子,“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他不让我走……他就是个人渣!”
      大概是这句话被丹尼尔听到了,他脸红脖子粗暴怒地吼了回去,脖子上的青筋都爆了出来,眼球突出,形容非常可怖,“你个婊子养的!&#@*!(太脏省略)老子在你做服务员的时候就把你弄回来,给你吃给你住,现在敢不听话了是吧!你个烂货?婊子养的……啊&?*!”最后一句是诺亚看他还要骂,在包扎止血带的时候用力一紧,让还在滔滔不绝用下流话骂着的丹尼尔痛呼出声。
      维罗妮卡听见了哭得更厉害了,她挣扎着要掀开身上裹着的毯子,情绪崩溃地吼回去,“你个人渣!混蛋!只会家暴的垃圾!%……#@&* 要是我从来没遇见过你就好了!我恨不得从来没认识过你!”她这一激动本来快要止住的鼻血又开始流了,看维罗妮卡恨不得回到车上开着车再撞倒丹尼尔一遍并且这次一定要确保把他压死的样子,乔和那名女警赶紧抱住她,试图让她不要再那么情绪激动挣扎了。两人一躺一坐,或许曾经也浓情蜜意过的爱侣隔着中间的警察、急救人员,满目憎恶,面色扭曲地朝对方大吼,一个断腿一个鼻血狂喷,现场一片混乱。诺亚加快手上包扎固定的速度,三下五除二把丹尼尔抬到担架上,然后送进救护车里,关上门。丹尼尔和他的脏话及口水暂时被隔绝在了车里。
      格雷还在和现场的警官交涉。“看这样子还是把他们俩分开好,”那名警官苦笑着说,“那这名女士就坐我们的警车去医院,辛苦你们跑一趟送里面那个了。”她努努嘴,示意里面那个断了一条腿也不影响像头杀红了眼的斗牛一样狂躁的丹尼尔,”之后我再带他们去警局。”
      好不容易冷静了一点,坐在警车后座的维罗妮卡闻言,抬起头,可怜地吸了吸鼻子,衣服前襟上都是刚刚流出的鼻血血迹,“啊?我还要去警局啊?我不会进监狱吧?我说了我不是故意的啊!”看着她又要流泪的样子,这位好心的警官叹了一口气说道,“如果刚刚那位先生不起诉的话,你就不会进局子,女士。不过就算他以故意伤害罪起诉了,考虑到你们俩…呃当时的情形,依据报警录音以及他家暴的行为,检察官也可能会撤销诉讼。好了,现在情绪不要太激动了,先去一趟医院然后跟我们回警局,好吗?”
      维罗尼卡吸了吸鼻子,点了点头。格雷和那位警官又最后交流了几句,拍了拍她的肩膀,然后回到了救护车上。
      ——————
      大概是被愤怒支配后的肾上腺素回归到了正常水平,丹尼尔开始感觉到大腿处的疼痛了,开始在后座上哼唧。不过在检查过他伤口处的包扎和固定没有问题之后,他们也没理他,只尽最快速度把他送到了医院。
      等医生和护士们接手丹尼尔,把他推进去以后,他们才真正放松了。回到车里,乔感叹,“呼——我算是知道他们说警察每天都在和奇葩人类打交道是什么意思了,这也太不容易了。”
      格雷也说,“刚刚的墨菲警官和我是老同学了,她说这样的案子她每周都要碰上几个,年轻冲动的小情侣,养育孩子的中年夫妻,甚至有一次她还碰到了一对九十岁的、大打出手的老夫妇!真不知道他们怎么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的……”乔耸了耸肩,“是啊,不过再怎么说真是让人忍不了。本来是相爱的人最终发展到这个地步,好像过去的感情不堪一击压根不存在似的,这样说不定还不如最初就不开始呢。再这样下去我真的要不相信还有任何关系能够长久了!”诺亚若有所思地顿了一下,然后听见格雷温和地说,“我们的工作就决定了我们总是会遇到这样的事嘛,毕竟通常呼叫我们的人都在经历他们人生中最糟糕的一天。”然后她打趣地说,“而且我怎么感觉你这是夹带了私人感情呢?是不是最近和你男朋友吵架了?”于是很快他们的话题就转移了。
      在他们聊到自己的某个亲戚时,诺亚的思绪渐渐飘远了。他不禁想到了在黑斯廷酒吧那次,埃默里似乎说过有时候和人类打了一天交道之后他偶尔会去那里喝一杯,现在他很是能理解了。其实诺亚偶尔也会好奇,在每天都目睹或经历了这么多狗血、争吵与偏执之后,埃默里是如何还能保持永远情绪稳定并且总是那么正直温柔包容的?
      似乎内心强大的人总是拥有这种能力。他们身上自带稳定与秩序感,他们有稳定的日常、稳定的爱好、稳定的阅读与稳定的价值观。他们有内生的锚,与外在无关。
      ——————
      诺亚的手机突然响了,他低头一看是条信息,莱曼发来的。
      他忍不住捏了捏眉心,有点头痛。
      安东尼表白这件事他们当然谁都没有大肆宣扬,但只有一个人是瞒不住的,那就是莱曼。而在知道这件事以后他的反应甚至比两个当事人还大,谁都知道,三个人的友谊里最尴尬的就是有两个人其中一个给另一个表白了,而比这更尴尬的就是表白还tm失败了!而在这无比尴尬的时期,他理所当然成了两边共同的情绪垃圾桶和树洞,莱曼觉得自己要被这不省心的两人逼疯了,恨不得独立出两个脑半球,左脑安慰心碎的安东尼,右脑给三棍子憋不出一个屁拒绝完别人之后就只会装鸵鸟的诺亚支招。哦对了,这样还能剩下个胼胝体(大脑中连接左脑和右脑两个半球的部分)留给他操心餐厅评星的事。谢谢啊:)不过还能怎么办呢?凑活过呗,谁让这俩家伙是他最好的朋友呢。
      比如现在,“他又给你发什么了吗?”
      虽说安东尼并不索求一定在一起,更多的是想表明自己的心意不让自己后悔,但这不代表他被拒绝后不会伤心。而这不走寻常路的家伙伤心的方式也那么与众不同——那就是发疯。他先是疯狂地给诺亚发自己心碎流泪喝到大醉的悲伤(但凹造型)照片,在发现除了让诺亚愧疚以外没有达到其他效果后就换了一种策略——他开始缠着诺亚问他什么时候回普莱尔,大有等他一回来就去堵人的意思。
      诺亚除了敷衍还能怎么办,但缠着缠着他竟然也认真想了想这个问题——他当然不可能一辈子不回去,他在那里出生,在那里长大,在不远的州上了大学。他的同学,他的朋友……他的父母都在那里。不过安东尼接下来的问题让他更措手不及,他问诺亚是不是打算一直待在昆士伯格这个城市了,如果不是的话——回到正题,到底什么时候回普莱尔啊!
      诺亚哭笑不得,并且开始有点抱歉地觉得也许时间才是让安东尼放下的好方法。不过这个问题却留在了脑海里,并会在深夜涌上心头。老实说,诺亚当初选择昆士伯格的确是冲动与逃避下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来的,可是这段时间他却真的有些爱上这个城市了,还有这个城市里的人。也许以后留在这里也没什么不好?虽然其他人在普莱尔,但自己还是可以回去看望他们。而且,不是说换一个城市生活是很正常的吗?尤其他还年轻呢,26岁的诺亚有些心虚的,底气不足地想,但很快就理直气壮了起来,他就是还年轻呢!好吧,不过确实人生也还长呢,一切都不确定,没人能说的准。而且,如果在26岁就想明白了27岁,28岁要做什么,甚至36岁,46岁要做什么,那不就白白错过了许多需要偶尔“越轨”才能收获的惊喜吗?
      当然这只是诺亚在纠结“昆士伯格or普莱尔?”时想到的。而当他把这个问题说给莱曼听的时候,莱曼听完简直要气笑了,心想安东尼这小子搁这装绿茶呢,他这是知道诺亚有个(疑似)暧昧对象之后故意往他心里扔定时炸弹呢,救火的时候怎么没见你这么有脑子——明显是他得不到的别人也别想得到,得到也得给你搅黄了,跟狗一样。不过,这不是莱曼今天发消息的主要目的。
      他继续给诺亚发送:“你绝对猜不到我今天碰见谁了。”
      诺亚很配合:“哦?是谁?”
      莱曼:“你爸!我今天竟然在店里看到他了哈哈,和你表弟。”
      诺亚:“……表弟?”
      莱曼:“【图片】【图片】”
      ——————
      诺亚疑惑的心情在点开图片后全部化成了震惊,而这份震惊在几分钟后化成了恶心。
      这种恶心甚至是生理性的以至于诺亚在看到手机里被点开放大后的照片忍不住捂住嘴干呕了一下。
      照片里是他父亲威尔逊,还有另外两个人。那个女人诺亚认识,就是他父母离婚后父亲再婚的妻子,也是诺亚童年时母亲嘴里的“那个女人”。说实话当初知道他父亲选择和他的“前出轨对象”搞在一起时,今天的情形就上演过一次。不过那时诺亚还可以用“或许他们是在离婚后又联系上了”来安慰自己,而且这毕竟是上一辈人的事,诺亚虽然心里不适但也无话可说。
      但今天看到这张照片之后他没办法再说服自己了。照片上的另一个人是个男孩,大概十八九岁的样子。和……和诺亚的父亲,长得非常像,尤其是眉眼,甚至鼻峰的弧度,简直就像他父亲年轻时的翻版。估计这也是莱曼误认为这是他“表弟”的原因——因为他看起来明显和威尔逊先生有什么关系,而据莱曼所知威尔逊先生只有一个儿子。事实上,直到今天以前,诺亚也是这么以为的。
      诺亚感到头脑空白,浑身发冷,呼吸急促。这个男孩看起来至少十八九岁,而诺亚今年二十六,所以他也不过比他小七八岁而已,而且看着这张照片,没有任何人会怀疑这上面其乐融融的三个人不是一家人。
      所以当那个七岁的小男孩儿因为父亲的缺席失望地吹灭生日蜡烛时,这个男人正沉浸在有了另一个孩子的喜悦中吗?
      当他当着小小的诺亚的面与母亲争吵、互相指责、冷暴力时,他的心是已经飞到另外一个“温暖的港湾”里了吧?
      甚至,在这之后的十几年他勉为其难地留在这个家里尽他丈夫的义务以及做父亲的责任时,他难道就没考虑过这一切可能带来的伤害吗?
      一想到在之前的这么多年里他父亲是如何天衣无缝地隐瞒了这一切并伪装得煞有其事的,诺亚就感到前所未有的恶心。他试图控制住不让自己的手发抖,并为那个曾经竟然一度觉得他才是导致他们婚姻失败的原因的自己感到不值,感到愤怒,感到羞耻。
      多么可笑啊,几分钟前诺亚还愿意相信这世界上或许还是有坚定不移的爱的,但看看结果如何。
      当它们让他如此错误时,他怎么还能相信自己的感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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