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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8、还是想开点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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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感觉,或者说我建议,你应该多往好的方向想一想,”我努力地劝道,也是竭尽全力地把樱桃今后的表现想象得更辉煌一些,好给他画一张美丽的大饼,以求达到望梅止渴的效果,“上海交大毕业的学生,前景应该好得很,以后留在大城市根本不是什么大问题。况且,她以后考研或者读博的可能性也很大——”
“哼。”他用鼻子发出了这种声音。
“说不定她今后一个月挣的钱,比你一年挣的钱都多呢。”我紧接着开玩笑道,同时也觉得这并不是什么异想天开的事,名校毕业生拿高薪根本就不稀奇,甚至说是一种很普遍的现象。
“我说的不是钱,你要知道,”他继续拧巴着说道,有点不领我的情,“而且这也不单纯是钱的问题。”
“我知道这一点,”我高声反驳道,也不在意他的上级身份了,这个时候我们在思想和人格上是完全平等的,他甚至也不比我强多少,尽管他虚长我十几岁,“不过我觉得能挣钱这件事本身就能说明很多问题啊,难道不是吗?”
“除了学习成绩之外,她要是各个方面真的不行,特别是人品和道德方面不行,最后在大城市根本混不下去了,那才真的说明她的人生大体上是失败的,对吧?”我小嘴巴巴地和他讲道,企图一鼓作气说服他,让他别把自己的女儿想象得那么差劲,那么不堪,“可是呢,她要是以后混得风生水起呢?”
他没怎么吭声,估计是不想搭理我的意思。
“她要是混得比你想象的要好许多呢?”我继续发问,兴奋之际竟然忘记了什么叫蹬鼻子上脸。
他继续沉默不语,不过脸色已经有点变化了。
“你也不能总是用老眼光看待她吧?”我接着发挥道,搞得自己好像是在参加大学里的某个辩论赛一样。
他听着听着就变得更加沉默了,难道他觉得我说得有道理?
“要知道人是会变的,或许她在内心深处还是清楚地知道你是对的,你做什么都是为了她好,可是她不好意思低头向你认错,这也是有可能的呀,对不对?”我趁热打铁道,越说越觉得自己口才好了,而且我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开始变成这个样子的,自我感觉良好这句话说的就是我,“我还是说,小孩子嘛,尤其是女孩子,很多时候是拉不下那个脸来的,毕竟面子薄嘛,不是吗?”
其实我真心想说的是,或者我想悄悄地夹带的一点私货就是,我虽然很喜欢他,可是我也拉不下脸来直接说这个事啊,对吧?
这都是一样的道理,在本质上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
换言之,我纵然是再喜欢他,再迷恋他,再离不开他,我也不可能找个机会拉着他的手厚颜无耻地主动对他说,我就想做个为众人所不齿坏女人吧?
我还没疯狂到那个可怕的程度,目前来讲。
“嗯,你说得对。”他轻声回应道,心明显开始软了。
我的话他要是不听,这个世界上他还会听谁的话呢?
难道是可亲可敬的姚大夫?
或许吧,但愿吧,祈祷吧。
我已经确切地知道我对他的影响力究竟有多大了,尽管我从来都没有滥用过这种意外得来的超强能力。
众所周知,势不可使尽,福不可享尽,事不可做尽,话不可说尽,人生如此尔,文字已其闰。
“说真的,我认为樱桃应该是一个比较特殊的女孩子,你要给她足够的成长时间才行,”我继续好为人师地说道,好像我比他还要聪明几分,还要懂得如何教育子女,“这就好比大自然中存在的各色花朵一样,有的花是迎春,是玉兰,是牡丹,是连翘,只要南国来的春风稍微那么一吹,花就自然而然地开了。”
“有的花是蔷薇,是石榴花,是花期很长的月季,需要天气再暖和一点才会开。”
“有的花是荷花,是茉莉,是昙花,是夜来香,要在夏天才会开放得比较好。”
“有的花是桂花,是夹竹桃,是美人蕉,是菊花,要经过秋风的吹拂才会自如地盛开。”
“有的花则是傲骨的梅花,只在天寒地冻的天气里开放——”
“你这是写诗呢?”他开口笑道,那神情真把我给迷住了。
乌云散去,红彤彤的太阳重又普照大地了。
“没有啊,”我赶紧同样笑道,“随便说说而已。”
“不过话又说回来,她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啊?”他转而又极为不屑地说道,真是仆人眼里从来就没有什么大英雄啊,他错就错在离樱桃的生活太近了,天天都看着她,又是她的亲爹,所以才不把她当回事的,我觉得事情就是这么回事,说起来也没什么特别深奥的地方,“说到底,还不是仗着那点小聪明啊。”
“要不这样吧,你到办公室里稍微坐一会,好歹喝口水,你先消消气,省得一会开车的时候分心,如何?”我大胆地建议道,暗中又存了一点点私心,希望他不要看破,更不要点破。
“嗯,可以啊,”他略加思索后便非常爽快地答应道,“反正医院那边暂时也没什么要紧的事情,要我做。”
我以为这个转变来得太可笑了,他刚才还装模作样地要走呢,貌似不愿意和我有任何多余的牵扯,大约是怕别人误会的意思,这会子一听我的胡乱建议,立马就决定留下来歇一会了,意志真是太不坚定了,心性真是太不专一了。
这叫我说什么好呢?
一时间,我感觉他就像个没脑子的农村老娘们一样,逮着对脾气的就聊起来没完了。
反观我呢,这回表现得也像个缠人的拉拉秧一样,不光扯起来没边没沿的,而且深入他所掌管的领域之内的话题未免也太多了些,连及时抽身都已经变得很困难了。
我们聊得正热火朝天着呢,我怎好说走就走,一下子就冷了下来呢?
我不能闪着他啊,对吧?
戛然而止,是不对的,也是不礼貌的。
不过呢,先前已经从办公室里出来了,现在突然再折回去,好像说出去这都是个天大的笑话,不是吗?
又不过,我也是为了他好,因为我看他特别想说,今天,这次,对我。
这很难得。
本来就是个意外嘛。
要知道,一开始都要各奔东西了,谁也不打算搭理谁了。
好可笑,好有趣,好难忘啊。
再不过,生活是没有逻辑可讲的,其实做什么都没错。
我并没有像平时那样习惯性地拿起手机看时间,我怕他嫌我觉得聊得时间太长了,有点不合适,孤男寡女的。
我显然是在刻意地回避矛盾,对可能引起尴尬的事情自欺欺人地选择了视而不见,我没必要没事找事,就刚才做出的也许是错误的决定给出相反的看法。
当乱不乱,也有后患,更有后悔。
他缓步走在后边,像个传说中的君子一样,我快步走在前边,像个想象中的淑女一样,我得去抢着给他开门才对路,不能让他给我开门,这点觉悟我还是有的,尊老爱幼嘛,男士优先嘛。
不过我立马就遇到了一点小麻烦,钥匙好像打不开锁了,怎么都打不开,真可恶,关键时刻掉链子,不给力。
他安静地等在我身后半米左右的距离,什么动作都没有,只是饶有兴致地看着我,看着我的后脑勺、后背、后腰、大小腿的后部和鞋后跟等。
让他随便看吧,反正我身后也没长眼睛,不用考虑和他对视的问题。
他不想催促我,也用不着催促我,他要给我留足想办法解决问题的时间。
我稍显着急地再次试了几下,先使劲左右摇晃那把无能的钥匙,不行,再轻轻上下晃动钥匙,还是不行,退出来,再插进去,反复几次,然后再上下左右地晃荡晃荡,依然不行。
我无奈放弃了,没别的办法了。
脸上细密的汗珠子也给弄出来了,我都察觉到了。
他不慌不忙地说道:“我来试试。”好吧,让他试试吧,此刻我身边唯一的救命稻草。
他先用我的钥匙轻轻地试了一下,不行,又换着角度试了几下,还是不行。
然后不得已,他掏出自己的钥匙,稳稳地插进去,奇怪,很顺利,一下到底了,然后往左一旋,“啪嗒”一声,锁开了。
高兴之余我脱口说道:
“怎么你的钥匙可以,我的钥匙就不可以呢?”
他听后随手又把门锁上了,然后要过我的钥匙又像刚才那样试了起来。
奇怪的是,这次竟然非常顺利就打开锁了,一点周折没费。
我的好奇心一下子就来了。
我关上门,学着他的样子也试了几下,仍然非常顺利,真是让我感觉无所适从了,这叫什么事啊?
我的钥匙刚才是不是犯神经病了?
我想,应该是的。
或者,它在他面前害羞了,发挥失常了,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
好吧,使劲想象一下,现在如果是他主动给我开门,遇到钥匙打不开锁的情况,那么我会怎么站在他身后,静静地看着他呢?
他比我高不少,更适合我在他身后看他。
他穿的是象牙白的短衬衣,薄牛仔面料的黑裤子,黑色的腰带,平实的银灰色的腰带头,一双几十块钱的黑色网眼面料的灰底运动鞋,如此而已。
别的就没什么了,普通的衣服里面包裹的就是一个普通都身躯,普通的身躯上顶着一个我以为是不平凡的比较有趣的脑袋。
这个问题无聊吗?
我觉得不无聊,生活中比这无聊的事情多了去了。
喜欢一个人,当然会关心他的衣着了。
而且,这只是冰山一角,值得关心的地方也多了去了。
人啊,总是会喜欢上一个自己配不上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