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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3、顺着余大诗人说下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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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只有经历坎坷的人,历经各种沧桑的人,受过种种磨难和屈辱的人,才能读懂她的诗,才会被她的诗引起强烈的共鸣。”他深有感触地说道,并不在意这些话会在无形当中暴露自己的某些私情蜜意,以及某些不应该为外人所知的感情创伤,心中憾事,还有难解的心结,难诉的苦水,难描的委屈,难画的心酸。
“悲愤出诗人嘛。”我突然想到了这句话,就发给他了。
“不错,清朝的探花郎赵翼在《题遗山诗》中也曾有言,国家不幸诗家幸,赋到沧桑句便工,和你说的大约都是一个意思吧。”他很快就说出了一个更加有力的我从来都没听说过的例子来说明此事,叫我对他不禁心生敬意,看来还是他老人家的脑子好使啊,比我想的内容稀奇多了,在他面前我还是不要随便卖弄的好。
不过,尽管如此,我也不能立马就表现得气短心虚,自卑自贱,甘拜下风啊,是不是?于是我便有意地说道:“貌似你和余秀华都是同龄人吧?”我暗自想着,只要一举抓住他和余秀华身上的某个他铁定不能否认的共同点,那么就一定能激起他心中的某种剧烈感情,别管这种感情是什么颜色的,属于什么味道,又是缘何生起的,反正他绝对不会对此无动于衷的,眼下的我太明白这一点了。
“啊,是的。”他果然承认了,年龄的事不能说谎啊。
“算起来,她比我还稍微大一点点呢。”他又道。
“你余姐果然是个女中豪杰啊。”我大着胆子开玩笑道。
“就怕人家不愿意认我这个一事无成的弟弟啊。”他也跟着开玩笑道,倒是没把我刚才的话看成是一种隐隐的讥讽和嘲弄,心态着实强大了一种连我都望尘莫及的高超地步了。
“余秀华诗歌创作的起点较高,她的诗作既有古典诗歌的意趣,又有现代诗歌的抒情性,创作主体的真实意图通过富有意趣而灵动的语言传达出来;她的诗作没有凌厉的性别对抗姿态,也没有回避女性生存之痛,而是以鲜活的身体经验和生命经验客观地表现底层女性的生存之痛,以强烈的主体精神去展示人的价值和尊严。”接着他又发过来一段网上的内容,还是外界对余大诗人的高度评价。
“精辟!”我道。
“其实,如果抛却身体方面的缺陷,不考虑个人成就的话,我和她还是有着很多相同之处的。”他用不堪一击的嬉笑的口气非常严肃地说道,似乎要在我面前亲自打开另外一扇更加神奇而厚重的大门了,不禁让我心生好奇,对他的客观存在更加重视和在意了。
“哦,是吗?”我道,并瞪大眼睛瞧着手机屏幕。
“比如说,我们都是70后,都是农村人,都有着艰苦的童年,酸涩的青年,拼搏前行的中年,都曾经有着遥远而模糊的青春梦想,都不停地渴望着能够取得一定程度的哪怕只是属于世俗社会层面的成功,都不愿意放弃任何的机会和努力,哪怕这种努力在别人看来一钱不值,完全就是徒劳的,甚至没有一点现实的意义,内心深处都埋藏着一种浓浓的自卑情绪,一种孤独寂寥的清高之意……”他极为动情地毫不做作地说道,说的当然全都是情真意切的肺腑之言。
毫不夸张地讲,他把我都快要说得当场掉泪了,因为我又何尝不是他说的那种人呢,甚至我的种种过往比他说的那种情况还要不堪,还要可怜,还要不可描摹呢,只是我不会恰当地表达和诉说罢了。另外,一直以来,我也没有合适的机会向谁去表达和诉说呀。
“唉,同病相怜啊,至少在精神上。”我有感而发道。
“诚然,就是这样。”他果断地说道。
“所以我很佩服她。”他又进一步说道。
“只是我没有人家的才华罢了。”他接着感慨道。
“可是,你有一个健全的身体啊。”我刻意地说道,意在提醒他要把眼光放在自己的优势方面,而不要老是盯着自己的短处。
“恐怕也就只有这一点比人家强的地方了。”他如此回道,真是搞得聊天的气氛有点莫名的悲伤了,无论我怎么努力争取,变着法地逗他,他怎么就是走不出这一小片阴霾的天空呢?
哎呀,真是奇了怪了,他为何总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呢?
哦,我是说有时候,而不是“总是”,不好意思。
“哎呀,我觉得,真心觉得,有这一点就足够抵消一切的不愉快和不满意了,不是吗?”我诚心诚意地劝慰他道,心情真是好得出奇,我竟然不再对他的言语感觉奇怪了,一点也不。
“试想一下,你愿意和她换个位置吗?”我意趣盎然地问他,就知道他肯定会给我一个比较满意的答案的。
“不愿意。”他如实地说道,果然不出我所料。
“这不就完了嘛。”我呵呵笑道,心情继续向好趋优。
“比起变幻莫测的巨大名气和吉凶难测的和海量财富,加入侥幸能够得到的话,我还是觉得有个好身体更加重要,更加具有实际意义,也更值得去追求。”他坦承道,说的净说“9+1”的话。
“漂亮,这才是最正确的看法嘛。”我直接夸奖他道,因为连我这种没心没肺的女傻子都知道,健健康康地活着才是标准的正经事,至于其他的斜撇子事情嘛,特别是那些咱压根就管不了的破烂事情,就随它去吧,它愿意怎么发展就怎么发展吧。
“嗯,我手头正好有一本余老师刚出的新诗集,如果你愿意看的话,我可以借给你看看啊。”我一本正经地说起正经事了。
“好的,谢谢你。”他也一本正经地回道。
好吧,我知道,有些事情永远都是不可回避的,比如说,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接下来我们该谈点什么才合适呢?我早就说了嘛,或者说早就认定了一个基本的事实,那就是一旦一个人眼前面临的主要问题被顺利地解决掉了,那么剩下来的东西就是无边无际的连绵不绝的无聊了,这也是屡见不鲜的情况。目前这种无聊的最直接表现就是无话可聊,不知道聊什么好。其实别管什么事大体上都是这样的,迫在眉睫的重大问题只要解决了,人在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之后马上就会陷入更加无聊和无趣的尴尬境地。这就好比空虚这头怪兽总是阴魂不散地跟着狂喜这只大象的背后亦步亦趋一样,前者走到哪里,后者必定也要追随到哪里,连一点缝隙和空档都不会留。
就像《开门大吉》里尼格买提常说的那样,见好就收吗?
貌似我还有些不甘心啊,总觉得意犹未尽的。
趁热打铁,一鼓作气,接着往下聊吗?
可是,那又往哪聊呢?
究竟哪边是所谓的“下”啊?
正当我为此事严重地犯愁之际,就像不知道一会儿睡觉的时候先闭哪只眼更加合理一些一样,他忽然又对我说道:“在一些人所刻意推崇和抬举的作家群体当中,周树人周先生的水平还是相当高的,和其他人完全不一样,他老人家是真有本事啊。”
“水平高是挺高的,就像你说的那样,那是相当的高啊,只是我有些欣赏不了他写的东西,可能是因为年代隔得比较久远的关系吧,毕竟社会大环境已经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了,现在的情况和当初的情况已经完全不一样了。”不好意思,我接下来的一番回应和他的心理预期可能有点不太相符啊,我自己也察觉到这个问题了。
“可能男同胞更喜欢读他的作品吧。”他解释道。
“一代文豪嘛,响当当的文化旗手。”我道。
“看来,你还是更偏向于女作家。”他说。
“也可以这样说吧。”我承认道。
“要不然你怎么会再看一遍《人间四月天》呢?”他说。
“没错。”我顺着他的话说。
“其实,别管男作家还是女作家,国内的还是国外的,也别管作家本人的真实情况是怎么样的,只要人有才情,想象力丰富,知识渊博,文笔好,作品有灵性,有广度,有深度,有创新,读者读起来觉得有意思,有感触,思想上能受到很大的震动,心灵上能获得很大的美感,那就好呗,作品的质量才是最重要的。”随后他又十分笼统地说道,好像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搞得我心头一团雾水。
没办法,我只好接着说我心里想的东西了,不管这个东西是什么样的,说出去以后又会产生什么效果,也没心思考虑太多其他的不怎么重要的细枝末节了,反正也没外人躺在我们中间碍事,于是我就飞快地打字道:“不知道你们男同胞都是怎么看待张爱玲的作品的,还有她的那个独特个性,以及她身上那些与众不同的特殊经历。”
“哦,我不知道别的男人是怎么想的,反正我确实比较喜欢张爱玲的作品,包括她的全部作品,连标点符号都算在内,至于她这个人本身嘛,那就是算了,我不好再说什么的。”他如此回应道,算是对我如实相告了,听起来他并未隐瞒什么东西,人倒是够实诚的。
嗯,我明白了,男人啊,还是好色的居多。
“虽然她的作品写得非常棒,不是一般作家所能比肩的,但是我感觉她的依附性未免太强了些,特别是情感方面,你觉得呢?”我很快就说了一个好像和当前的话题无甚关联的事情,连我自己都觉得有点诧异,不明白我为什么会说出这种莫名其妙的话来。
“妾比妻更懂依附,她有做妾的心理,似乎。”他想了想之后如此答复道,我听着倒也感觉有趣得很,认为这个观点比较新颖,而且貌似也比较符合实际,符合隐藏在我心里的看法。
“总归还是女人啊。”我不禁叹道。
“她要是再漂亮一点就好了。”他嬉笑着说道。
“大作家哪有几个漂亮的啊。”我笑着说道。
“我感觉,她其实是想成为上流社会里的交际花的,只是最后没成功而已,特别是在她年轻的时候更是如此,那才是她的最初意愿和最高理想,你觉得呢?”他也笑着说道,比我说的似乎更加不堪,更加不留情面,在看来当然也是更加符合真实的情况。
“其实这样的结果也好,要不然的话,我们就会失去一位十分优秀的女作家了。至于所谓的交际花嘛,多一个少一个也是无所谓的事情,谁又会真正在乎这个问题呢,是吧?”我继续笑着说道,同时觉得自己的话说得非常有道理,才和貌在绝大多数情况下都是不能兼得的,就像在说“自古忠孝不能两全”这样的话一般,想来世界上也没有几个人能反驳得倒这个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