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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7、无梦到徽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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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在等着上4盘小凉菜的简短空隙,他又和周坤、刘艳饶有兴致地聊起去年8月份巨山街道改名为新城街道的事情。关于这个十分有趣的大有内涵的问题,我和牛海自然是插不上话的了,毕竟那个时候我们还没来枣庄呢,而且我们的考虑相对来说也是不全面的,甚至是不怎么理智和符合某种特殊逻辑的,因而也是缺乏足够份量的,完全没法和他们的意见和看法相提并论。
在第一个很有名堂的热菜上来之前,他们三个人一直都在热烈地谈论着城市改名的话题,我一直都在支着耳朵认真地听,同时注意保持着脸上的淡淡笑容,虽然其中的绝大多数内容我早就知道了,虽然大家也没刻意地盯着我的脸使劲看。而亭亭玉立的柔若无骨的牛海同学则一直都在看他的手机,就像只人畜无害的大猫在清修一样,好像手机里有一位超级大美女一样。哦,仔细想想也不对,看他平时憨厚可爱的样子,应该对美女之类的生物体不怎么感兴趣。他永远都只钟情于一件事,那就是沉默不语,甘当一个可有可无的木头人。他如果不看手机的话,那就是坐在自己的椅子上发呆或打盹,和一只正在厚厚的玉米秸里专心抱窝的老母鸡差不多。反正无论怎样都是非常接近于睡着了的状态,也就是冷血动物冬眠时的常见样子。他果真是一朵刚出校园的异香扑鼻的奇葩,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评价他了。
长安改叫西安,朝歌改叫淇县,陈仓改叫宝鸡,常山改叫石家庄,庐州改叫合肥,徽州改叫黄山,金陵改叫南京,九原改叫包头,明州改叫宁波,等等,这些颇有正儿八经的调侃趣味的可谈性很强的例子虽说都已经成为大家耳熟能详的老黄历了,但是当这些已经被无数人激烈地谈论过,甚至争论过的内容从他们嘴里一句一句地说出来的时候,还是让我感觉耳目一新,浑身上下都处于神清气爽和莫名可乐的最佳状态,还别有一番欢愉的滋味涌上心头。
毫无疑问,有着3100年建城史的国家历史文化名城邯郸,成了大家交口称赞的地方,因为它的名字从古至今就未曾改变过,是中华地名文化中的特例。关键问题是,这个名字简直太美了,美到我都无法在短时间内找到合适的词语来形容和描绘它了。放眼华夏大地,能和邯郸这样的史诗级的名字相媲美的地方还有很多,Y君他们在聊天中也举了不少例子,比如敦煌、玉溪、普洱、大理、楚雄、西双版纳、张掖、酒泉、黄石、洛阳、拉萨、日喀则、吐鲁番、阿克苏、青岛、日照、榆林、长治、呼伦贝尔市、牡丹江、承德、本溪、丽水、芜湖、清远、雅安、玉树、湘潭等等。Y君还以南京为例,随口说了不少古老街巷和著名景点的名字,以证明取一个叫人感觉十分惊艳和赞叹的名字是多么重要,多么具有文化内涵和美学意义。
“你像玄武湖、莫愁湖、栖霞寺、鸡鸣寺和秦淮河了,”他掰着手指头慢慢地说道,脑子里也在一个个地数着,以免说重复或者漏掉了某一个美妙绝伦的好名字,那样的话他会以为自己的言语和这些别具一格的具有浓厚诗情画意风格的名字不太相称了,“还有朱雀桥、桃叶渡、抄纸巷、燕子矶、一枝园、紫金山和小粉桥了等等,这些名字一听就叫人心驰神往,浮想联翩,好感爆棚……”
“确实,确实——”刘艳忽闪着双眼赞同道。
周坤只是机械地微笑着,他又开始默不作声了,这是他进行深入思考的重要标志,我们大家都懂他的老习惯,稍后他可能会就此问题发表一些零零碎碎的意见的,虽然他的意见归纳起来大概率是没有什么新意的,其实也是不太值得众人期待的。我用如此主观的在外人听起来似乎比较偏颇的话说他,并不是有意识地在贬损或者指责他,而是在夸奖他,赞美他,褒扬他。没错,他真的是一个十分难得的实在人,从来都不会说过于出格和离谱的话。另外,他的人品相当靠得住,他铁定是一个百里挑一的好丈夫,模范男人,温顺的暖男,任何女人嫁给他都不会吃亏上当的,都会从他身上体会到秋日阳光的。
可是,我是不会嫁给这样的男人的。
“南京号称六朝古都、十朝都会,你既然去过那里好几次,那你觉得南京哪个地方给你的印象最深?”过了好大一阵子之后,周坤抓住机会神乎其神地开口问道。
这意味着他脑子里那辆负责运载某种特定思维的小车,已经按照既定的程序和节奏跑完一整圈了,他终于可以毫无负担地说话了。他不是一个三心二意的男人,因为他做不到三心二意。这是他天生的福分,我以为。不知道他自己是如何看待这个问题的。
关于Y君对南京哪个地方印象最深这个“问题”,刚一被他提出就立即吸引了我的全部注意力,也让我对他的好感又迅速地增加了几分(这几分好感可不是微不足道的,而是极有份量的,不能被忽视),尽管他依然不属于我愿意嫁给的为数不多的任何一种男人。当然,我必须得老实地承认,人家也未必愿意娶我这种看起来比较沉闷和乏味的女人,尽管他平日里也不是太烦我,甚至,可能,也许,他也有点稍稍地喜欢我,希望和我多说几句话,哈哈。嗯,在这里,即石海酒家,在此时,即Y君的老父亲去世没多久,请允许我小小地臭美一下。但是,要说周坤对我有多么喜欢,却是绝对谈不上的,因为我们不是一路人。对此,我心里自然是有数的,也就是说,我心里根本不缺自知之明,我知道我想要什么。至于周坤怎么想,怎么以为,怎么认识,那是他的事情。不过,可以想象或者推测,他应该也明白他和我之间有一道永远都不可逾越的鸿沟。是的,嫂夫人是完全可以放心的,周坤和我一辈子都只能是同事。
这是悲剧吗?
不,这是人生,稳定而平和的人生。
这也是嫂夫人应该得到的。
好了,关于嫂夫人的话题我还是少想为佳。
“总统府。”Y君神情严肃地说道,这显然是一句经过深思熟虑的话,犹如经过层层过滤的优质饮用水,尽管它只有短短3个字,一下子还构不成多么磅礴的气势,也形不成多么强大的影响力。
“哦,总统府哎,好想去呀——”刘艳俏然说道。
“是的,当时我是去找一个老同学玩的,”Y君继续说道,“那次是他领着我逛的,基本上南京市内的主要景点都去了。”
大家都注意听着,除了牛海之外。
“去动身总统府之前,我同学就笑嘻嘻地特意告诉我,总统府的大门其实很小,和你想象的可能完全不一样,你一定要有个心理准备。我当时就想了,硬小能有多小啊?毕竟那是大名鼎鼎的总统府啊,南京市赫赫有名的排名非常靠前的旅游胜地啊,对吧?结果去了之后果真让我大失所望,同时也心生无限感慨,看来我的老同学说得一点都没错,它确实太简陋,太矮小了,一点不气派,和我想象的真是差别太大了,我怎么也没想到现实中的总统府会是那个样子……”
“这就是,看景不如听景。”周坤总结道。
嗯,还别说,这话听着还是颇有几分道理的。
“对,听景可以随意想象嘛,当然可以想得很好了,而且是要多好,就有多好,反正又不用花钱。”刘艳快言快语地说道,同时再次展现了她那花仙子一般的迷人笑容,那是青春的小尾巴。
“多好的姑娘啊,”我望着她的脸庞不禁感叹道,“她就差找到一个把能儿媳妇真正当成闺女对待的好老婆婆了。”
“有道理!”我拍了一下刘艳的香肩,冲她笑道。
“比如说皖南的徽州,”Y君接着清清爽爽地说道,拿出了一副正儿八经地向别人说景的姿态,一不小心还使用了不少的书面语,让人稍感生硬,尽管他并不知道别人是否曾经到过风景秀丽的文化底蕴十分深厚的徽州,至少说他可能以为我是没去过徽州的,虽然我有可能去过徽州旁边的黄山,毕竟现如今黄山的名气要远大于徽州,“其实你真正到了那里之后,除了感觉自然环境属于典型的山清水秀,和人文环境十分雅致温润之外,好像也没什么太特殊的地方,和江南的大部分地方都差不多,无外乎小桥流水、船渡人家、杏花微雨、烟雨蒙蒙、画船听雨,还有秀丽别致的各式各样的亭台楼阁、雕梁画栋等等,民居的建筑特色也多是以黛瓦白墙为主。”
“但是,”他特意提高声音说道,“当你知道了明代的戏曲家、大诗人汤显祖写的‘一生痴绝处,无梦到徽州’的诗句之后,立马就会感觉周围的山水、建筑,包括街上的各色人群,就和原来的意味大不一样了,好像一切的一切,别管是动态的人物、车辆、天空的云朵,还是静态的山川、建筑、古迹等,都蒙上了一层韵味十足的诗意面纱,都变得灵动而飘逸,含蓄而优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