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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风引川·三 ...

  •   老人家冲司羽露出笑意,点头道:“小习,你长高了不少。跟我来,你爹娘还在屋里等着呢。”

      王鸢见将剑横在两人中间,拦住了司羽的步子:“你看清,这是幻象。”

      司羽一下子醒过来。

      她恍然想起,自己在药堂时,沾染了那些蚍蜉留下的痕迹。莫非,叔父的幻象就是因此诱发出的?

      印雪宴挥剑斩开幻影,里面爆开一只蚍蜉,黏液溅在几人脚下。她皱了皱眉心,极快松开:“好不容易救个人,还是魔物变的。”

      司羽侧目看向印雪宴的裙摆:“你之前也沾上不少黏液,怎么没生出幻象?”

      邓远昳说道:“不是黏液的缘故,大概是司羽师姐你被咬了一口。我们看这老者,应当是不同的样貌,因我见着的是一位婆婆。”

      蚍蜉已经渐渐流向远处,司羽有些懊恼地摸着脖子:“是我疏漏了,若是我长出尖牙咬人,你们把我扔在此处。”

      王鸢见先拿了伤药给司羽,抑制住蚁毒的蔓延。他擅医术,时常备着各种药品在芥子珠里。
      “因魔物抛弃同伴,非义举。”

      印雪宴冷不丁说:“看来这是幻魔。”
      方桃多看了印雪宴一眼,总感觉她也能看见自己。

      她修为浅,看不出印雪宴如今是哪一阶。只凭观战能知晓,印雪宴灵力在他们三人之上。

      召辰殿怎么会想结交灵遥山宗的修士?除非……她是个大好人。方桃想,印雪宴确实算好心。
      这么好心的善人杀人不眨眼,怎么感觉有些违和呢。

      蚁群逐渐走到了一片荒地,沿着地面转圈,地面开始塌陷,呈现出土崩瓦解之势。王鸢见急忙落地,脚尖立在白线之上。

      “它们定要下巢穴去了。”

      突然,那些蚁群察觉了司羽的气息,一些朝她飞过来,闪避不及。有人站在身前,荡开蚁群,却坠落下洞穴。
      司羽一看,是王鸢见。

      方桃感觉脖颈一痛。王鸢见被咬了。
      她连忙道:“师兄,快处理伤口。”

      王鸢见蹙眉,想让后面人暂且不要跟来,没想到他们都已走近,随着尘土飞扬,一同坠下了巢穴。

      他翻找合适的药品,服下两颗,暂且缓解了眩晕之感。而脖颈处的刺痛却越发明显,简直要贯穿骨髓。

      几人立定后,灰尘也洒尽,露出洞穴的面目来。再看来处,已经被遮盖,洞穴沿路只有投下的日光。

      司羽看王鸢见脸色不好,担忧道:“我方才还未有这样大的反常,你不打紧吧?”

      王鸢见摆摆手,道声无妨。方桃却感觉师兄的神识开始变得不稳定,好像随时要堕入幻境。

      那些引路来的蚍蜉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条长而窄的土路。四周岩壁皆为黄土,时不时抖两下,像脉搏在律动。

      司羽被这些灰尘呛了一口,极其烦闷地拿出传讯牌,准备禀报诛魔的进程。可她却见木牌失去了灵光,联络不上外界。

      邓远昳收了一些灰尘,仔细观察。他点亮了一盏灯,托在手心。焰火幽幽,在长洞里颤巍巍地摇动。

      只要火不灭,他们还是继续往前。

      印雪宴似笑非笑盯着邓远昳,道:“你看起来很适合打下手。”

      他不知这算赞扬还是讽刺,点了点头,从她身边走过去。印雪宴盯着他的背影,神情认真,像在考虑要如何雇用他一样。

      方桃察觉王鸢见的神识越来越晃荡,甚至生出了一个洞穴外的世界。她暗道不妙,连忙低声喊他。

      没用。
      方桃咬了一口手背,直到痛觉异常明显。

      这下,因着共感,王鸢见又恢复清醒。

      司羽停下,回头看着不远处晃神的王鸢见,道:“你千万记着,小桃已经死了。”

      王鸢见被觉察心底的念想,眼神晦暗不明。他先前几次出猎,曾有一次被魔物化成的方桃骗了。

      方桃本想告诉司羽自己活过来了,却又怕司羽和师尊一样不信,干脆噤声。

      顺着洞穴走了许久,总算在一成不变的土黄岩壁里遇着一只蚍蜉。它身型巴掌大小,正往前方搬运着什么东西。

      “这种魔物与蚍蜉,习性极其相似,”邓远昳道,“前人有‘南柯一梦’的说法,恐怕这蚍蜉会引人堕幻,也是因此。”

      “你是在夸魔王的奇思妙想?”印雪宴眯着眼,血唇张张合合,木剑一飞去,斩杀了面前的蚍蜉。

      司羽看见地上溅出的一滩黏液,往后退了一步,哑然失笑:“你怎么见什么杀什么……”

      邓远昳心领神会,往前收集了这些黏液,折回来,正巧印雪宴在解释。

      “不是说它们习性同寻常蚍蜉无异么?我曾见蚍蜉将死去的同伴搬运在一起,而沾染了黏液的同伴会被判为死亡。”

      印雪宴接过邓远昳手中的小瓷瓶,打量里面的黏液:“我想,旁的物品若是涂上,也会被他们当做死去的同伴。”

      印雪宴身先士卒,取了一些涂在自己木剑上。起码从前面的观察来看,这些黏液是无毒的。

      这办法真吸引来了一堆蚍蜉,将印雪宴的木剑搬走了。变成魔物的蚍蜉力气大得惊人,体型也更为庞大。几人尾随在后,不动声色,掩盖住自己身上的气息。

      越发掩盖身体的气味,方桃在境里就越能闻到王鸢见身上的香气。有些温和,总让人想到海棠,但海棠明明无香。

      说起来她感觉奇妙。蚍蜉变成魔,也只是未开化的魔物,涂上黏液,连同伴和木剑也无法分辨。魔王创造的魔物,也不过如此。

      魔界心智再高两倍,才能打得过修士这帮老狐狸呢。往常师尊每每谈及问岳那几个“老家伙”,总是恨得牙痒痒。

      师尊说,从前,灵遥山宗和问岳是一个宗门,在灵遥仙君封印了魔王后,一分为二。就是问岳掌门那个老狐狸搞的分裂。

      方桃感觉师尊很气愤,所以当时她也跟着愤怒,之后再见到问岳飞来的鸽子都会打下来烤乳鸽。

      要是问岳不分裂出去,灵遥山宗铁板钉钉的是第一仙门,多威风!也不至于,到如今魔王出世后,灵遥山宗会如此孤立无援。

      想到这,方桃忍不住看向印雪宴。只见这名印家人正用心擦拭她的木剑,似乎在修补缺口。如果他们和印雪宴成为友人,得到召辰殿相助,胜算大上许多,她的师门就有了靠山。

      方桃还没幻想完,突然感知到师兄的神识开始晃荡,她试着闭上眼睛,用心感受,果真能看到他的脑内,眼前闪过一些纷乱的画面。

      竟是王鸢见死在血泊里的场景。身后是一个偌大的庭院。

      方桃毫不留情地在手背上咬了一口,没想到王鸢见已经对此免疫。她眉头一皱,干脆从境中出去,用铃兰的身体,在他锁骨上重重刺了一道。

      从云门穴的视角看,方桃只能看见王鸢见的下巴。但效果不错,师兄很快就清醒了。

      周围的岩壁忽然重重抖了两抖,一片沙尘遮掩了眉目。方桃咻一下又回到境中去。

      沙尘散尽后,四周变得宽敞许多。方桃望向来路,这里大概是一个洞,中间有个咕嘟冒泡的潭子,里面烧的东西像热油。

      印雪宴往前两步,施了个书法,夺回木剑。随后极快挥剑,将方才搬运木剑的蚍蜉尽数刺进潭中。

      那些黑黢黢的蚍蜉进了潭,很快发出滋啦滋啦之声,瞬间化成了黑灰,沉入热油中去。

      好一个过河拆桥,方桃想。但她并不同情魔物,毕竟魔物杀的人更多。师尊教诲她,杀人是不对的。

      而潭子烧化了蚍蜉后,却冒出缕缕黑气,直冲洞壁,周侧松动,掉落了许多土块,引来更多蚍蜉。

      方桃感觉身体一晃,师兄脚步绊了一下。她啧了一声,腹诽:咬锁骨都免疫的话,还能咬哪里刺激一下他?

      所幸王鸢见自己镇定了下来。

      “师姐,快把身边的蚍蜉打进潭子。”

      王鸢见持剑对付了自己身旁的蚍蜉。蚍蜉坠入潭子后,同样化作黑气,洞壁分明出现了个黑洞。

      印雪宴立在司羽旁边,把剩下的蚍蜉都收拾了。她头也不回,责问:“你不是有鞭子吗,鞭子一挥,魔物就掉进潭子了。”

      “我……”司羽支吾了一下,没有反驳。

      王鸢见想起什么,微不可察地捏紧拳头。方桃顺着师兄的目光看过去,他在瞧司羽身上佩戴的铜壶。

      方桃自小就看见司羽戴这个铜壶,从来不离身,不知里边有什么。但她也没多问。

      印雪宴难得有诧异之色,她往洞穴所在之处走了两步。

      “是魔就会害人,你的仁慈用错了地方。正派修道宗门以除魔降妖为己任,我以为灵遥山宗亦如此。”

      王鸢见扯起嘴角,往印雪宴面前一站,道:“我师姐心善,她诛魔并不手软,方才只是一时没反应过来。”

      仙宗里许多弟子是家人被魔所害,王鸢见便是如此。他天生恨魔,情有可原。

      可司羽不一样。

      王鸢见隐约了解过,司羽有一个圆满家庭,她是出于自愿来的仙宗。

      司羽总将魔留下的残魂收进铜壶里,师尊也默允了。往日王鸢见在炼器堂图册上见过,这叫“炼魔壶”。

      印雪宴自觉方才咄咄逼人,没再多指责,主动把地上的残迹收拾了。

      邓远昳没掺和争纷,一直在旁观察新出现的洞穴。他在边上看见许多小孔,召了几张符贴在上面,不一会,符被吸了进去。

      他揣测:“这应该是个吸纳灵气之地,死伤的蚍蜉运到潭中炼化,再开辟道路传给蚍蜉的‘大王’”。

      黑气引出的新洞穴里面,一眼看不到头,比起外面更黑,岩壁上有黏糊的血块掉下,像是溃烂的肠道。

      司羽为了弥补刚刚的过失,凑过来观察,她说:“我试下能不能把血块清理掉。”

      印雪宴道:“你得做好心理准备,这里头说不准还有更多尸体。”

      方桃听出里面的嘲意,勾起嘴角偷笑。

      “我并不怕看尸体。”司羽像是为了证明自己所言,拿出法器,把血块统统吸进其中,想往里走一尺。

      邓远昳拉住她:“司羽师姐,我们谨慎一些。”

      他往潭内洒了两张符,同样化成黑气冲过来,大有要开辟出第二个洞穴之意。

      司羽毫不犹豫扔了一个法器进去,黑气浓郁起来,岩壁出现了两个新的洞穴。

      “原来不止吸纳蚍蜉的灵力。”王鸢见看了眼洞穴里面,毫无例外都沾着血块,让人犯恶心。

      印雪宴随手选了一个洞穴,将剑飞进去,探了一圈回来。没有异样。她收了木剑,刚要走进去,邓远昳突然喊住她。

      “我会一些占卜之术,兴许能寻到魔核。”

      印雪宴饶有兴味在旁看他占卜。邓远昳排出六个铜板,摇匀后铺开,在符上写写画画,不一会,指出了中间那个。

      “只不过,我察觉右边的洞穴有异样,我去右边一探。”

      印雪宴前脚刚走进中间的洞,听邓远昳这么一说,又折回来,说:“你自己去?这种好事可别忘了我。我随你去。”

      司羽冲两人露出个笑,示意他们俩没问题,分头行动。

      拐过一个角,洞穴开阔许多,血腥气少了很多。王鸢见点了些焰火,一面走一面观察岩壁。

      这洞穴能过人,说明里面的魔物比人还要大些。蚍蜉的“大王”,应当是蚁后,也理应是孕育魔卵之物。

      潭里炼化的蚍蜉都通过这些洞穴送给蚁后,他们走在洞穴里,无疑是蚁后的盘中餐。也难怪最开始的路像舌头一样。

      想到这里,王鸢见问:“师姐,你现在还有幻象吗?”

      “没了,你感觉怎样?”
      王鸢见摇头。

      方桃却知道他心境依旧不平稳。

      洞穴很快走到末端,王鸢见突然往后撤了一步,司羽急忙扶住他,问:“察觉到了什么?”

      “有声音。”

      司羽仔细听,前方有人在唱歌。声音婉转、牵连,又有隐约的啃食声。兴许不是人。

      王鸢见已走了过去,司羽追在后面。刚过拐角,冷不丁被眼前的一幕惊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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