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世红颜》南城久玖

371、第63章 曲未起，歌满天

　　夜幕低垂，有一月白裙裾女子独立于池畔。双月相映，清辉倾泻，将池水映得波光粼粼。池中游鱼时而跃出水面，激起层层涟漪，却落不进她眼底的秋水，只因她心中所念，远非池中之物可比。

　　她伸出纤长青葱，轻轻抚过池边青石，思绪万千，却不知如何排遣。轻叹一声，似有道不尽的愁思。她深知，此番情愫恐难有善果，只是，心中那份旧日的过往难以割舍。

　　瑾白闭目凝思，似在遥想往昔，又似在默许自己最后一次沉溺于这段无望之情。此间，恰似丹青画卷般的静谧美好——倘若那轻佻的音声不曾打搅的话。

　　“真哭啦？”

　　当那同自己一模一样的声线捏着慵懒的语调出言时，瑾白的神色微微僵了片刻。说实在的，此刻的她颇有种想要把那恶鬼拎出来狠揍一顿的想法，只不过一受限于拎不出来二打不过，只得放弃了这看上去很美好的想法。

　　“没有。”

　　瑾白睁着水汽迷蒙的眸子，看着水中月。

　　此时的月，恰也透过水面的反射映在了她的眼中。池塘中，因不眠的游鱼而漾起的涟漪惊搅了月色，倒映在她眼底时，便又多了一层水雾的朦胧，将那完整的苍蓝冷月搅成了星碎的蓝色斑块。而正处峨眉状的猩红时月，透了几许浅色的红，因得了几许温柔，也让万物染上一层温柔。

　　——恰似瑾白一般。

　　“你这便放弃了？”

　　“他有爱人的，从前是，现在也是。”

　　“你就不能去抢啊？笨！”

　　“黑锦，你在说什么胡话？”

　　“我让你去抢。”

　　“胡言乱语，无可救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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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是，这场交谈突然地来，也突然地停。话到此处，黑锦便不再出言挑衅，而瑾白也不愿理会那个总是想着奇奇怪怪主意的家伙。

　　瑾白心中，再一次安静下来，似有一朵洁白的莲花盛放，随风轻舞曼妙。寂寞高不可攀，却又落笔心头，一字一句书写着旧时的风采。过往念念不忘，曾经留在心上，那些爬满了青苔的记忆，总会在风前雨后，不经意间焕发出蓬勃生机，狂野生长。

　　一些事，情深缘浅；一些念，执迷不悟；一些情，风轻云淡。

　　放下，或是放不下。

　　不论如何，心中依然隐隐作痛。

　　她再度执上了那青翠的竹笛，送至唇边，却不曾吹响。

　　今时不同往日，已是夜半，吹奏竹笛惊扰客人定是不好的。所以她只是放在了唇边，轻轻缓缓地送着气，便有如同呜咽的风声传出，较于竹林中真正的风声，却是要凄清许多。

　　夜渐深，风渐敛，连带着那似低沉的呜咽也淡了声息。

　　瑾白收起竹笛，飘然离开此处，只是那池塘中星碎的月色，依然如那月白的衣袂，仿佛从未离开过此地。

　　从前是过客，往后，是友人，也只是友人。

　　不必伤怀，这是一早就知道的结果，不是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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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往后，又过了几日。

　　这几日，苏璃主要任务是在自行摸索逝水七绝与奏魂的修正策略。至于洛魂早年间的作品水云曲，则暂时不在她的考虑范围之内，那部剑法太杂，风格也并非特别统一，改良势必需要大刀阔斧。

　　相比之下，逝水七绝与奏魂便好的多。尤其是奏魂，本就是洛魂曾为奏写的剑法，剑招当中预留了守势的空当，改善起来比逝水七绝更容易，上限也要更高。

　　不过，有名师老剑神在此，苏璃也能够充分利用起来，不懂便去问，问完有了思路便继续练。一天天下来，进步多少，怕是只有她自己才清楚。

　　剑法如此，而剑道的行进，同样也在稳步发展。她在很久之前，便同霜儿探讨过无情与有情剑道的道路抉择，最后自然选择了以感情为寄托的剑道。而今，在聆听老剑神的讲剑中，对有情剑道的路子也有了更进一步的理解。

　　有情剑道，便是视人有情，视剑有情，视世间万物皆有情。走上有情剑道，乃是为情而修剑，不论是为世人津津乐道的男女之情，还是更广泛所见的亲友牵绊，或是什么其他的情感寄托，都是促使人走向更高层次剑道的源泉。

　　当然，心中对情的牵绊过深，剑有可能会被束缚其中。但束缚，亦是一种暗藏的力量，积压愈久，蓄势愈强，来日厚积薄发，便能冲破一切险阻，将所有往日牵绊悉数化作剑道前进的动力。因而，有情剑道的修炼，往往与心中的情坚定与否、纯粹与否有着莫大的关系，而与心中情的种类多寡并没有直接的联系。

　　不论执手中剑，究竟为的是哪般情感，只要这种情能推动着剑修向剑道的更高峰攀登，那这便是其剑道之情，是所谓执剑本心，亦是走向剑道的初心。

　　而本心对有情剑道的剑修具有非同小可的意义，指引着剑修踏上修行一途的终极目的。若是踏上江湖之后，被那花花世界迷了眼而忘却本心，迷失其间，剑道则止步于此，再无寸进。

　　即便有人能重拾本心，可这重新拾回的本心与曾经入道的本心，可还如一？

　　人不能两次踏入同一条河流，即便有从头再来之意，可世事时过境迁，过往与如今难以一一对应，所带来的时空错乱之感，足以将人带入深渊。而这，便是剑修者产生心魔的诱因之一，若想击败心魔而挣脱桎梏，难如登天。

　　而对于苏璃来说，她选择将自身迄今所得的爱，悉数作为自己剑道一途的本心。正因有娘亲、老爹、老爷子、勉为其难再加上个苏霖弦的爱，她才会踏上剑修者的这条路；正因有灵梦的支持与鼓励，她才会有动力在这条路上往前走；正因有霜儿的陪伴，她才能始终秉持着自己的初心，始终保持着正确的方向砥砺前行。

　　行此通途，霜儿亦是不可或缺的一环。待此间事了，大概也的确该去寻她了。

　　就当苏璃还在剑法剑道两方面共同进修的时候，苏霖弦与天渊宗三弟子更像是标准的学生，成日里的生活也都规律了起来，听讲学—切磋—查缺补漏，四人相互学习、共同进步。甚至苏霖弦还好巧不巧地突破到了云魂境界，也由此欣喜了好一阵。

　　如此下来，四人的关系也亲近了许多，甚至还总是师兄师弟地喊着。此时这样的玩笑话，自然是在“拜入老剑神门下”的排行，而苏霖弦年纪最小，只能当了那个小师弟。

　　苏璃已经和他们不在一个层次了，故而这几日交集甚少，总是老剑神为他们讲完学之后，苏璃才会寻老剑神解惑，两边向老剑神的求学倒是达成了某种微妙的平衡。

　　直到某一日，老剑神忽然对苏璃说，他暂时没什么东西可教了，若是再具化探讨下去，怕会影响苏璃自己的路。不若近期先沉淀沉淀，将所学融会贯通，待到心生困惑之后再求教也不迟。

　　苏璃才方道谢行过拜礼，便被瑾白请离了老剑神教学之地。她说，已经寻得了那颗记忆珠，只是她无法接触，大抵是要苏璃这位原主才能揭开其神秘面纱。

　　苏璃忽地福至心灵，问了一声，老剑神是不是也知晓此事？

　　瑾白却道，师父他的确知晓，我尚不曾与师父提及，他先寻我论及你的记忆之事，也是知晓藏有你部分记忆的记忆珠就在我的闭关之处。

　　苏璃微微颔首，对此又多了几分认识。

　　如老剑神这般代表着世间修者最巅峰的一人，对于夏清潭与那恶魔兰尔索斯之间的谋划有些了解，她也丝毫不会感到意外。甚至，老剑神也可能是参与者之一。

　　如此想来，洛魂曾经在北境的遭遇，是不是也尽在圣临宗主司无琰的掌控之中？她的实力层次究竟有没有老剑神这么高暂不可知，但其人的身份地位、以及宗门传承的古老秘辛，应当是足以去了解一些隐秘的。

　　呼，这么想来，自己在多方大佬的谋划与博弈中，可还真是是什么都不懂的傻白甜呢。

　　纵然再不爽，现在也不没到开始嚷嚷反抗的时候。真正的敌人都不知道是谁呢，反抗谁去？身在局中，局势都看不明白，如何能跳脱棋盘与棋手争雄？

　　只能说，目前自己并不是被针对的对象，反是一颗比较重要的棋子，不然夏清潭与兰尔索斯不会这么大费周章，整一出什么九世炼心，甚至还把自己送去夏清潭分故乡地球又给带回来。

　　静观其变吧，留个心眼，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在她思考这些的时候，瑾白倒是继续补上了一句，不论如何，师父对你、对洛魂都没有恶意。他只是知晓的多些罢了，透露与否，自有他的考量，定不会不利于你。

　　嚯，还怕自己误会老剑神，瑾白便替她师父进行了补充解释。

　　苏璃便道，她自是相信老剑神的。老剑神如何，数千年间，天下人有目共睹。若非其人正气凛然而又大爱无私，怎会得到无数代人的倾情礼赞？算计她一个小姑娘？那太掉价了，老剑神定然不会这么做的。

　　瑾白微微颔首，道是理解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