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世红颜》南城久玖

368、第60章 这回是真学到了

　　正当苏璃心中还在高呼着卷狗宣言的时候，她这一记拜见先生之礼，在场的人各有各的反应。

　　受礼的老剑神眉眼可见地弯了少许，但也没有就此变作了笑意，嘴上却是说：“不必多礼。”

　　瑾白面色没有太大变化，只是挂着轻轻淡淡的笑，在旁静观。

　　苏霖弦与陆从野则是若有所思，他们自然不会清楚苏璃暂且不拜老剑神为师父的缘由，只当这是她尚不敢僭越。在老剑神明确提出收她当弟子之前，恐是不会唤他师父的。

　　只是……

　　苏霖弦还多想了一层，若是换作从前的阿璃，她当是不会在意这些的。现在收心敛性，倒也规矩许多，他也不能因此而评判这是好事还是坏事，只是再想看见如曾经般恣意无羁的阿璃，怕是难了。

　　这从小便不安生的妹妹，终归是长大了啊。

　　而侧后方的天渊宗弟子三人，再度面面相觑，只得心中感叹诸如人和人的确是不能一概而论的话。

　　见礼之后，老剑神也不曾说些场面话，简明扼要地直入主题：“老七昨日同我说过，苏丫头有几式剑法之奇，但尚存少许不足。今日唤你来，便是想看看这不足究竟在何处。”

　　可算是知道瑾白这直言不讳的性子是跟谁学的了，成天就她和她师父两人面对面干瞪眼，的确没必要说一大长串礼貌用词，也不必考虑言辞委婉的事。

　　如此，倒也的确与话本子里的剑客如出一辙，修行亦修身心，人便如剑刚直不阿。

　　至于老剑神说瑾白瞧出了她剑法中的不妥，她自然不会因此气恼。洛魂剑法风格太过鲜明，优势是有，缺陷并行。苏璃虽然将之改良过，但总归是没有了当年的那般心境，依然存在不足也是很正常的，毕竟原剑法本就存有错漏，只不过洛魂能凭借极快的速度与熟稔的技巧将之掩盖过去罢了。如今能够更正，自是极好的。

　　“谢过先生。”苏璃拱手。

　　老剑神也没有与她多些这些场面话，而是扭头看向瑾白：“老七，你与她试试，注意力道，莫伤了人。”

　　“好。”

　　瑾白一口应下，便把目光投去了苏璃那边。二人对视，心照不宣，便一同走去了一旁，再各自退开，保持着礼貌而安全的距离。

　　“请仙子指教。”

　　苏璃已经提起了剑，留剑于鞘中，面对着瑾白行了一礼。

　　“请。”

　　瑾白作出请的手势，示意她可先攻而上。

　　苏璃也没有跟瑾白客气，脚尖轻点三下地面，权当是开始的信号，身子在下一刻便猛然弹射而出，手中长剑顿如疾风，破开身前的一切阻碍。

　　这一招，是奈何，是她新编的奈何。

　　奈何重归，涌潮铸！

　　那种气怒，那种哀恸，那股不顾一切的冲劲儿，以及椎心泣血的痛苦与癫狂，在一瞬间便爆发到了顶峰。实在难以想象，她一个还不到碧玉之年的小姑娘，是如何能有这这么多的复杂情绪？

　　就好似阴沉暗色下的浪潮，撞击在崖壁边上，便能翻卷起滔天的水花，激荡起任凭时间如何抚慰也消弥不去的白沫。而今，这些星星点点的白沫，便就着再度袭来的涌潮，成为了暗藏其中的锋芒。

　　如水剑影，陡然间化作了亘古不化的坚冰，势要穿刺而过。一切剑锋所指，都将在坚冰与涌潮的层叠攻势中被碾成粉碎。

　　她的剑，便正是这攻势中的涌潮，是浪花，是白沫，是坚冰，是崖壁落石，是有速度有力量的一切。

　　此间，万物皆剑。

　　万剑朝宗，共赴山海前路！

　　……

　　老剑神看着挺剑冲向瑾白的苏璃，其步履有着惊人的快而稳，速度奇快之余，下盘还能做到这般稳固，章法自全而不乱，实乃不易。此外，她借力这一块做的也是极好，一旁的树干，地上的石头，乃至看似脆弱的一花一草，都是她令人难以预料的动作拐点，从而将身形走向他人难以预知的方向。这在单打独斗的对战中，是极占优势的。

　　由此可见，步履和身法这一块，她的确炉火纯青。

　　至于剑法，进攻性上可称得上诺德尔撒顶尖，配合她自己的技法，出剑快到不可思议，相互配合下的确凌厉难当。只是，也继承了洛魂那小子的绝大多数缺陷，虽然有意整改，但改的尚还不彻底，一旦被抓住空当反击，那薄弱的守势便会一触即溃，待陷入敌方节奏，事态便不是自己所能掌握的了。

　　此外，洛魂曾经走的是无情剑道，优点是可速成，缺憾便是上限被锁死。只是他还没走到瓶颈，便先一步身死道消。如今想走有情的路子，曾经的经验便成了毒剂，加之他的确不能算是懂剑的，充其量也只是个半吊子，故而这剑法改的差强人意，但还能做到更好。

　　老剑神思考的时候，瑾白已经尽数将苏璃的剑挡了下来，身形而不曾有变。有趣的是，昨日她作为旁观者，想的是这剑法凌厉不可当，但又存在防守空洞的缺陷；今时作为当局者，想的却是当年自己修为云魂的时候，能否有这般剑法实力？

　　旁观者与当局者的辩证关系，在她身上倒是能得以体现。

　　乒乒乓乓交锋了几记，这一招也便结束了，苏璃心中暗叹瑾白的实力之强劲，同时也看向了神色不见变化的老剑神：“敢问先生，何以改进此招？”

　　老剑神却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把目光转向了其余诸人，温和地问了一声：“不知你们可否看出苏丫头这一招的问题所在？”

　　天渊宗弟子三人愣住，光顾着高呼苏姑娘好剑法了，基本没发现其中存在什么问题。这般凌厉到让敌手难以喘息的剑招，也会存在缺憾吗？

　　“可是出剑无需这般之快吗？稍微放慢一点，便可将攻势更强力地使出，每一剑愈发锐利难当的同时，亦可兼顾出剑的速度。”

　　侯正瑜见师兄与师妹都暂未出言，便提出了一个自己的疑问。

　　“问题不在此，阿璃已将力度与速度二者平衡得极好，只消在面对不同战斗风格的敌人时微调，便能应对绝大多数情况。这个度，需要自身反复练习才能把握。”

　　瑾白微微摇头，并不认可侯正瑜的想法。

　　有师兄做了榜样，万千虹也鼓起勇气，站出来问道：“是不是剑招中含有一些无意义的剑式？我见苏姑娘剑式施展的极快，但有几次尚未与师叔祖相碰便落回了，如此平白废了许多时间。”

　　“丫头眼力不错，问题在此，但尚不准确。”老剑神抚须，笑呵呵地道。

　　“谢祖师褒奖。”万千虹激动地小脸一红，忙不迭地向老剑神道谢。

　　而与此同时，作为师兄的张法林也沉下了心，结合师妹的提问，努力回忆先前苏姑娘的出剑，忽地福至心灵，便接上了一句：“苏姑娘这般精于剑法，这些剑式定然不会真的毫无意义，只是其作用尚未发挥出来，对吗？”

　　“很接近了。”老剑神微笑，见张法林没有进一步阐述的意思，便把目光落向苏霖弦，“你呢，作为苏丫头的兄长，对其剑法有何见解？”

　　苏霖弦也不敢怠慢，拱手应道：“原本不甚明了，好在有剑神与仙子的点拨以及天渊宗道友的提醒，大约有几分猜测。

　　“从前我与阿璃切磋时总能发现，若能穿透阿璃那密密麻麻的剑网，便能将她轻易带入自己的节奏从而取胜。虽然随着时间的推移，穿透她的攻势愈发困难，但这一点并未改变。

　　“因而，阿璃的缺陷应当在于不善防守，她总是执着于强势的进攻，而忽略了对自身的保护以及防守反击的策略。若是以后遇见有眼界的敌手，怕是容易吃亏。”

　　“的确，苏丫头最大的问题，就是攻势过甚而守势不足，无法平衡一招之中的攻防。”老剑神肃然道，语气也有了为人师长的郑重其事，“这个问题常出现在年轻气盛的修者中，更偏爱进攻而忽略防守的重要性。而苏丫头在这方面的问题尤甚，一旦面对高层次的修者，便是足以致命的破绽。”

　　“师父所言极是。”瑾白站回了老剑神身后，补充道，“阿璃自己应当是早已觉察了这个问题，那些看似多余的剑式，很大一部分是为了防守而增补进去的。只不过此次演示，我没有进攻，故而显得这些守势多余。

　　“但阿璃的增补，略显生硬，剑法更完善了不假，但这守势的补充不合时宜，破坏了剑法整体的连贯性。守，不能为守而守，应顺势而守。剑法是死的，但人是活的，一味按剑法行招不可取，按实事灵活变通才是制敌之道。

　　“若是新编的剑法，出现错漏在所难免。但若是往后对已成的剑法进行完善，应更慎重才是，切莫急于求成。”

　　“谢过仙子教诲。”

　　苏璃行礼，这一声倒是喊得极为真诚。瑾白所言非虚，前些日子她还真是有些急迫了，希望摆脱洛魂对自己的桎梏，急于作出自己的成果，这才改出了个失败品。

　　现在，自己已经理清了洛魂与自己的关系，往后，也的确该更慎重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