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世红颜》南城久玖

361、第53章 就这水平啊？

　　漫天剑光，似潮水奔涌而来，带着无尽的哀恸与忿恚，骤然拔起数丈之高的巨浪，翻卷落下。

　　可又在落下的瞬间，每一道如水的剑影都锐化成了针刺似的玄冰，足以将所触碰的任何物事都穿刺成千疮百孔。

　　剑影错落，前前后后，封死了所有可能的退路。寒光之利，张扬在此间的每一片缝隙，只消微微动弹一下，便会被无所不在的剑影洞穿。

　　刘家二人，便被困在了这万千之剑当中，二人保持着先前便有的抵御姿态。只可惜，算是防了寂寞，当苏璃的攻势即将落到威胁性命的地步时，她便主动停下，只保持着威慑，却不真正伤其性命。

　　至于什么磕磕碰碰、或是擦出血痕之类的小伤，便不在苏璃考虑范围之内了。反正没有性命之忧，自讨苦吃，便怪不得谁。

　　“承让。”

　　苏璃拱手，假装看不见刘家二人的眼神，把目光给到苏霖弦。后者还在不慌不忙地吃着膳食，见她把目光投来，便回以一个微笑，竖起了拇指，心中却在盘算着阿璃何时琢磨出了这等厉害的剑法，之后得和她再探讨探讨才是。

　　苏璃顿觉这个便宜哥哥属实是懂事，放心地看向了朱燕与陆品贤之间的对弈。

　　其实光是这一次碰撞，就能看出朱燕是不如陆品贤的，不论是修为层次，还是剑法方面。这倒也不难理解，朱燕一介散修，在修行资源与剑法典藏方面，如何能与背靠名门大家的陆品贤相比？

　　熬出头的散修的确都不是易与之辈，如洛魂便是一个典型例子。没有绝佳的天赋、气运坚韧强大的内心以及百折不挠的精神，是没法和出自名门或仙宗的修者相比的。散修的成名之路，哪个不是身负大气运者，踏着更多的底层散修成名的？

　　回到朱燕身上，若是此行没有遇见苏璃，她与陆品贤恰好都在天渊镇。若是碰巧撞见，没点逃脱手段的话，积怨不深许是受些伤便过去了，积怨深的话可就是缺胳膊少腿甚至殒命当场，化作声都无法发出的无名亡魂。

　　只见成名散修叱咤风云，不见更多的散修早早死在了无人知晓的角落里。

　　朱燕有幸，遇见了苏璃，恰还是暂且压下洛魂那淡漠性子影响的苏璃。身为见惯人情冷暖的散修，这一份交集，不可谓不珍贵。

　　场中，朱燕与陆品贤交手三两招，便已经落了下风，再被他一剑击退的时候，麻衫可见几处破损，唇角亦是血迹斑斑。

　　苏璃叹了声，横剑其中，纵然身上的衣裙被剑气罡风吹拂地猎猎作响，她依是稳稳当当地站在二人之间，阻隔了陆品贤的进一步攻势。

　　“怎么，莫不是还想车轮战？”

　　陆品贤负剑身后，轻蔑地笑了声，一派云淡风轻的气度，仿佛真的是话本子里的大宗师一般。

　　苏璃嗤笑了声，此时可不是表露风度的时候，当即便阴阳回敬了一句：“陆公子可真是好风范，不过我还是更喜欢陆公子方才说要以三敌一的模样，那可愈加豪气干云。”

　　顿时，陆品贤脸上的表情便有些挂不住了。可当他看见还在万千剑影中的刘家二人时，火烧似的心中，顿时又寒了下来。

　　她何时……

　　“放心，我不占你便宜，何时开始，你说了算。”苏璃连再多看一眼都欠奉，懒洋洋地说了一声，便转身走向了朱燕。

　　“苏姑娘，我能与他一战的。”朱燕以袖口用力抹去了唇边血迹，呼吸还是有些急促，握剑的手隐隐发颤。对比状态仍然基本完好的陆品贤，显然，她只是逞强罢了。

　　苏璃也不拆穿这姑娘的倔强，摸出一个小瓷瓶，塞进她手里，在她说出拒绝的话之前，抢先补了一句：“要还的。”

　　然而，若是此去一别，天高路远，怕是再难相见。还？也还不上的。

　　“我递出去的东西，便没有收回来的道理。”苏璃满不在乎地说道，“一点治伤的东西，不值银钱几两。若有再见，还了便是，若不见，就当是偶来搜刮福地收来的糖豆吧。”

　　“阁下之恩，朱燕记下了。”

　　朱燕抬眼看她，目光之中写满了郑重，就连称呼也从“苏姑娘”变作了“阁下”。

　　也便只有离得这般近对视，苏璃才注意到，朱燕双目皆是重瞳，有着小一些的瞳孔与原瞳孔勾连在一起，形成类似于无穷符号“∞”的形状。

　　古时候，重瞳被认为是圣人的标志，譬如传说仓颉、虞舜、重耳等人皆是重瞳。不过，随着现代医学的进步，一般认为重瞳是早期白内障的表现，算是一种残疾。

　　苏璃也不清楚重瞳在诺德尔撒有什么特殊指代，故而不好对此妄加评判，便只是夸赞了一声：“眼睛很漂亮。”

　　闻言，朱燕骤然间垂下了眼睑，连带着头也一起低垂下去。似乎过了片刻，她才发出细若蚊叮的声音：“谢谢。”

　　只是，苏璃并未听清，她刚欲出口询问，却见朱燕猛一抬头，疾声说道：“身后！”

　　就在朱燕出声的一瞬间，苏璃已经将剑从身侧向身后扫了出去，与此同时，身形也疾速回转，这一剑便挥出了横扫千军的气势。而挥剑之人，睥睨之势横生，更有无双之势！

　　剑光乍起，尘土与草叶共同飞舞，亦成为被无所不在的剑气搅碎的无辜入局者。而这一回身挥出的剑，恰与一把单刃的剑碰撞在了一起，火星四溅，金铁铮鸣。

　　有心算无心，加之回身甩剑终归是不便使力，苏璃这一剑落了下风，借力几个起跳退了开来。她看向陆品贤，并未露出恼怒的表情，反是笑着，道：“陆公子的风范真是让我等好一番开眼界，既然先起攻势，想必陆公子是歇息好了罢？”

　　“胜者为王。”陆品贤改为单手握剑，依然是云淡风轻的气度。

　　“合理。”苏璃颔首，“那便一战罢。”

　　话罢，她便悍然出手，挺剑直往陆品贤刺去。此剑之迅捷之凌厉，完全不似临时起意，更像是蓄谋已久，煌煌之势，便就是冲着要陆品贤的命去的。

　　什么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才不管那些呢，老娘现在是姑娘身，但凡迟个一秒钟都嫌晚，当面仇，现世报，要的便是这种快意。

　　陆品贤也不愧是大家出身，面对苏璃这种完全不讲理直接上前的打法，也能有充分的应对——当然，说不定也有他深谙此道的缘由。他只是在地上轻点，身形便疾速后退，以免因距离太近而被苏璃一剑制住。同时，也迅速出剑，抵挡着苏璃那如鬼魅般快到离谱的出剑。

　　不过，陆品贤的剑是远不如苏璃快的，甚至还不如朱燕。但出剑快只是在进攻性上掌握优势，并不代表真的就占据了上风，如陆品贤，自然是有着对付这般快剑的技法。

　　那便是，以静制动。

　　只可惜，他的笑容，在下一刻便僵住了。他那特意练来制衡快剑的技法，突然之间便拦不住苏璃的剑了，三两招之间，便被逼得节节败退。

　　缘由为何呢？

　　通常，剑的速度与力度不可兼得，出剑速度快，便意味着每一剑的力度都不会太大。一旦力度大了，出手与收回动作的行程都会拉长，假使出手速度是个不因行程改变而改变的定值，也便意味着这一剑耗费的时间拉长，从而降低了出剑速度。

　　可这世上，有种技巧叫做寸劲，意在极短的距离上，突然增速的瞬间爆发力量。套用上述原理解释，便是将出手速度作为变量，以极大的加速度便可在相同的时间内爆发出更大的速度，从而达到力速双强的效果。

　　若想以寸劲出剑，并非易事。看似是手上功夫，实则对于身体意念、呼吸、运动等的调配，都要达到极为精确的掌控。如咏春，便是以寸劲出拳，讲究颈、双肩、双肘、双手腕、腰、双股、双膝、双脚腕共十四个关节均为力量之源，共同发劲出拳，这便需要其人对自己身体的协调臻于完美，否则便难以实现。

　　寻常快剑，毕竟是以牺牲部分力度为代价的，故而陆品贤可以刚硬自身来抵挡。只消死死稳住下盘，以岿然不动之势，便能应对瞬息万变的快剑。

　　但苏璃使出寸劲这等功夫，以那离谱的出剑，加以风穿之剑的强大集中穿透之能，硬生生破除了陆品贤的技法，将他压至节节败退。

　　这等技法非一日之功，需要旷日持久的练习才可能有所成就。洛魂当年修剑，付出的努力也的确难以想象，他所有技巧与心得，如今，也算是尽数传承给了苏璃，让她能在真正修行不到一年的时光，便能让一众修行不止多少年的修者叹为观止。

　　陆品贤一招被破，也不是真就没了下文。当他凭借着云魂修者的雄厚玄气强行稳住了自己的败退之势时，剑身拧转，可达数丈的剑芒迸发而出，也暂且逼退了不想弄脏自己裙裾的苏璃。

　　他眼中含怒，大概是要动真格了吧。

　　苏璃拨了拨落到面前的鬓发，有些无聊地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