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世红颜》南城久玖

201、第102章 苍竹七弦杀

　　苏璃大口大口喘着气，已是累极了，她已经不知道自己砍杀了多少海灵妖了，但这海灵妖依然无穷无尽。它们的确神智底下，大多数甚至不知道是没有妖力还是压根不会使用妖力，只会野兽般地蛮冲直撞，这对剑法已经愈发精妙的苏璃来说，也不是什么大问题。甚至，她还在想，什么禁地，就这水平？

　　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与战场的变化，她的对抗无疑是愈发地困难，不仅海灵妖更难缠，掌握妖力的品种也愈多了。虽然它们对于妖力的运用还是很粗浅，但已经能形成不低的阻碍了。

　　哪怕是交给你一把刀，去杀一万只鸡，最后也会累的半死甚至还无法完成任务，更何况这些蛮力不小、而且还初步掌握妖力运用的海灵妖。

　　经过一番厮杀，这带着些暗色的原木色小舟，也被鲜血染了一遍色。如今苏璃可算是知道，这小舟上的刻痕和不似原木的暗色是怎么来的了，很显然，霜儿很久之前来恶魔 岛，便是乘这小舟来的。那时的她，或许就是由洛魂抱着，一路在此前行，洛魂执剑，强穿这百里禁地，最终见到了恶魔，救回了奏，而代价，就是他自己。

　　一时之间，苏璃竟有些敬佩起了洛魂，但她依然不承认洛魂便是曾经的自己。

　　一招一式之间，奏魂十二式在她手中已是愈发圆润，但面对的敌人也愈来愈强，若非霜儿在小舟前方顶住了前方大部分的压力，她只需对付两侧挤过来的漏网之鱼，否则，以她这目前的技艺，压根对付不了如潮水般涌过来的海灵妖——莫名其妙又觉醒成了洛魂状态除外。

　　侧方又飞来一个妖力澎湃的光球，苏璃险之又险地避过，只有在这时，她才能很明晰地觉察到霜儿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她是一直在关注着自己的，只不过只有这种时候才能被自己发觉。

　　她的心，复杂难明。

　　较于苏璃，颜霜的处境可远远更为困难。她的实际修为，自然不会真的是表现出来的云魂境界，但玄气修为在这禁神领域内完全没有太大作用。她有的，无非是比苏璃更多的实战经验，对各种海灵妖更充分的了解，以及一些宗门古法。被那恶魔压制了秘典，她对付这漫无边际的海灵妖也显得有些捉襟见肘。

　　一只巨大的龟类海灵妖张着异化成螳螂大镰的前肢，左右挤压了过来。与此同时，侧后方也有金枪鱼似的海灵妖跳起进攻，更远处更有各种妖力凝聚的明枪暗箭。这些海灵妖的智力属实不够，对于妖力的应用还停留在最浅显的阶段，但不妨碍它们妖力强盛与身体强健的事实。这样的妖力凝聚产物，稍微擦一下都是重伤，敢硬挨一下，就算命硬没有魂归天外，那也基本差不多了。

　　颜霜当即纵剑挡住了一边的大镰，另一边则踢腿出去，硬生生拦住了海龟的进攻。只有这样，她才能腾出一只手结印，消弭了那笔直飞来的黑色水箭，顺便一掌把那金枪鱼拍得碎肉迸溅。

　　魔域作为诺德尔撒存世最久的宗门之一，藏经阁所收录的秘法典藏与奇门遁甲，可谓卷帙浩繁、浩如烟海。这些收藏，也离不开第九任域主蚩黎的大力收录，这才有了后续发展。魔域声名的受损，也有一部分任性施为这些被世人视之旁门左道之门人的缘故。而对曾经的奏来说，管他何种门法，能在特定状况起起到不可替代的作用，便是妙法。她所学之古法，不计其数。而今，也正是这些古法支撑着她同时面对这数不尽的海灵妖。

　　当前，她在这一众海灵妖中尚可保全自身，但在她身后不远处，小舟上的苏璃，对她来说可并非什么易事。她固然意志坚定，但无奈困于身体不够强健，长时间的战斗也让她疲累不堪。意志决定上限，但下限由身体束缚着，苏大小姐从未好好锻炼修行过，而苏璃也只有在七月份的时候扎扎实实地修身，后面主要都在炼气了，这身体较之颜霜，可谓是羸弱不堪，这么一段时间全神贯注应敌能够咬牙撑下来，也算她确实坚韧不拔了。

　　而身体的疲累，往往也顺带着精神的倦怠，并非有意怠慢，只不过精力不够无力为继罢了。因而，她的神经反应也不如先前，一时之间竟险象连连。

　　一侧巨大的海虾挥舞着巨钳袭来，另一侧的乌贼灵妖朝她卷起触须，而后方还有不少长得乱七八糟的海灵妖，朝她凝聚着妖力。她只能用剑鞘勉力抵着巨钳，冰冥斩断了一只只伸来的触须，但受于两边同时进攻的钳制，加上精神反应慢半拍，这一次飞来的一个个或光球或水箭，她几乎是避无可避！

　　一直关注着小舟的颜霜身形一震，浩然之气勃然而发，震飞了几个缠上来的海灵妖。她在身下那海龟的龟壳上猛力一蹬，丝毫不顾那被她踩在脚下的倒霉蛋龟壳迸出裂纹，腾身而起赶往了小舟。

　　对她而言，小舟上的阿璃，才是最重要的！

　　她落在船尾，单腿半跪其上，赶在那几道凝聚妖力扑来之前，将若星往下方黑海一刺。奇怪的是，下方的海水即使是奇异的黑色但那终归也是水，而颜霜的若星剑却像是刺在了坚硬的巨石上，剑尖抵着此刻完全平静的一小块水面，一道朦朦胧胧的气墙，随之出现在了她面前。她昂首望着远方那几个发出攻击的海灵妖，眼神锐利如刀，气墙与妖力的轰然爆炸掀起的大风，吹起了她的鬓发，露出那完美到令造物主也得惊叹几分的容颜。

　　好帅！

　　这是此时的苏璃脑中唯一的念头。

　　你想啊，你身处十万火急的危机时刻，你所钟爱的人儿落在你身前，背影似鼎立山河，为你挡下一切风霜雪雨，这么浪漫的事儿，换谁不迷糊啊？

　　坏了，一不小心又恋爱脑了。

　　“路还很长。”

　　颜霜回过身，还是那般温柔的语调，再而蹁跹而前，落在船头，斩杀了一个又一个前仆后继的海灵妖。血肉翻卷迸溅，明明是极其血腥的场景，苏璃却依然觉得美如梅画。

　　杀这些低智到甚至不如野兽的海灵妖，颜霜心中都不带什么心理负担的。她曾问过岛屿深处的那个恶魔，圈养这些海灵妖在此任人宰杀，意义何在？

　　他却回答，这些远古生物，本就该随他们族一同消失在历史的尘埃里。只不过由于种种原因，他是他们这一族仅存的纯血个体，而海灵妖受某个睡懒觉的洪荒异种的血脉影响、以及海洋的水体隔绝保护才残存了下来，并因此整个大族群都失去了理智——这种影响甚至是可遗传的。

　　觉察到那恶魔不知有心无意提到的“纯血个体”，她当时还问来着，既然有着纯血的限定词，是不是代表着还存在他们种族的混血个体？

　　他却笑着，说，你猜？

　　她没猜，不过她知道，一定是存在的。

　　再回到关乎海灵妖的话题，他说，这些远古生物，死了便死了，也没什么可惜的，他们的种族和有限的文明，早就湮没在了历史的长河中，这些徒有其表的生物，存活与否，已经没有任何生物会在意了。

　　看吧，没有文明存在的生物，已经与死物无异。

　　苏璃又挥起了沉重的剑，面对着船尾两侧方追来的海灵妖，脸上坚定而不屈。霜儿都还在坚持着面对前方的绝大部分压力，自己又岂能让她的背后出现不和谐的干扰？

　　可那海灵妖，仍然不知道数量凡几，它们无穷无尽，不知疲累，不知恐惧，哪怕是前仆后继得送死，依然甘之如饴——当然，此处算是拟人了，以它们那点可怜的脑子，思维混沌神智不清，恐怕什么都无法理解，纯粹依靠着被污染的本能驱使着行动。或许那恶魔可以凭借着某种手段简单地控制它们，但此时就这些毫无章法的混乱场景来看，恶魔并没有出手，只是冷眼看着。

　　颜霜一剑挥出，再度斩灭了前方的几只海灵妖，她调理着呼吸，却还是抑制不住嘴角渗出了一线鲜血。她悄悄往后瞥了一眼，那小姑娘还在认认真真清理着那些漏网之鱼，并没有注意这边。她便抹去了那鲜血，倏而在船头盘腿坐下，身前架起了一架七弦瑶琴。

　　那琴是极美的，杉木造就的琴身，曲线流畅和美，琴弦下方纹着朱红的雀鸟，那是深浅不一、如烈火般的红，几缕纤长尾翎层层叠叠，与琴身之色相得益彰。此琴长三尺六寸五，无处不体现着其圆融如意。

　　颜霜身前，是无数腾越而起的海灵妖，咸腥的海水都几乎要沾上她的衣裳，她却还是垂着眉眼，温柔地看着这架琴。

　　随即，她抚上琴，素手轻拨压下，便流淌出了铿锵短促的乐音。与此同时，似有看不见的劲气，在半空中如波纹一般迅速散开，几乎没有任何能阻拦那无往不利的波纹哪怕一瞬的时间。

　　颜霜再抬眼时，眼中已是神光凛冽！

　　苍竹，七弦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