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他是你的带教律师》流涎的狗狗

31、让我背你

　　医生看完检查结果，说句“没什么问题，注意体温变化，明天还烧再来”，说完只给开了退烧药。

　　他没问题，自己的手指头差点儿折了。林乐逸黑着脸打开虚掩的车门坐进驾驶位。

　　车里开着空调，驾驶位的车门留了一条缝隙。男人正闭着眼睛休息。

　　开门声惊动了男人，睁开眼小心翼翼地问：“医生怎么说？”

　　“你觉得怎么样？”林乐逸不看他，面无表情地发动车子。

　　男人警觉地看着林乐逸的侧脸，惊恐地说：“我是觉得没什么……”

　　“那不就得了。”林乐逸看到男人因小小的感冒面带惊惧，没忍住，发出短促的笑声。

　　“你脸色那么难堪？”我以为自己要死了。

　　“因为我在心疼我的手指头。”林乐逸说完，追问：“你又为什么吓成那样？你自己都说除了发烧乏力没什么不舒服了。”

　　“我母亲就是因此住院然后去世的……”沉默半晌后，褚翊先无力地说：“在我的认知里，生老病死是无法琢磨，非常不确定的东西。”

　　褚翊先说完，车里陷入静默。

　　原来这是他不想去医院的原因。害怕失去，畏惧死亡，以及由死亡带来的被迫分离和孤独。

　　余光瞥见瞥见副驾驶位上男人寂寞的侧脸，林乐逸觉得应该说点什么。却又不知道说什么。不情不重的话，还不如不说。

　　林乐逸沉思，沉默。半晌过后，说：“你母亲是延误了治疗吧。我不会让那种事发生在你身上。”虽然这种承诺听起来沉重了些。

　　“你不用做到这种程度……我知道小尧拜托你照顾我。”

　　毕竟褚翊先是成年人了。成年人有成年人的担当。没谁能对一个成年人的生老病死时刻肩负着责任。

　　“也不完全是因为他拜托我。”
　　毫无悬念，他会认为自己的行为是由于受人之托。

　　“因为我是指导律师？”褚翊先想当然地认为林乐逸是出于指导和同事之间的关怀。

　　林乐逸面无表情，看着前方。

　　因为我喜欢你。因为我愿意在你生病时照顾你。因为我想把自己的心情传达给你。
　　算了，他不舒服，又刚刚提到去世的母亲，再被自己表白一番，心脏受得了嘛。

　　褚翊先侧过头，似是等着林乐逸给他个说法。好像他很想知道，除了受人之托，林乐逸为什么不遗余力地照顾他。

　　“因为……你生病时候的样子……怎么说，比平时有人味儿？平时拽得二五八万似的，发个烧……变得跟猫似的。”

　　平时高高在上，无法企及。生病了貌似还能欺负一下。当然，这些话林乐逸只会放在心里，不会说出来。

　　“你才跟猫似的。”褚翊先不满，可说话时，眼睛仍懒得朝林乐逸这边看。脸色比之采血时更见颓色。

　　林乐逸侧身把手放在褚翊先额头，热度比刚才有增无减：“赶紧回家吃了药睡一觉。”

　　男人头侧向里，发出闷闷的“嗯”声。不再言语。

　　林乐逸将车停稳，轻轻推了一把副驾驶位上的男人：“下车吧，到家了。感觉怎么样？”

　　褚翊先从梦中被推醒，有一秒钟眯瞪，用力眨巴两下眼睛，嘴里含混着说：“困。”

　　车门被拉开，林乐逸站在褚翊先身侧，弯腰：“我扶你一把。”说着把男人外侧手臂绕过脖颈，另一只手放在男人背后伸过去勾住腰侧。

　　“我可以走路。”褚翊先说着收回自己的手臂，抬脚下车。不料着地时脚下发软，往前打栽。

　　所幸林乐逸放在腰侧的手并未收回，另一只手迅速挡在男人胸口前，防止他跌倒。

　　打脸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到来，浑身散架，脑袋昏沉的褚翊先讪讪地借林乐逸肩膀，往家走。

　　刚才那个前栽的冲力，让林乐逸明确意识到，男人不但比自己高，还比自己重。我肯定抱不动他……不知道能不能背得动……
　　“要不要我背你？”

　　褚翊先睁大泛红的眼睛，扭头看林乐逸一眼。他不是在开玩笑，一脸认真的样子。本来冲口而出的拒绝，变得委婉了一丢丢：“你那么瘦，背不动的。”脚是有点儿软，还有点儿蜷得时间久了的麻痹感，但不至于走不了路。

　　“试试嘛，不试怎么知道。”林乐逸丢开手，背对着男人，站在他身前，曲腿弯腰：“上来。”

　　褚翊先站在原地愣了一秒，随即摇头：“我是发烧，又不是腿脚受伤。不要。”

　　林乐逸手撑着膝盖，半蹲在前面，说：“万一你下午烧晕了，需要人把你背下去呢？”

　　“救护车，不管抬人？”褚翊先纳闷儿。

　　“火灾呢，火灾现场需求抢救……”

　　“你不能盼我点儿好？”褚翊先没力气跟他生气，那股气化作一个无可奈何的笑容，挂在嘴角。

　　“哎呀，快点儿吧，我就想试一试自己力气有多大，最多背你到电梯——”林乐逸半蹲着身回头，皱眉催促道：“快点儿，不然下午我不在家陪你——”

　　这句话起作用了，褚翊先挪动脚步。

　　林乐逸背上一沉。

　　“哇——你看着一点儿不胖，怎么这么重——”
　　男人很沉，但他还背得动。

　　“那我下来——”褚翊先难得翻个白眼：是谁非要背的？！

　　“不要，我说了到电梯——”林乐逸手把住的两条腿全是硬硬的肌肉。无疑是晨跑的成果。

　　幸好半下午电梯里没人，不然褚翊先撞墙的心都有了。怎么看都是他更大只，也更健壮，偏偏是他趴在细胳膊细腿的人背上。

　　林乐逸走进电梯，褚翊先就挣脱他的两只手滑下来。

　　林乐逸扭过头，额头上有细密的汗珠，脸上倒是挂着笑，像是愿望被满足了的孩子，说：“我就说我行吧——”

　　白皙的脸庞因过度卖力，泛起浅浅的粉，双唇的颜色也随之变得艳丽，一双含情带露的眼睛里眸光闪耀。褚翊先这种连晃得眼晕。

　　褚翊先伸手把林乐逸的脸扳过去面对电梯摁钮：“按电梯——”

　　林乐逸打开门，见褚翊先进门就要进浴室，忙从身后将他拉住：“换了衣服直接躺床上吧。我给你量体温。”

　　浑身乏力的褚翊先，本来洗澡的决心也没那么大，被林乐逸劝阻之后，就顺势找到居家服换上。直接躺倒在床上。

　　林乐逸去厨房倒了杯水，进来递给褚翊先：“喝一两口润润嗓子就行，等量过体温之后再大量饮水。”

　　“懒得起身……”挨到床的褚翊先一动不想动了。

　　林乐逸听了，转身哒哒跑出去找到弯头吸管，放到水杯里，蹲在床边，把水杯递到褚翊先嘴边：“这样就行了。”

　　褚翊先掀开眼皮，瞧着距自己十几公分远的大男孩儿，吞下两口水，幽幽开口：“你不是问我有没有过灰心的时候吗？”

　　正在扫视床头柜找体温计的林乐逸愣了一下，说：“体温计……”

　　“体温计，我放抽屉里了。”褚翊先说着，指了指床头柜的抽屉。

　　林乐逸拉开抽屉，水银温度计就摆在抽屉最上面。温度计下面是一个倒扣着的八寸木纹相框。
　　好想看，相框里是谁？

　　把体温计放在褚翊先腋下的时候，林乐逸还是一脸“好想看”的表情。

　　“你在想什么？”褚翊先看出林乐逸心思飘了。

　　“相框……刚看到抽屉里有个相框……”林乐逸吞吐着，思考怎么说出想看看的要求，不会显得太突兀。

　　“想看就看。”褚翊先嘴角上扬，闭目养神。

　　得到允许了？林乐逸开心地说“谢谢”，再次拉开抽屉拿起相框，翻过来。映入眼帘的画面，让林乐逸笑容顿时冻僵在脸上。

　　照片上不是什么令人伤心的画面。恰恰相反，照片中的褚翊先身穿硕士服，笑得很灿烂。笑得同样灿烂的，还有与褚翊先并肩而立，身材修长的大帅哥！

　　原来褚翊先不是不会笑，他只是不对着自己这么笑而已。

　　感觉到林乐逸突然静得出奇，褚翊先睁开眼睛掠一眼林乐逸的侧影。看了照片不是应该叽叽喳喳问东问西吗？怎么像个冰雕一样，坐着不动了？
　　“体温计可以拿出来了吗？”

　　“哦”闻言，发呆的林乐逸把相框倒扣着放进抽屉里，表情僵硬地转过身，把体温计拿出来，放在眼前仔细看。
　　“三十九度二……吃药吧。”比昨晚最高温还高，不过既然医生说了没事，那应该就是没事。

　　“干嘛这个表情吓人？昨晚不是也有三十九度？”褚翊先说：“我不想吃药。你帮我倒杯水吧，我喝杯水，躺一会儿，让烧自然退吧。如果烧到四十度退不下来，再吃药。”

　　林乐逸表情像见了鬼：“别胡闹了！”

　　“你昨晚一直在帮我检测体温吧？”褚翊先翘起嘴角，说：“我猜每个人都有过灰心的时候。上大学之前的我，似乎一直处于灰心的状态。不过，后来灰心的时候越来越少，甚至偶尔还会有特别安心的时候。”

　　“什么时候？”林乐逸脑袋里浮现出刚才看到的那张照片。

　　“生病被人照顾的时候……”

　　褚翊先的眼睛里水波一样的光彩是……温柔？林乐逸坐在床边愣住了，他是在说被自己照顾感到安心？
　　心抑制不住地异动。
　　等等，安心不代表什么，不能过度解读，毕竟还没搞清楚照片上那个大帅哥是谁。
　　“照片上另一个人是谁？”

　　褚翊先表情自然，开口轻言：“楚云策老师。”

　　等等，楚云策？听起来好耳熟的名字。楚云策？
　　“你是说心理著作一出版就售罄加印的作者，楚云策？”林乐逸想起来了。几年亲，他曾经对自己的情感取向困惑的时候，也曾求助于各种心理学著作。楚云策这个名字，就是那时候留在脑袋里的。

　　“是单纯的老师？对吧——”林乐逸心头的阴霾逐渐散开。

　　“单纯？也不单纯吧……”

　　“哈？！”

　　“其实我还是他长期关注的研究个案——”有这层关系，也不算单纯的师生关系。

　　“所以，楚云策老师，给了你很大帮助？你们很早之前就认识了？”林乐逸僵硬的表情又变得柔和。看见照片时的那口醋，味儿有多浓。知道他们的关系后，心情就有多放松。

　　“嗯”褚翊先：怎么还不去给我倒水？

　　林乐逸起身，说：“等着，我去倒水。喝水就好好睡觉吧。”

　　“嗯”

　　果然生病了配合度比较高。

　　等杯子里的水杯喝得一滴不剩，林乐逸把薄毯子搭在褚翊先身上。男人眨眨眼睛，瞧着林乐逸漂亮的下巴，说：“晚饭叫外卖吧。”
　　林乐逸哼笑一声，温热的气息掠过褚翊先的额头，说：“知道了。”
　　说完，又不经意似地说：“周五，我爸约了他同学杜一鸣来家叙旧，褚律师周五肯定能好起来了，要不要过去？”
　　褚翊先眼里露出一丝讶异，说：“我要看一下日程安排。”

　　林乐逸心说，明明就是在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