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的系谱》阿碧丝

8、公主的系谱

　　“哦……”
　　低低的呻吟声从机舱内传出。
　　李鲸容心中一紧。他一下子又把手按回胸口：“还是杀了我算了。”
　　“容，你只要一谈起父亲，就会变得像小孩子一样。”苏璐认真地看着他，“既然族长小姐的出现，让我们退出了艾拉缪尔的故事……那么，你为什么不勇敢起来，把属于自己的故事写好？”
　　李道从机舱里探出脑袋。
　　他头发有些散乱，因为刚刚昏迷的缘故，看上去略有些恍惚。
　　“老爸，我——”
　　李鲸容开口的时候，心中乱成一团。好吧，就算鼓起勇气解释一切，他又要怎样解释？他当初自己就被妖怪的事吓得不轻，换了古板的老爸，又怎能承受得了？然而李道的声音却打断了他的解释。
　　“那个小丫头呢？”
　　“呃？”李鲸容一头雾水。什么东西？
　　李道审视四周，眼中有怒火燃烧。
　　“那个小丫头居然敢叫我‘爷爷’！”他咆哮起来，“我才五十岁，她一个青春期小丫头居然敢叫我爷爷……我没那么老！”
　　“……”
　　李鲸容不禁气结。
　　他说的是那名少女族长？城堡崩塌，千百年前的柯洛丝来此相助……这些事情竟然都没能吓到老爹。退一万步讲，现在赛莉娜就站在他们旁边，梅花鹿一样的矫健身躯散发着异类特有的美感……
　　结果老爸一点都不害怕，反而在意少女族长对自己的称谓？
　　天啊……
　　不愧是变态老爸！
　　李鲸容在心中腹诽：“果然天大地大，比不过老爸的虚荣面子大。”
　　“我明白柯洛丝是谁了。”苏璐忽然开口，“我明白了。所有的这些，我都明白了。我终于明白了。”
　　“你在做什么？”李鲸容吓了一跳。
　　“儿子啊，”李道指着苏璐，乐呵呵地问道，“这是谁啊？我觉得她气质不错，该不会，就是你说的那个贵族小姑娘吧？”
　　苏璐现在还穿着那身艾拉缪尔的华服。她把法剑递回给赛莉娜，然后走到李道面前。“伯父，”她的声音平静不带有一丝感情，“我将是您儿子的妻子。您可以同意，也可以反对，但无论你做什么决定，都不会影响最后的结局。因为……”她一个字一个字地说道，“我和你的儿子已经有了一个女儿。”
　　李鲸容惊呆了。
　　女儿？
　　怎么可能有什么女儿？
　　这种事情他怎么可能不知道？他敢用自己的脑袋保证，他们两个平时一直很小心，绝对不可能弄出什么事情来……
　　“柯洛丝说，她会拿到荆棘月华之剑。”
　　苏璐转过头来，重新看着他。李鲸容却感觉自己更跟不上趟了——柯洛丝？这又和那名少女族长有什么关系？
　　“艾拉缪尔家族的确有往返过去未来之力。但柯洛丝并非来自过去，而是来自未来。”苏璐轻轻摇着头，眼睛里是悲伤而温柔的颜色，“容，你还没明白吗？柯洛丝•艾拉缪尔，她是我们的女儿啊！”
　　往返过去未来之力……
　　“她对伯父的称呼是‘爷爷’。”苏璐补充。
　　李鲸容先是一惊，然后，先前所有无法解释的地方便一一对应。现代汉语的石碑，妖怪们的态度，荆棘月华之剑，一直到少女族长对他老爸的称呼……他只觉脑中一下子多了好些东西。
　　就好像一个霹雳在头顶炸开。
　　他既惊恐万分，又感觉到豁然开朗。
　　“你们在说什么？”李道插嘴，“儿子啊，我知道你们年轻人有自己的主意，但这样做绝对不好……怎么好端端地就要生孩子，不管怎么说，你们两个还没结婚，这样不行不行不行啊！”
　　李鲸容没空考虑这些。
　　那名少女于“现在”出生，在“未来”长大，到“过去”履行守护。
　　她的后代繁衍生息，横跨了整个黑暗中世纪。
　　她最后一名后代死于十八世纪初，在那场科技与魔法的最终之战里，她的血脉永远断绝，以此作为换取和平的献祭。
　　她将是自己的女儿。
　　李鲸容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说出来。在那一刻，他只明白了一件事情——他的世界将从此不同了。
　　艾拉缪尔家族。
　　这个近于“神”的存在，将由他们还未出生的女儿创造。
　　“柯洛丝……”苏璐喃喃地念着这个名字，不知是喜是悲，“……柯洛丝……我们的柯洛丝……”

　　一年后。
　　都柏林。圣詹姆斯医院。
　　“苏璐殿下还没醒吗？好担心~好担心！”白管家从公文包里露出个脑袋，马上被李鲸容塞了回去。
　　“安静。”李鲸容低声喝道，“我本来就不该带你过来，怎么软磨硬泡我都不该松嘴。”尽管早就知道了结局，但作为一个年轻的准爸爸，他还是耐不住有些紧张。而且……他的女儿将是那样一个人……
　　李鲸容闭上眼睛。
　　那名少女的风华似乎还在眼前——那种几乎不属于人类的强大力量。
　　我的女儿？
　　“一切都好。”他握着苏璐的手，轻声说道，“我们不要想那些事了。也许你猜错了。我们的女儿只是我们的女儿。”
　　苏璐躺在病床上，安详如同传说之中的圣母。
　　“我们的……女儿……现在怎么样？”她用虚弱的气音问道。
　　李鲸容看了看旁边的小床。
　　女婴红彤彤，皱巴巴的，和其他孩子并没有什么区别。她没怎么哭过，护士有点担心，还曾经提起她的小脚丫，在她屁股上来了一下……不过除此之外，他们的女儿似乎只是个普通的孩子。
　　“她刚醒。”李鲸容告诉苏璐。在这一刻，他还抱着最后的幻想，希望她的推论只是错误的巧合。
　　——直到他看见女婴的眼睛。
　　李鲸容看见，他们的女儿有一双完美的琥珀色眼睛，淡淡的，似乎笼罩着白色的水雾。这是一切开始之前，亦是一切结束之后。柯洛丝•艾拉缪尔眼中独一无二的颜色，正如她所注视着的冥河波光。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