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的系谱》阿碧丝

1、艾拉缪尔的古堡

　　【序章】
　　“求您了，公主殿下。”
　　幽灵眼泪汪汪地扑了上来，雪白的小脑袋埋进苏璐怀里，“公主殿下，求求您……求求您别再抛弃我们了啊！”
　　——这个幽灵的名字是“白管家”。
　　顾名思义，它就是负责整个城堡日常事务的全职管家。它是一个唠叨、爱哭、经常粘人的家伙，平时也简称为“小白”。白管家是一个幽灵，换句话说，是一个亡魂的凝聚体，不折不扣的超自然存在。
　　“怎么办？”苏璐问。
　　——苏璐是我的女朋友。
　　想说明我们为什么和一大群妖怪鬼魂在一起，必须要多花点功夫。这件事情涉及一座城堡、一个谎言和一个古老的家族，为了让大家明白状况，我想我得从三天前开始讲起。
　　一切都是从三天前开始的。
　　我，李鲸容，那时还是一个坚持无神论的普通人。苏璐也是一样。
　　我们之所以卷进这一连串光怪陆离的魔法事件，仅仅是因为给爱尔兰政府打了一个电话……

　　【第一章艾拉缪尔的古堡】
　　李鲸容把手机平放在桌上，按下免提键，然后缓缓地拨通了爱尔兰的国际长途。
　　“准备好了吗？”他转过脑袋问道。
　　苏璐坐在沙发上点点头。
　　几秒钟的等待过后，电话被接通了。扩音器里传出一个女中音——李鲸容英语学得一塌糊涂，但这几句话他听得太多太熟，勉强也能明白意思。他知道对方仅仅是在用官方腔调向他问好，并礼貌地询问他的来意。
　　“就说上次的李先生想再谈谈城堡的问题。”李鲸容说。毫无迟滞地，苏璐以优美流畅的语调转达了他的意见。
　　“那边正在把线路转接给处理这件事的人员……已经转接完毕。”她侧着脑袋，把听到的每一句话一点点地复述出来，“他们已经对李先生您的申请做过深入的研究，材料的真实性也通过了检验。他们说，你可以拥有一座城堡。”
　　“我会付钱。”李鲸容说。
　　购买一座城堡需要多少钱？答案你可能都不敢相信，只要区区一欧元。
　　问题是，这一欧元绝对不是普通人能付起的。买下一座文物级别的城堡，就代表着买下它所占据的大片土地，以及其中附带的壁画、家具和其他组成部分。这听起来固然风光，但另一方面，城堡的主人同时得承担起维护和修缮的义务。一欧元的价格的确不足挂齿，但维护城堡的后续费用却是一个可怕的无底洞。
　　苏璐继续着翻译，但秀气的眉头已经微微颦起：“他们……他们说，你的另一个要求不能允许。”
　　“什么？”
　　“你不能让你的女朋友代为购买。”
　　“凭什么？我有处理自己财产的权利，为什么不能在购买之前直接写在你名下？”李鲸容当即大叫起来，接着才意识到自己有些失礼，“呃，你别真这样翻。告诉他们，我老爸的儿子不可能付不起钱——拿那位变态老爸的名头做威胁，应该能有一点作用。我要求让苏璐小姐持有这座城堡的所有权。”
　　苏璐对着电话继续交涉。她说话的速度不快，但胜在条理清晰。
　　过了一会儿，她对李鲸容摇摇头，用中文说：“不管你是谁的儿子都一样，规矩就是规矩。”
　　“你再试试？”
　　“他们的态度很强硬。”苏璐说。
　　李鲸容低低地叹了口气。他看着桌上平躺着的手机，拳头在身下悄然握紧，接着又静静地松开。
　　“容？怎么了？我该拒绝他们吗？”
　　“答应一切条件。”他仰起脑袋，近于绝望地闭上眼睛，“我要买下它。”

　　定律一：男大当婚，女大当嫁。
　　李鲸容二十五岁，苏璐二十四岁，恋爱三年，从未将“结婚”一事提上日程。
　　定律二：婚嫁的最大阻力是双方的父母。
　　按照目前的实际情况，问题只出在李鲸容那边。苏璐没有父母来阻拦婚事，因为她是个孤儿。
　　李鲸容这边就麻烦多了。他老爸是一位相当成功的房地产商，他很有钱，十分有钱，非常有钱。三年来，李鲸容甚至没敢跟父亲提起自己有个女朋友——他很清楚自己将面对的是什么。普通的父亲仅仅是普通的阻力，而一位事业成功的父亲可以成为一堵几乎不可逾越的阻力之墙。
　　老爸不是个势利的人，只是太在意自己的面子。
　　他上次给李鲸容介绍的姑娘出身工薪家庭，比苏璐的情况略好，但和他自己的巨额财产相比同样可以忽略不计。重点在于，那个姑娘有八分之一的满族血统，而且名字叫做“叶赫那拉•珊珊。”
　　“叶赫那拉”是慈禧的姓氏。
　　李鲸容知道，任何人身上都有缺点，而老爸的缺点就是虚荣——近于滑稽和偏执的虚荣。
　　老爸会同意他和苏璐的关系吗？做梦！老爸那种家伙，宁愿让自己的儿子娶回一位“慈禧的后人”，当然，要是老妖婆慈禧亲自从坟墓里爬出来，他或许还会更满意。他的父亲并不看重金钱，只在乎这些所谓的“身份”。
　　李鲸容能够理解父亲的荒唐，但这并不代表他会委屈他的苏璐。
　　定律三（也是年轻人自由结合的最后一条规律）——
　　被阻拦的恋情会使人铤而走险，从而走上绝路。

　　哐！
　　李鲸容一拳砸到桌子上。
　　“容……”苏璐小心翼翼地提问，脸上满是担忧的神色，“为什么一定要给我买一个城堡？你知道的，我从来不在乎你们家的钱。”
　　“不是钱的问题。”
　　“那——”
　　“有了艾拉缪尔城堡，我们就能结婚！”李鲸容大吼道。
　　“你的意思是……”苏璐不可思议地睁大了眼睛，“只要在欧洲买下一座古堡，你就可以说服……说服你父亲？”
　　李鲸容把手伸进裤子口袋，粗暴地摸出一张纸条。他似乎对刚刚电话的结果很不满意，站也不自在，坐也不自在，就这样气冲冲地在屋里绕着圈子：“我本来以为自己做得完美……我本来以为一切天衣无缝！出了这种情况，我被老爸发现的概率又增大了……该死！”
　　苏璐接过纸条，默默在手中展开。
　　那是一张打印好了的姓氏列表，整张纸上，密密麻麻排列着的全是欧洲贵族姓氏。其中某个地方被着重画了个红圈——
　　艾拉缪尔家族（矮妖精，森林女妖与独角兽之王）
　　『我们终将回归，守护最后的荣耀』
　　苏璐皱起眉头：“这是什么？”
　　李鲸容还在来来回回绕着圈子：“一个十八世纪就绝种了的家族，具体情况说来话长……”就在这时，门铃忽然响了。
　　叮咚——叮咚——
　　李鲸容终于停了下来，大步走去把门打开。然而，在看到门口站着的那个人之后，苏璐一时就像活见鬼了一样捂住自己嘴巴：
　　“这……这又是什么？”
　　阿兴站在门口。
　　这个有点鬼机灵的年轻人是李鲸容的朋友，苏璐此前也见过几次。他本身并没有什么特别，她的惊呼只因为他手里的那柄剑。此时此刻，阿兴捧着一个长长的红木方案，上面横置一柄华丽异常的欧式细剑。剑柄上雕刻着繁复的铭文，护手制成七叶莲花的形状；剑体本身更是纤细修长，精致夺目宛如一枚上好水晶。
　　苏璐看了看阿兴送来的剑，又看了看旁边的李鲸容，不觉出声质问：
　　“我说，先是古堡，又是古剑……你到底想干什么？”
　　“别忙着生气，听我慢慢解释。”李鲸容笑着摆摆手。显然，这把古老的细剑在他心里占据着重要的位置，以至于能把他刚刚的沮丧一扫而光：“这把剑的名字叫‘荆棘月华’，是艾拉缪尔家族代代相传的族剑。”
　　李鲸容从阿兴手里接过木案，脸上甚至露出几分笑意：
　　“你可能要问，艾拉缪尔家族到底是什么东西？我的回答是，它将成为你在我老爸面前的身份。我在网络上找遍了所有等级高于Sir（爵士）欧洲贵族姓氏。在这些资料里，我最终选中了艾拉缪尔。这个家族的最后成员失踪于十八世纪初叶，所以没人会来找我们麻烦。我很快找到了他们城堡的旧址、族剑的制作样式……”
　　苏璐本就冰雪聪明，在他开口之前就已然猜到几分，此时想法更是得到了印证。
　　“所以你要买下古堡，仿造族剑。”她轻声接道，“容，你要我冒充这个古老家族的最后成员，这样就能让你父亲同意婚事。”
　　“没错。”李鲸容竖起大拇指。
　　苏璐抗议：“可这太荒唐了！万一你父亲发现剑是假的怎么办？”
　　“他发现不了。”他轻轻用指节敲了敲剑柄，“这个假货是用真正的古剑改出来的，就算同位素检测也能对得上年代。”
　　“你怎么指望他会相信这种谎言？”
　　“他能相信另一个女孩是慈禧的后代，自然也会相信你是欧洲贵族。”
　　“但这还是很危险！”
　　她气鼓鼓地做着最后的抵抗，尽管辩白已经越来越无力。
　　李鲸容叹了口气，伸手拥苏璐入怀。“我已经买好了机票，明天你就得出发。”他低下头来，在苏璐脑袋上深深烙下一吻，“亲爱的，我知道这样做很荒唐也很冒险……但老爸大人在上，我实在别无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