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1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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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过饭后赤苇京治送我妻栞奈出门。
两栋楼之间的距离不算远，下了电梯后我妻栞奈便说自己可以回去，赤苇京治没说话，青年固执地跟在她身后，他手里还提着钥匙，那串钥匙只有大门和书房门的两只，小巧的金属制品在空中碰撞，发出叮叮当当的脆响。
二人又上了我妻栞奈所在楼栋的电梯，距离下班的点已经过去了相当长的时间，这栋楼里几乎全是租户，过了上下班时间段基本就看不见什么人，于是变成了一男一女在密闭的空间中独处。
我妻栞奈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
眼前青年的面部轮廓与卧室白板照片上的少年轮廓完美重合又渐渐分开。度过了十个年岁，赤苇京治终究是有了些变化，可我妻栞奈又觉得他似乎没什么变化。
她说不上这种感觉是好是坏。
对她而言，赤苇京治就如同少年时遥不可及的梦想，如今这梦想近在眼前，她不用龟缩在草丛或者人群中远远地望着他，却无端生出了些许犹豫。
对习惯于追逐的人来说，比追不到更可怕的是停止追逐。
他们将追逐当成生存方式，一旦停止追逐，生活便陷入了陌生的旋涡。
“我妻老师打算什么时候把我从黑名单里放出来？”赤苇京治突然问道。
我妻栞奈给他吓了一跳，她下意识地转过头看着青年，目光相交的一瞬间，她又像是少年时那般下意识移开视线，用小小的、近乎恳求的语气回答道。
“......不要拿我开玩笑了，赤苇先生。”
不要拿她开玩笑了。
少年时期的美梦终究有破碎的那天，我妻栞奈从未奢求过自己与赤苇京治能够有什么结果。赤苇京治越是靠近，她就越是害怕这些曾无数次出现在梦中的场景不过是另一场更加盛大又更加荒谬的梦境。
他是她的过去，在她的人生规划中，她从未想过让过去加入现在和未来。
赤苇京治叹了口气。
“怎么说呢，我妻老师。”他将双手揣进休闲服的口袋里，有一瞬间，我妻栞奈仿佛看见了高中时那个排球部的二传手，“您这不是完全没变嘛。”
我妻栞奈一愣。
她花了这么多年来让自己变得开朗和受欢迎，甚至不惜花大价钱改变自己的外形，任谁都要夸一句“我妻老师真是漂亮又温柔”，可赤苇京治说，你完全没变。
人是不会轻易改变的——那些灰暗刻在她的骨子里，即使不断奔跑，过去也只会像可怕的阴影一直追着她，伺机卷土重来。
赤苇京治的出现不断地提醒着我妻栞奈她的挣扎有多么愚蠢。
他知道她最难堪的模样，知道她并没有表面上这般光鲜，知道她只不过是一个内向自卑又疯狂的家伙。没有人比赤苇京治更了解少年时的我妻栞奈，因为他被她跟踪了两年。
即使没有对被跟踪者造成任何实质性的伤害，跟踪这一举动也不会因此消失。
我妻栞奈开始揣测赤苇京治的意思。
他应当是讨厌她的，可他又维持着成年人的基本礼仪，在她面前表现出一副善解人意的风度翩翩。我妻栞奈觉得他或许想报复她，但转念一想，这是赤苇京治，那个一直站在阳光下的人，他就像是挺拔的翠竹，和匍匐在地的苔藓不同，翠竹是正直而真诚的，他不该也不会有一丝一毫的阴暗想法。
她是苔藓，可他不是。
我妻栞奈便愈发疑惑了。她不懂赤苇京治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
说到底，他只是借住在赤苇家，等找到新的租房后他们就没有任何交集了。赤苇京治没必要费心讨好侄子的班主任，她也不会因为赤苇京治而对赤苇阳太怎么样。
又或许是她让他回忆起了高中时那些不好的经历。
“对不起。”她垂着头小声说，“如果您想起高中时的事情......让您感到不快了，真的很对不起。”
赤苇京治不可置信地看着我妻栞奈的侧脸，他搞不清这个人脑子里都装着什么，他又不是会记恨某个人十年的类型。于是赤苇京治下意识开始反思自己在同班同学心中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形象。
她好像一直挺怕他的，从高中开始。
“若是您还是觉得不快的话，可以报警。”年轻女教师的声音在电梯狭小的空间中扩散开，“我不会否认自己做过的事情。”
逃避没有用的话，或许主动面对才是正确的选择。
再说事情都已经过去了这么久，就算赤苇京治现在报警，警察大概最多也只是口头警告一下。只是这件事或许会对她的工作产生影响：我妻栞奈想好了，如果赤苇京治执意追究高中时的跟踪，她会道歉，然后主动辞职，去消息闭塞的乡下小学教书。
只要能当老师就好了，她又不在意到底是在哪里当老师。
电梯门在眼前打开。我妻栞奈不敢看赤苇京治的表情，她埋着头快步走出这方空间。
不知为何，曾经自以为的改变在这个人面前都毫无意义，一旦和赤苇京治独处，我妻栞奈便不自觉地重新变成了高中时那个自卑又怯懦的女生。
“我妻老师。”
赤苇京治在身后喊了一声。
我妻栞奈下意识地回头，手机摄像头的闪光灯骤然亮起，年轻女教师闭了闭眼睛，将手遮在脸前。强光消失后，她看见赤苇京治举着手机冲她笑。
“您偷拍过我，”他说，“现在换我偷拍您，这样就扯平了。”
电梯门在视野范围内缓缓关闭，将二人所处的空间切割成两个相互独立的世界。
我妻栞奈下意识地去按电梯控制板的“开门”按钮，可赤苇京治在电梯门关闭前便已经按好了楼层，显示屏上的数字不断跳动着，最终回到了代表着抵达大厅的“1”。
她呆呆地看着显示屏，最终还是缓缓蹲下来抱住了双膝。
如同学生时代做过无数次的事情般，她将头埋在双膝与胸腹之间的空隙中，用颤抖的声音对空旷无人的走廊道。
“我果然......还是好喜欢赤苇同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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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苇京治转过头时恰巧看见了我妻栞奈。
同班同学在拥挤的电车上艰难地寻找着立足之地，少女丰满的胸脯吸引了不少异性的目光，甚至还有男人装作无意识地将胳膊略微抬起，趁着电车行驶的摇晃往我妻栞奈身上蹭。
放着不管是不行的吧。
这么想着，赤苇京治伸出手抓住了我妻栞奈的手腕。
“来我这里，”他说，“你那边太挤了。”
少女的面色从惊愕变换到惊恐再变换到故作镇定，赤苇京治觉得自己严肃的表情大概是吓到她了，于是他不自觉又放轻了语气，“我这里有地方站。”
我妻栞奈低头看着自己被少年攥着的手腕，小心翼翼地移动到赤苇京治身边。
少年无意识般地抬起右手，他的手掌贴在少女身边的墙壁上，如同无形的保护栏，将或垂涎或恶意的目光与想法全都隔绝到了另一方空间。
“你家也是这个方向吗，”赤苇京治问，“在哪站下车？”
我妻栞奈小声报了个站名。赤苇京治惊讶地发现对方居然和自己在同一站下车。
“以前好像从来都没有遇见过你？”
问出口后少年又觉得这个问题有点多余，我妻栞奈没有社团，既不用早起也不用参与自主训练，哪怕是留在教室里补习也不会比排球部离校时间晚，遇不到才是正常的。
我妻栞奈闻言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她好像很想解释自己为什么从来没有在电车上遇见过赤苇京治，却又找不出什么好理由。
空气中弥漫着尴尬的沉默。
赤苇京治闻见少女身上的香气，他发觉她今天的洗发水香味要更浓一些，或许是昨天洗过澡，我妻栞奈厚实的黑发不如平日那般柔顺，有些毛毛躁躁的。
他下意识地移开目光，逼迫自己不去注意同班同学过分惹眼的身材。
拥挤的电车中，柑橘香味混在恼人的烟味、酒味和汗味中准确无误地传入鼻腔，不断刺激着赤苇京治的神经。他又想起那个梦，于是做贼般斜眼看着我妻栞奈的腕子。
和梦中一样，他方才拉扯同学的力气有点大了，我妻栞奈的左手手腕上有一道浅浅的红印。
因为皮肤很白，那红印便愈发明显。
赤苇京治在心里骂了句禽兽，他不太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对我妻栞奈生出这种想法，说到底，他们只是普通同学，若是让对方知道自己拿她当做那方面的对象，她说不定会被吓哭。
那未免也太糟糕了，是会被木兔学长用看人渣的眼光看着的程度。
“对、对不起......”
少女垂着头，用很小的声音对着赤苇京治道歉。
赤苇京治一愣，“什么？”
“因为赤苇同学的表情有点可怕......”我妻栞奈依旧不敢看他的脸，少女抓着老旧书包的双手有些颤抖，从少年的角度还能看见她因为用力而泛起比皮肤更白的颜色的指关节，“我，我就在想，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让赤苇同学不高兴了......”
吓到她了吧。赤苇京治想。在我妻栞奈眼里他真的有这么可怕？
“不，不是你。”为了安慰同班同学，他绞尽脑汁，终于找到了个自以为还算合理的蹩脚借口，“我刚刚在想排球部的事。”
“排球部的事？”
“今天木兔学长又因为没有女生夸他帅而擅自消沉了很久，我很头疼。”
“这、这样啊......”
木兔光太郎，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风评被害。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1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