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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三十一)过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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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她第二次上公堂了。从陈州州衙,到开封府府衙。虽然公堂宽敞了许多,高高在上端坐着的,依然是一脸威严的包大人。堂下相伴的,依然是公孙策、张龙赵虎等人,只是不同的是,那时她是个打酱油的,而现在她却是原告。用他们的话说,是“苦主”。
自包大人执掌开封府以来,开封府的公堂便是对百姓开放的。包大人审案的时候,不管是什么人,都可以在公堂外头观看。此时,公堂外已挤了许多人。他们很安静的站在那里,没有交头接耳,却很认真的看着公堂里的事物,很认真的,看着她。
好奇的?探究的?怜悯的?还是,惊讶的?
看,就是那个姑娘。据说被张丞相的小公子抓回去两天两夜呢。
她也真是有胆子,竟然向包大人告状。若是我,肯定羞愧的自尽了。
你说她这么做图的什么呀!事情都已经发生了,无可挽回了。现在还要把事情闹得人尽皆知。
唉,看以后她要怎么找人家。
虽然他们没有说话,不过,他们大概是这样想的吧?
看着那些人的表情,展霁雪忍不住叹了口气。回过头来,看见展昭站在公堂一边,正看着自己,一脸的担忧。
展霁雪微微一笑,朝他摇了摇头。
哥,我没事,你放心。
展昭看见她的笑,点了点头。虽然有些逞强,不过,还好。
就在此时,包大人惊堂木一拍,开口说话了。
“堂下所跪可是回春堂的掌柜邱林。”
“正、正是草民。”邱掌柜跪在大堂中间,低着头,放在膝盖上的双手虽然紧紧交握着,却依然微微地颤抖着。虽然细微,可展霁雪站在一旁看得真真切切。
“邱林,本府问你。你身旁所站的这位展姑娘告你私换药剂,恶意伤人。你可认罪?”
邱掌柜抬头看了展霁雪一眼,又很快低下头去。“回大人,草民根本不认识这位姑娘,又怎会伤害于她?还请包大人明察。”
说着,邱掌柜双手贴地,切切实实地磕了个头。
包大人半眯着眼睛看着邱掌柜的头顶,面无表情,不见悲喜,却让人有些说不出的畏惧。看看包大人,又看看邱掌柜。展霁雪心中一笑,想:难怪他们总是低着头,原来他们根本就不敢看着包大人。
“你说不认识展姑娘,那你瞧瞧这张药方和这些药,你可记得。”
包大人话音刚落,张龙已经端着托盘走了下来。托盘送到邱掌柜眼前,邱掌柜只看了一眼,想也不想就否认。
“草民没见过。”
“邱林,你再看仔细了,确实没见过?”包大人又问了一遍,只是声音比方才重了一些。
邱掌柜不说话,只是盯着托盘上那张纸和那些已经晒干的药渣。
“本府查案,一向讲究证据。无凭无据,本府绝不会轻易拿人。这药方和这些药,你是见、或没见过,你可看仔细了。若有半句假话,本府可是要从重治罪的。”
“是,草民……草民确实不记得。”
包大人听了之后也未说什么,只瞥了邱掌柜一眼,便叫传证人。
不一会儿,衙役带了一名年轻男子上堂,那正是同福客栈的小二王贵。王贵上得堂来,行了跪拜之礼后,便在一旁站着。包大人一问话,他便把昨日同王朝他们说的话又说了一遍。末了还加了一句:“包大人,草民说的句句都是实话。当时回春堂的大夫和伙计都在场,他们可以替草民作证。”
“邱林,你可还有话说?”包大人看着邱掌柜,又问。
“草民……”
“可要本府传你店里的大夫和伙计上堂?”包大人说话的声音不大,语气中却充满了威胁的意味。
“你若是此时说了实话,本府尚且可以不予计较。若是待到传他们上堂,面对铁证你可是无从狡辩的。到那时,本府堂上十二名衙役和他们手中的杀威棍,你可都要领教一番了。”
“包大人,草民……”邱掌柜仍旧跪着,只是双手抖得愈加厉害了。
“邱林,你想清楚了。”
“包大人,草民,方才看错了。这药方,草民前几日见过,确实是王贵拿到店里来抓药的,也确实是草民亲手抓的药。”
“那你是认罪了?”
“包大人,草民,草民一时失误,抓错了药而已,草民绝非有意害人,草民何罪之有啊。”
“邱林!你还敢狡辩!”包大人一拍堂木,怒目圆睁,声音也大了起来。两旁的衙役支起手中的棍子,敲打着公堂的地板,口中喊着“威武……”,和着咚咚咚的声音回荡在宽敞的公堂里,颇为渗人。
“来人呐!用刑!”
包大人一声令下,四名衙役走上前去,其中两人一把将邱掌柜按倒在地,另两人高举手中杀威棍,又重重落下。还未等他反应过来,板子已经落在他背上,邱掌柜呀的一声叫了起来。一个板子,一声尖叫。那尖叫声又尖又响,听得展霁雪都觉得心里毛毛的。
“包大人且慢!霁雪有话要说!”
“停。”包大人手一摆,衙役停下手上的动作,退后一步站着。邱掌柜停止了惊叫,趴在地上哀哀呻吟着。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地看向展霁雪,眼神中尽是不解和疑惑。
“展姑娘,你说。”包大人沉声道。
“包大人,邱掌柜既然坚持不肯认罪,想来他也许真的无意伤害霁雪,而是一时手误。”
听到展霁雪的话,堂下一片哗然。邱掌柜转过头看着展霁雪,既惊讶又感激。
展霁雪顿了一顿,看了看邱掌柜,接着说道:“不过……”
“不过如何?”包大人微微挑眉,问道。
“邱掌柜作为回春堂的掌柜,就连最基本的治伤寒的药都会抓错,回春堂的水平可见一斑。这一回是霁雪命大,才幸免于难。难保下一次回春堂不会因为抓错药而害死人。所以,为拯救天下苍生,民女请求包大人封了回春堂,判邱掌柜终生不得再经营药铺。并且,邱掌柜虽然并非有意,但他确实对霁雪造成伤害,致使霁雪身体和名誉皆受到损伤,霁雪要求邱掌柜赔偿霁雪身体和名誉损失白银各一百两。”
“唔。”包大人抚着胡须,思量片刻,然后点点头:“展姑娘所言确实在理,若真是如此,就依展姑娘所言。”
说着,包大人看向邱掌柜。
“邱林,你为人医者,经营药铺,却手误抓错药,险些致人死命。本府判你赔偿展姑娘纹银二百两,封了回春堂,并终生不准你再经营药铺,你是服或不服?”
“……”包大人的一番话,让邱掌柜倍受打击,只是看着展霁雪,呆若木鸡,不知如何作答。
“当然,如果你是受人指使才会犯下错误,这罪自然就轻了,包大人也不会封了你的药铺,这该赔的钱,也不会让你来陪。”展霁雪看着邱掌柜,低声嘟囔着。那声音很轻,却足够邱掌柜听得清清楚楚。
“包大人,冤枉啊……”邱掌柜突然泪流满面,大声喊冤。
这是怎么回事?这被告怎么突然喊起冤来了!
公堂外的众人面面相觑,疑惑不已。
“邱林,你又有何冤屈?”
“回包大人的话,草民,草民并非抓错药。而是受人指使,迫不得已而为之的。”
邱掌柜推翻自己方才所言,众人又是一片哗然。
“哦?”包大人一脸惊讶。
“你是受何人指使,又是如何迫不得已,还不一一道来。”
“是!包大人。”邱掌柜擦了擦脸,缓缓爬起身来跪坐下来。
“包大人,草民乃是受了张府的孙升指使的。王贵到店里抓药前一会儿,孙升到草民药铺,说王贵会来药铺抓药,他交代草民让草民给王贵抓的药里加些材料,让服药之人吃过药后昏迷一夜。草民不敢与张府作对,不得已只得照办。草民是迫不得已的,还请包大人明鉴,请包大人从轻发落。”
“邱林,你说的张府是哪里,孙升又是何人?”
“回包大人。张府是张丞相府上,孙升是张丞相府上总管孙升之子,张小公子的侍从。”
竟然是这样。
是张丞相的小公子吗?
原来还是这么一回事儿啊。
堂外的人开始窃窃私语,嘈杂起来。包大人堂木一拍,才静了下来。
“邱林,此话当真。若再敢有假,莫怪本府大刑伺候了。本府堂上铡刀,可并非摆设之物。”
“大人!”邱掌柜惊叫一声,伏摆在地。“草民所言句句属实,若有半句虚假,草民甘愿受铡刀之刑。”
“嗯。”包大人点点头,看看公孙策,看看站在暗处的展昭,再看看展霁雪。展霁雪的嘴角,似是带着一抹淡淡地笑意。
“来人那,让他画押。”
“是。”张龙赵虎拿着公孙策写好的备案笔录送到邱掌柜跟前,邱掌柜拿过笔,颤抖着手,在纸上留下了自己的姓名。
狡辩是错,承认亦是错。既然注定倒霉,还是就其轻吧!何况,他说的是实话,将来往生说不定不用下地狱受苦。
经过画押的备案笔录送到包大人桌案上,包大人看了看,黝黑的脸似是又深沉了几分。
“王朝马汉张龙赵虎,前往张相府带孙升前来过堂。”
“是,大人。”王马张赵四人齐声应道,迅速退了出去。
“暂且退堂,容后再审!”
堂木一拍,这一场戏终于暂时落幕了。
公堂外的人渐渐散去,王贵走了,邱掌柜也被带了下去。
展霁雪长长吐了口气,看着公堂上高悬着的“明镜高悬”的匾额,握紧了双手。
接下来的,才是最难的。不知道,能不能如愿。
不,一定能如愿的。
展霁雪摇摇头。
有包大人在,有哥在,不会让他逍遥法外的。我相信,不会的。
“雪儿?”
“嗯?”展霁雪回头,展昭已站到她身边。
“还好吗?”
“嗯,我很好。”展霁雪点点头,笑了起来。
“有你在,我怎么会不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