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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回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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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的余晖将要散去,南鸢倏地合掌抬头。
红色礼裙被她撕扯出一道难看的裂痕,江慈背着她站着,用一只手扶住胸口处的礼裙,才不至于让裙子彻底掉落。
南鸢不知所措地立在原地,她想要伸手帮忙扶住几乎整个后背露出来的裙子,可胳膊刚抬起来一点又觉得这样不对,她张嘴想提醒江慈司机大哥的身影从阳台一闪而过,只是……
她心中千变万化,却什么都做不到。
跟她大脑停摆的智障不同,江慈比她更为冷静,隐约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接着便是司机大哥的声音:
“江女士,我可以进来吗?”
一室安静。
“司机来了,小朋友。”江慈转了个身侧身对着南鸢,她好像累了,捂着胸口处的手不似方才那么紧,礼裙摇摇晃晃的,南鸢看着随时要掉下来的礼裙,突然转身对着门外大喊;“哥!你别进来了我马上出来!”
门外的人应声,南鸢背身而去,她不敢回头看,就这么攥着拉链,狼狈地选择逃离。
……
硌的手心发痛的拉链带她回到现实。
汽车时不时发出轰鸣,南鸢下意识觉得不对劲,随即往车窗外看去,玻璃外是飞速闪过的路灯,以及玻璃内影影绰绰的她自己的脸。
“阿姨,这不是回我家的路。”南鸢转过头尽量用平稳的语气说道。
其实她有点想开窗户透透气。
【滋】的一声电动车窗缓缓降下,江慈的声音从驾驶位传来,“小瞳不是想兜风吗,山里跑跑再送你回去。”
话音刚落,前排江小瞳的声音在这黑夜里显得聒噪,“呸啊!江慈你能不能不要说话这么恶心?只是你自己想来兜风吧!”
南鸢拧眉,江小瞳的色厉内荏她多少能看出来一些,江小瞳害怕江慈,可越是害怕,她便越要跟江慈对着干。
为什么?
漆黑的深夜,她延展出无数对江慈的好奇心。
窗户打开后汽车的轰鸣声时不时落于耳际,跟轰鸣声一块纠缠着的还有猛烈的风声。
明明应该感觉到夜风的冷,然而南鸢头脑好似越加的滚烫,这份滚烫像病毒一样从大脑快速蔓延,直至她的胸口。
风中传来的,是江慈头发的香味吗?
南鸢做了个深呼吸,攥成拳的手出了一手心的汗。
大抵是开窗无法满足江慈,没过多久江慈放下敞篷,一时间各种声音席卷而来,南鸢眼睛因过于强烈的风感到酸痛。
强风中她一反常态的瞪大眼睛,她坐在驾驶位的后面,江慈的长发被风吹得凌乱不堪,还有一根不小心落到南鸢脸上,南鸢摸索着捏下脸上的一根长发,悄咪咪的塞到裤兜里,跟拉链一起。
回家已然接近晚上十二点。
江慈将车停在小区门口,本想跟南鸢一块进去登门拜访,江小瞳死活不让,南鸢也觉得这样不合适,于是顺水推舟拒绝了江慈的要求。
“抱歉今天让你这么晚回家,家长肯定要担心了,改天我再登门道歉。”江慈笑容柔和,把握着距离感。
南鸢摇头,鼓起勇气跟江慈对视,“阿姨……谢谢你送我回家……下午的事……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江慈摆摆手潇洒地打开车门,眼尾不经意流露出几丝风流,“不要放在心上,反正……”
后面的话南鸢没有听清,等想要再问车子已经开出去好一段距离。
南鸢默默注视了会,转身穿过小区铁门。
妈妈像往常一样问她有没有吃晚饭,南鸢随意敷衍两句拿着换洗衣物说要洗澡,妈妈简单的抱怨两句,顺手帮她打开热水器。
浴室里水汽缭绕,南鸢站在花洒下淋着热水,脑海中莫名浮现江小瞳说的关于江慈的那几句话。
江小瞳说江慈有很多女朋友,难道江慈喜欢女人吗?
既然喜欢女人,江小瞳又是江慈跟谁生出来的?
女人跟女人……
南鸢突然打了个冷战。
收起乱七八糟的想法,南鸢速战速决,只是这个澡洗完她没有往常浑身轻松的感觉,倒不如说脑子发木,反应慢到连妈妈都看出不对劲。
面对妈妈担忧的眼神,南鸢只得搪塞过去。
她满心纠结,纠结着要不要告诉妈妈,她把好朋友妈妈的衣服给扯烂了。
可……光是想想就觉得好不对劲。
她为什么要这么忸怩?
南鸢带着满脑子浆糊躺到床上,翻来覆去直到半夜才迷糊睡着。
夏天就这么过去了,深海市没有秋天,转眼便来到所谓的【冬天】。
高三的课业一下子变得紧张起来,南鸢最初纠结过几天后,随着时间推移,江慈的面容在她的记忆里渐渐变得模糊,后面的几个月她再没见过江慈,江小瞳说江慈到处出差,最近几个月都在国外,貌似身边还换了新人。
南鸢一边奋笔疾书,一边听江小瞳给她讲江慈那数不清的女朋友的故事。
“啧,你说她干脆叫散财童女得了,对每个人都那么大方,送这送那的,看得我都心疼,再怎么说也是我老江家赚到的钱啊!”江小瞳忿忿,跟讲评书似的时不时还拍下桌子。
就差手里有个惊堂木了。
南鸢被她叭叭不停搞得不堪其扰,她停下笔开口,“你这么不忿,怎么不去继承家业?”
江小瞳哼一声,又是拍桌子,南鸢眼看她手起手落,心里不禁吐槽江小瞳难道不嫌疼吗?
“我才不呢,说不定我还真有兄弟姐妹,到时候让他们继承咯,我要靠自己打拼。”江小瞳拍完桌子又拍胸脯。
南鸢的视线在江小瞳右眼下的泪痣上停留一秒,在对方反应过来之前又移开视线,嘴角绽出一抹笑来,“你准备上哪个大学?”
江小瞳几乎没有犹豫,“京大吧,离深海市比较远。”
“……”南鸢沉默数秒,“怎么要去那么远的地方啊,咱们一块上深大不好吗?”
江小瞳摇头,身上的咋呼劲少了大半,“我不要,我不想在这里待着,只要有她的地方我不想呆,反正她对我估计也是两看相厌,谁也看不见谁那不是正好。”
南鸢低头看着未写完的卷子,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时间过得飞快,冬去了春又来,想必很快又会到新的夏天,这样的话,距离她遇到江慈,时间变得越来越远。
江慈……如果小瞳离开深海,她还能有机会见到江慈吗?
突如其来的想法迸出,脑海中模糊的面容刹那间清晰可见,以至于南鸢再握不住笔,水笔顺着卷子滚了几圈落到地上。
功亏一篑。
……
“同学们,这次期末考后要开家长会,过完年距离高考还有四个月了,请每位同学的家长务必来学校,稍后我会在家长群里通知。”晚自习后,班主任宣布了要开家长会的噩耗。
南鸢倒觉得还好,她成绩很稳定,倒也不至于无学可上,以后无非是随大流的选个热门专业,大学随便混混,再随大流考研究生,考不上再去找个差不多的工作,一辈子也就这么完事了。
说实话,她没怎么想过自己想去过怎样的人生。
在一片哀嚎中,最淡定的大概就是她和江小瞳了,从小学到高中,南鸢从未见过江慈来开过家长会,或许江慈都不在家长群里。
“哎,放学我请你吃根淀粉肠庆祝下,嘻嘻嘻我就喜欢看哀嚎遍野,年前开家长会,是成心不想让人过个好年啊!”江小瞳幸灾乐祸,暗暗用手肘怼了下南鸢。
南鸢左右看了看,伸出两根手指,“两根。”
江小瞳嬉皮笑脸的,“啧啧,好吧我再附赠全糖奶茶一杯,走!”
第二天南鸢一大早刚到教室,往常聒噪的嗓音不见了,江小瞳披头散发趴在课桌上活像个女鬼。
“?”南鸢放下书包,走过去轻拍江小瞳肩膀,“小瞳你怎么了?”
她这一拍仿佛打开江小瞳的开关,她腾地站起来,力气大到椅子都倒了,课桌上的书也被她搡掉几本,“气死我了!气死我了!!”
江小瞳魔音灌耳,惹得附近两排的同学纷纷捂住耳朵。
“南鸢你快别惹她了,小瞳一大早跟吃了火药似的,你小心点,省得一会小瞳倒拔垂杨柳啊!”前排同学揪着南鸢的袖口小声说道。
“我靠你说谁倒拔垂杨柳呢?小心我现在就让你尝尝拔垂杨柳的滋味啊!”江小瞳耳朵尖的很,披散着头发像只发疯的小狗。
同学一哆嗦,赶紧转过身老僧入定。
南鸢叹气从兜里摸出根皮筋给江小瞳扎头发,有人碰头发江小瞳立马回头恶狠狠的瞪眼,见是南鸢放下警惕,任由南鸢给她扎头,同时嘴里小声嘟囔,
“你说她发的什么疯?昨晚突然回家,还说要给我开家长会……”
尽管没说名字,南鸢却知道江小瞳嘴里的【她】是谁。
“为什么?”南鸢稳住情绪,又摸出把小梳子。
江小瞳言语间捎带着不自然的忸怩,“我……我怎么知道啊……气得我又跟她吵一架……”
南鸢给江小瞳扎好马尾,静静地看着江小瞳的背影,刚才江小瞳回头的瞬间,她惊觉江小瞳不知何时起,跟江慈越来越像……
人家本就是母女俩,像是必然的,南鸢心里吐槽自己。
只是……南鸢眼神带着些探究,江小瞳虽然表现得很暴躁,可明显不是抗拒的那种焦躁,而是面对江慈突然的靠近,不知如何是好的感觉。
“所以你气的头发都没梳就跑来上学?”南鸢反问。
江小瞳鼓嘴,眼神游移不定,“才不是,我是故意把头发散下来的,没听说过牵引性脱发吗?小南你说她会不会来?”
“……”南鸢坐回座位,刚才两人说话声音都不大,没什么人听到,坐回去她稍加思索,坦言道:“我觉得你妈妈应该会来,你这次好像考的不是很理想,不过看样子阿姨也不是在意成绩的人。”
反正他们老江家又不缺钱,江小瞳随便捞几套房收租都能财务自由的过完一辈子。
就算考焦了,估计也无所谓吧,南鸢想。
“……”江小瞳啊了一声,少见的因为成绩焦躁,“我靠啊!为什么不早说要开家长会!早知道我不在考场上睡觉了啊!”
南鸢无语一秒钟,在上课铃的响声中打开课本,不想再去理会还在发疯的江小瞳。
终于,两人怀着各异的心思就这么到家长会的那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