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对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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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场的人还没从之前的状况中回过神来，听到郁灼的话又是一怔，连洛允宵都是过了半晌才愣愣点头：“行啊。”
郁灼便走过去把地上的剧本捡了起来，站到排练室中央。
等洛允宵也准备好，他才不着痕迹地扫了一眼四周。
之后的排练大多会依靠排练室里的固定摄像头记录，但因为现在还在拍摄当期的主要素材，所以各小组都配了小型摄制团队，加上流动的其他职能人员，这时排练室边上站了将近三十人。
穿着各色衣服的毛茸茸挤在一起，画面看起来格外扭曲，很容易就能判断出是假的。如果不刻意感受那些落在身上的视线，甚至可以把他们当成布景。
眼前洛允宵的二哈形象，则要更清晰些。
郁灼也摸不清在自己的意识里，幻觉形成的依据是什么。但洛允宵的幻象看起来，比他见过的很多人都要更传神，黑白相间的二哈狗头毛茸茸的，冰蓝色的眼睛透着清澈的愚蠢。
没什么杀伤力，还有点可爱，就好像真的是只二哈——长歪了的那种。
他缓慢地做了个深呼吸：“开始吧。”
这次两人没有再重复之前的一幕，郁灼挑的是中间的一段。
经过谢流年步步引导，主角终于发现了破阵关键，并最终主动提出自己留下。
在这一段开头，主角已经掌握大部分线索，心里也有了预期，所以看起来比之前要更严肃悲壮，跟依旧吊儿郎当的谢流年相比，对比也更加鲜明。
洛允宵的实力确实不差，开口的瞬间就进入了状态。一段推理台词被他说得跌宕起伏，剧情的紧张，主角内心的挣扎，伪装出来的假镇定，在短短几句话里展露无遗。
郁灼脸上却什么表情都没有。
他已经很久没有投入地演过戏。
六年，或是七年。
从一开始还会不死心地尝试，到因为无休止的焦虑和恐惧而变得憎恶抗拒，再到彻底放弃。他已经不记得自己上一次全身心投入角色时是什么样的。
甚至只是试图回想，都让人觉得害怕。
可周围只有各种各样的毛茸茸。都挺可爱的，一点都不可怕。
郁灼在心里对自己说。
他望着对面那双冰蓝色的眼睛，二哈的狗头配合着洛允宵沉重的语气，给人一种可笑，却又忍不住被吸引的滑稽。
让人想要逗他，看他露出如临大敌的表情。就算内心已经下了决定，还是会想看看这个人在绝境与选择面前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
他下意识地扬起唇角，属于谢流年的好奇与促狭也慢慢浮上心头。
心跳一点点地快了起来，但郁灼破天荒觉得，这种焦虑和恐惧，能忍受。
洛允宵一开始并没有发现不同。
他更倾向于体验派，一旦进入角色就很容易全情投入，哪怕对手是郁灼这样演技蹩脚的，对他的影响也有限。
可两人的台词一句赶一句，主角终于被挑动了情绪猛然回头，正对上谢流年的双眼时，洛允宵才突然一震。
他好像真的看到了谢流年。
“……这简单，不就是把这破坏掉吗？走吧，赶紧出去，我想喝酒了。”
少年往前一步，像是要拔剑的模样。一双漂亮的桃花眼里带着戏谑，又透着点天真无邪，仿佛不知死期将近。
会让人因为拖累了他，生出无尽的罪恶感。
“等等！”洛允宵下意识伸手去拦，又被自己的本能反应吓了一跳，总算是在电光火石间还记得这是在对戏，勉强续上台词，“没那么简单。”
他稳住了心神，继续演下去。可依旧惊讶得不能自已。
郁灼跟之前完全不一样了。
不管是台词里语气的变化，还是表情眼神里的微小情绪，甚至一动一静间的节奏都吸引着所有人的目光。
就好像，戏里的人真的活了过来。
情绪不由自主地被带动，洛允宵很快就再次彻底投入角色之中。他甚至有种跟陆见川对戏的错觉。
可又有不同。
不至于像最后那样被压制得毫无还手之力，也不像刚开始那样能分明地感受到对方的□□引。跟郁灼对戏，更像是彻底融入了另一个世界。
因为他是谢流年，所以他只能是主角。
“……你，确定？”到最后，少年似笑非笑地试探。
“确定！”
洛允宵毫不犹豫地接上最后一句台词，而后就像是时间停滞一般，久久回不过神来。
郁灼也没有动。
不知过了多久，零落的掌声突然响起，接着就迅速连成了片。
洛允宵彻底惊醒，下意识看了一眼掌声传来的方向，而后又猛地睁大了双眼，不敢置信地看向郁灼。
“郁灼！”
青年脸上那些生动的表情早已消失，这时慢吞吞地露出一个笑容，开口时好像还带着点谢流年的影子。
“小声点，我听得见。”
“你……”洛允宵满腔的激动说不出来，憋了半天才挤出一句，“你这次演得真好。”
“是吗。”
洛允宵用力地点了点头，又始终找不到合适的话语表达，最后勉强稳住了情绪，走近用力地拍了拍郁灼的肩膀。
“你要早是这表现，刚才川哥肯定不会那么生气！”
顿了顿，他还嫌自己这说法表达得不够彻底，又补了一句：“你刚才要是这表现，川哥肯定会很欣赏你的。”
郁灼指尖微微蜷起，上面还残留着压抑不住的颤抖，半晌他就放弃似的把手藏到身后，笑了笑，低声重复。
“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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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录制结束，方雅阳来接人时，发现工作人员的态度好像不一样了。
可一时间她又说不出有什么不同。
郁灼刚收拾好出来，被洛允宵拦住，把中午没加上的微博关注也点上才终于自由，走到门口却见自家经纪人蹙着眉，也不知在想什么。
他伸手晃了晃：“想什么呢？”
方雅阳收回目光，看他一脸坦然，瞬间想起之前听到的各种消息，顿时没了探究的心思。
到了停车场，方雅阳才没好气地开口：“我就一天没盯着你，你怎么又招惹陆见川了？”
郁灼：“导师指导交流，那是写在录制安排上的姐。”
“一对一指导也写着？”方雅阳翻了个白眼。
郁灼耸肩。
方雅阳是听说了当时郁灼跟陆见川对上的盛况，可郁灼的演技差人尽皆知，陆见川非要较劲，也确实不好说谁对谁错。
她只能叹气：“我去打听了，陆见川的经纪人已经找过总导演和李监制，后期应该不会乱剪。但后面你给我老实点，该服软的就服软。”
郁灼哼唧一声，也不说话。
方雅阳缓缓启动车子，在后视镜里看了他一眼：“你当时究竟都说了些什么，怎么能把人给惹生气了？”
“告状的人没跟你说？”郁灼挑眉，却不由自主地想起当时的情景。
在陆见川靠近强迫他模仿台词时，他看到的确实是陆见川原本的模样。因为离得太近，他甚至还记得男人身上的淡淡清香，和那张完美的脸上随着情绪变化的微表情。
可最后陆见川被气走时，就已经变回了炸毛的小猫咪。
这种频繁的变换，其实比平时扭曲的幻觉更让人心累。因为那会让他更清晰地意识到，自己不正常。
唯一的安慰，大概是炸毛的小猫咪比任何时候都可爱。
发现方雅阳似乎还在等着自己说下去，郁灼垂眼笑了笑。
“没说什么，就是不小心……踩到了猫尾巴。”
·
中途回了一趟公司，郁灼到家时已经很晚了。
把自己和小狸花都喂饱，他才窝到沙发上，打开手机把宁蓝从黑名单拉了回来。
YZ：你说，幻觉产生的依据是什么？
那边的宁蓝应该是正闲着，反应非常快，不到一分钟，对话框上就变成了正在输入的状态。
蓝天：你终于舍得把我放出来了？
蓝天：你还没去检查？
蓝天：最近感觉怎么样？身体有没有不舒服？你都看到些什么了？
郁灼看着蹭蹭往外冒的文字，目光微软，唇边多了点笑意。却完全没理会对方的提问。
YZ：我好像能演戏了。
宁蓝沉默了将近五分钟，然后开始疯狂地给他发震惊表情。
蓝天：什么情况？
郁灼想起白天的经历，半晌点开了语音：“就是……如果把所有人都当成动物，好像就没那么可怕了。”
宁蓝听到这话是什么反应，郁灼无从得知。但对面很快就打来了语音电话。
郁灼犹豫了一下，按下接听。
宁蓝开口就问：“你现在看到的，还是动物？”
“嗯。”郁灼语气很平静，“就跟之前和你说的一样。”
“那……演戏的时候呢？是什么感觉？”
郁灼沉默片刻。
“也怕。”他说，“可如果想着周围没有人，就还能忍受。”
其实依旧会焦虑和恐惧，但对于演戏的那种渴望，足以战胜。哪怕在结束后，会害怕得想要躲起来。
宁蓝安静了一会，问他：“你记得当时自己都想了些什么吗？”
郁灼其实记不太清楚了。
刚开始，应该是在拼命地催眠自己。可后来渐渐就沉浸在角色之中，觉得自己可以无所顾忌地演绎。
不会被人看到，不会被人嘲笑，也不会被摆弄和曲解。
宁蓝听到最后：“可是，之前你就算是一个人独处，不也做不到？”
郁灼明白她的意思。“谁知道呢。”
就在这时，自己玩腻了的小狸花猫终于耐不住寂寞，翻山越岭地爬到沙发上，又从椅背跳到他怀里。
分明的重量带着柔软的温热，仿佛一直钻到人心里。
“也可能……”他指尖不经意地在小狸花背上捋了捋，“看着那些毛茸茸，会觉得动物比人更安全吧。”
宁蓝默然，最后又像是想起了什么：“那陆见川呢？你看他跟别人也一样吗？”
脑海里瞬间出现了小金吉拉的形象，郁灼笑了笑：“差不多。”
“什么样的？”
“就是毛茸茸的。”郁灼顿了顿，又补上一句，“小猫咪挺可爱。”
宁蓝完全不能接受他用这样的形容词来描述陆见川。
很快就转移了话题：“但你也不能一直这么下去。这肯定是不正常的。”
“可除了看人不太正常，其他也没什么影响。”
听他说得满不在乎，宁蓝急了：“现在没什么影响，但以后不好说。你至少应该先去检查一下。”
“再说吧。”
“郁灼，这事不能拖！要是真有问题，早发现也能……”
发现宁蓝开始唠叨起来，郁灼就知道没法聊下去了。
他挂掉了语音，给宁蓝发了个红包。
YZ：放心，我心里有数。
接着他熟练地把人又放回了黑名单。微信没了动静，连带着四周好像都安静了下来。
郁灼漫不经心地逗着猫。
——但你也不能一直这么下去。这肯定是不正常的。
不正常好像也没什么。
他想，如果这样就能好好演戏，一直不正常也挺好。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