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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消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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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月先央着她吃了口点心,继而娓娓道来。
下午,她去长明楼买糕饼,遇到有人插队,对方蛮横无礼,还把原先排着的一个少年推搡了出来。
少年不会说话,只能用手比划着,想和对方说理,对方全然不顾,还讥讽嘲笑起他。
春月看不过去,冲上前相护,回头才见那被推倒的少年正是她送过汤的邻居。
对方人多势众,她没办法,最后只能拿出小公子的名头,吓唬对方。
春月拉着闻锦的衣袖,声如蚊讷:“您之前教过我们,不能仗势欺人,更不能在外头打着您的名号行方便,我今天犯规矩了。”
她低头认错,又急切辩驳:“但我不摆出您来,我和阿思就要被打了……”
闻锦笑了笑,“这是见义勇为,不是仗势欺人,你没做错。”
春月咧嘴卖乖道:“可若没有您在背后给我撑腰,我也不敢上去,您不知道他们几个多壮!”
闻锦星眸弯弯,拿了枚点心塞到她嘴里,“有这撑腰,拿去路见不平,有什么不好?”
春月一壁嚼着糕饼,一壁同宋思珩晃头笑道:“你看,我就说不会怎么样的,有小公子在,他们肯定不敢来报复。”
宋思珩无声笑了笑,转眼,院门吱呀一声。
老爷子忧心忡忡地寻出门,看见宋家兄弟皆安然无恙伫立门外,目光不由温和下来,胡子却呼呼而起道:“怎么回了家也不进门,都杵在外头做什么呢?”
“阿思,一下午不见你,跑哪去了?”
宋思珩身有残缺,老爷子素来不许他私自出门,眼下听他厉声质问,哑口少年面色僵滞,一时间不知如何开脱,怯懦地向后退了一步。
身后拂来一只骨节分明的手,轻按上他的肩头。
男人挪前一步,沉吟了会,“思珩在等我回家。”
宋老爷子半信半疑,“在门口等了一下午?”
晟云洲并不擅长应对父子间的拷问,看着老爷子一脸狐疑,目光正朝宋思珩手上的油纸袋望了去,闻锦含笑迎了上来,挡了一挡。
“刚巧我与宋大人一同回来,我家小丫头买了些吃食,正与二公子一并分享,见我们回来,就挤在门口说了会话,一时忘了时间,让伯父担心了?”
宋老爷子对自家儿子肃然严厉,对上闻锦,总是眉开眼笑,“没有没有,小闻吃饭了吗?待在门口吃东西,可是饿了?我刚做了饭,要不一起进来吃点吧。”
本来只是想圆场,转眼,闻锦就被老爷子的盛情难却拉进了院门。
说来,这是宋氏父子入京以来,晟云洲第二回同他们吃饭。
他平日早出晚归,回来后也只往自己屋中去,言称公事繁忙。以前寒窗苦读时,宋蔺长年久居书院,也甚少有空与他们相处,晟云洲的见外,倒也不显突兀。
只是宋老爷子将灶火再度生起,望着火舌渐渐蹿大,舔了锅底一口,禁不住叹了口气:“以前总想着他考上就安生了,没想到当了官,更忙了。”
闻锦于一旁帮他扇风,闻言宽慰:“宋大人刚上任,总要勤勉些,给上峰多些好印象。”
老爷子颔首理解,“入仕是他打小的志向。”他自豪地露出一点笑意,“其实我和孩子他娘都没什么文化,也不知积了什么德,竟生了个状元出来。高兴是真高兴啊!但就是......也希望他能过的好。我其实不盼着他做大官,他娘过世前,嘱咐最多的一句,只是希望他能记得按时吃饭。”
逝者令人追念,也让人静默。
闻锦见他双眸充满回忆的莹光,安静不语,良久,老爷子转了转眼眸,继续添柴加火,苦笑道:“但他总是很忙,以前读书忙,现在当官忙,想和他坐下来安安心心吃顿饭,都难。”
这回,不止是闻锦不知该说何话,门口,男人打水入门的脚步滞了下来。
晟云洲的良心在风雨如晦的官场上经年泡久了,时常不出现,或是姗姗来迟。
本来他已经寻好公事未完的托辞,拒绝今夜出席陪笑。
直到听到宋父这么几句无奈的抱怨,充满着对于亲生骨肉难以言表的心疼,他才想起宋蔺早已身亡,老爷子白发人送了黑发人,是他占了人家的身份,欺瞒了他们。
他判断不出这场欺瞒对老人家而言到底是好还是坏,但他自觉借了宋蔺的身份,理当对人家的家人客气包容些。
偶尔,也该替他出面,多陪他们吃几顿饭。
闻锦试着又纾解了几句,转眼,宋思珩把菜切好,春月围上围裙,拎勺下油,张罗起新添的菜。
哔哔剥剥油响,宋老爷子不好意思地道:“本说好请你们吃饭,我嫌菜少,却累了你们一起帮忙。”
闻锦摇了摇头:“人多好办事,让伯父一人做,不止我们过意不去,也不知得等到什么时候,我和春月都饿了!”
春月厨艺娴熟,不一会,一道小菜出锅,色香味俱全,扬手递予宋思珩上菜,见他双眸莹亮,含笑补充:“阿思也饿了!”
宋思珩鼻尖嗅着香气,腼腆地红了脸,捧着菜往前厅去。
至门口,迎面撞见提着水桶的兄长,笑眼端着菜朝他鼻尖递去。
晟云洲望着他期许的眼眸,牵起嘴角附和,“挺香的。”
宋思珩心满意足地跑向前厅,闻锦抬首见男人提着一桶重水,身姿仍然挺拔颀长,不费吹灰之力,不由心中感叹男女之间力气的差距。
这原是她想帮一把的活。
奈何到了井口,打水容易,提水难。
正疑惑明明以前见春月挑水甚是轻松,远远望见换下官服的状元郎,两人分别立于院中和长廊对望,气氛稍有一瞬的微妙。
有那么一瞬间,闻锦彷佛看到男人双眸流露出极大的讥讽,似是在腹诽她什么。
却在这时,宋老爷子及时出现,一声令下:“怎回事,见人小闻拎不动也不帮忙,要你这么大个男人做什么用?”
这么大个男人,听得闻锦这位“男性同胞”大窘。
再转首,清隽男人恢复了往常禀姿如玉的模样,嘴角噙笑而来,弯腰接过桶,转身,轻飘飘朝厨房水缸走了去。
闻锦暗叹了声“幸好”,好在她是孝仁太后公认的养子,不然每天都得穿帮好几回。
眼下,水缸满了大半,晟云洲额间一滴薄汗未露,只为了方便,折起宽袖,露出修长的双臂,提起桶边往缸中倒水,手节间贲张有力的筋脉流转其中。
他的身形很直,便是倒水,也倒出一股子傲然挺立,并不适合做这类杂事,但做起来的动作,赏心悦目,并不影响他的风姿。
闻锦望着他稳当的大手,手臂的肤色就像她素日饮茶的冷白瓷杯,继而视线无意间下落及男人的腰身,又直又细,令她蓦然记起来那个一直恨不能忘记的旖旎夜晚。
她躺在一名陌生男子身下,把玩了一晚上人家的细腰。
也才知道,原来男人的腰,长那般模样。
眼前,宋蔺的腰,看起来也,不遑多让。
晟云洲余光瞥见闻锦盯着他愣神,双靥还有些不知名的绯色,扭头朝她望了过去,冷眸穿透而来,掠过她毛绒绒的眼帘,直进她的心底。
小姑娘宛若瞬间定住,面对他的视线,一股熟悉的敬畏感油然而生,再一探究,他又敛去了寒眸,恢复宋蔺润玉般的模样。
“哎呀,煮好了!”老爷子走向旁侧沸腾的小炉子,欢呼一声,打破他们之间的静谧。
他用勺从炉里捞出来一枚鸡蛋,递向闻锦,目光瞥向她额头,“敷一下,消肿。”
方才在门外,暮色合拢,视线昏暗,根本无人注意到闻锦的额头。
走到长廊灯光下,春月惊呼一句,才发现小公子光洁的额角已经泛出一块磕肿的紫红。
“不用麻烦,就是不小心磕了下,过些天就好了的。”
闻锦推而不受,老爷子目光望了一眼自己还要加柴扇风的灶台,望了眼切菜的思珩,望了眼炒菜的春月,最后扫向了刚好把水缸打满,暂无事做的宋蔺。
“你带小闻出去,帮他敷一下。”
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