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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我没老婆! ...

  •   迟宴跟着何秋韵走进房间,床上的迟德明已经醒了,他靠在床头,掀起眼皮对迟宴点了点头。

      房间的窗帘被何秋韵拉起,他没有开头顶的灯,只有一点微弱的光从床头处传来。

      何秋韵轻声对迟德明说:“现在您可以把床头的坚果吃掉了。”

      迟德明虽然有些疑惑,但还是照做。

      何秋韵来时自带了一个木制小箱子,箱子上刻着精美的竹子纹样,箱顶镂空处雕着两只蝴蝶。他从里面拿出一个风铃挂在床前,那风铃随着他的动作发出叮当一声脆响,何秋韵的衣角被不知哪来的风吹得轻轻飘起。

      紧接着,他拿出一个香炉摆在原本放着坚果的地方,随着香炉一起拿出来的还有香筷、灰压一类的东西。他修长白皙的手指在香炉上轻轻移动,眼神专注,像在描摹一件艺术品。

      迟宴站在门口,目光不由自主落在对方身上。

      何秋韵拿出一根线香点燃,一缕青烟升起。他将线香靠近香篆,几秒后,一股恬静素雅的草木香缓缓飘来。

      闻到这香的一瞬间,迟德明竟然觉得自己有点困了。

      “迟爷爷,待会儿你只管好好睡一觉,醒来后一切都会结束。”何秋韵放轻声音,一边说着一边用指尖摇晃风铃。

      迟德明半眯着眼睛喃喃道:“真的会结束吗?”

      何秋韵嗯了一声:“请相信我。”

      迟德明眼睛已经完全合拢,他嘴里发出一声低喃,何秋韵站得离床边很近,将那句话听得很清楚。

      他听见迟德明说:“我不怪她。”

      **

      迟宴不知何时走到何秋韵身后,他压低嗓音凑到何秋韵耳边问:“需要我做什么?”

      何秋韵浑身一颤,他耳朵很敏感,这是个秘密。他耳尖泛起红晕,还好此时光线昏暗看不太出来。

      他往前站了一步,转身指向窗边的一张椅子,面色平淡地说:“你坐在那里保持安静就行了,不要发出任何一点声音。”

      迟宴笑了,问:“呼吸声也不行吗?”

      何秋韵知道他在开玩笑,无视了他这个问题:“等会儿无论发生了什么都不要把人叫醒。”

      迟宴走到椅子边坐下:“知道了。”

      何秋韵闭上眼拨动了六下风铃,下一秒,眼前的场景变成一块黑色幕布,成千上万的蝴蝶掀起幕布一角。那些蝴蝶扇动着翅膀,双翅颤动的声音随着风铃的叮声飘入何秋韵耳里。声音忽远忽近,何秋韵站在一片黑暗中,头顶打下一道光束,将他的影子拉得好长。

      这时,右侧传来海风的声音。隐隐约约的,有一股大海的咸腥味飘进何秋韵的鼻翼。

      到了。

      何秋韵睁开眼,这里已经不是昏暗的房间,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波涛汹涌的大海。

      天空黑压压的,雷声轰鸣。

      何秋韵向海水中走去,水面很快没过他的大腿。海里有许多正在挣扎的动物,其中,一只老虎离何秋韵最近。它一边往岸上游去,一边露出尖牙向何秋韵施威。

      何秋韵并未理会这只自身难保的老虎,因为他已经找到了目标——海面中央有一只小船。

      他游向小船,心里松了口气。还好前年师父逼他学会了游泳,不然今天可能真的会栽在这里。

      就在这时,海面挂起一阵大风,巨大的阻力让何秋韵无法前行。何秋韵啧了一声,看来自己被梦境的主人发现了。

      但这还不算最糟糕的,更糟糕的事紧接着发生。何秋韵眼看着蓝绿色海水突然变得纯白,有几滴顺着他游动的动作进入嘴里。

      ……是牛奶。

      他意识到这一点后满脸写着绝望,不是都让委托人不要喝牛奶了吗,现在的雇主真是越来越难带了。

      何秋韵真的很讨厌牛奶,而且他乳糖不耐受!他呛咳了两声,努力仰起头不让牛奶进入口腔。但很显然,一切都是徒劳。

      一般人做梦的时候是没有五感的,但造梦师不同,他们在梦里也会将一切感知得很清楚。也就是说,何秋韵会有味觉也会感到疼痛,如果他在梦里死了,现实中会变成植物人永远沉睡。

      一只金毛游到何秋韵身边,他立刻扶了上去。他找到支撑点恢复了一些体力,心里想着狗狗不愧是人类最好的朋友,这次出去得在店里养只狗才行。

      但留给何秋韵的时间并不多,雷声不断从头顶传来,天色暗得吓人。何秋韵没能休息太久,他憋了口气,松开金毛继续往小船靠近。

      他衣服全湿透了,此时正不停拖拽他的身子。何秋韵皱起眉毛,费了好大劲才游到小船边缘。

      和猜想的没错,船里躺着的人正是迟德明。对方双手合十放在胸前,脸上满是平静,和周身的环境显得格格不入。

      何秋韵伸手攀住船想翻身上去,但紧接着他感觉不对。

      他现在整个身子都在向下沉,海水已经把他的嘴唇完全淹没。他今天穿的衬衣很薄,就算打湿了也不可能有这么大的重量。

      何秋韵眼珠子往下一转,接下来的一幕让他瞳孔紧缩了一下。

      ——拉着他的不是自己的衣服,而是一个“女鬼”。那“女鬼”的头发在水里漂浮,乌黑看不到亮光的眼珠直勾勾盯着他。

      何秋韵深吸一口气,水下的女鬼顺着他的腿往上爬了爬,何秋韵看清了她的脸。

      这不是什么女鬼,而是梦境的另一个主角——迟爷爷已故的老伴。

      何秋韵使出全身力气将抓着自己脚踝的人蹬开。

      他仰头,修长的脖颈全部露出,他低声念了句什么,顷刻间,海面刮起巨浪,浪花边缘卷起一层奶泡。

      海风吹得何秋韵头发纷飞,他抬手,泛着红晕的指尖飞出一串蝴蝶。

      不知为何,蝴蝶丝毫不受海风影响,它们在昏暗的空中舞出令人惊艳的弧度。随后,蝴蝶将小船团团围住,何秋韵闭上眼,周身泛起一圈白光。

      过了几秒,小船正上方的乌云被撕开一道口子,金光从中投射而下。何秋韵睁开眼,浪潮已经消失不见。他站在一片草地上,此处绿草如茵,空气中满是青草的气息。

      “抱歉,给你添麻烦了。”何秋韵身后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他转头,是迟奶奶。

      迟奶奶穿着一条碎花连衣,微风拂过她的裙摆。

      她笑了笑说:“谢谢你。”

      何秋韵看着她问:“你是有什么东西落下了吗?”

      一般来说,除了那些生前就是仇人的,已故之人如果一直以噩梦的形式出现在梦里,很有可能是他们身不由己。他们有很重要的东西没有带走,执念慢慢演变成邪念。

      迟奶奶和迟德明显然不是仇人关系,何秋韵看得出来,他们感情很好。

      “我和德明有一对玉石戒指,我们约好,等我去世后,我的那颗随我一起入葬。”迟奶奶轻声说:“但他临时改变主意了,那颗玉石一直被他藏在枕头底下。”

      “我只是不希望他一直那样痛苦,我看得出来,他每次睡前看向那颗玉石的时候,都很难过。”迟奶奶说着擦了擦眼泪:“后几次进入他的梦时,我已经控制不住自己了,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也知道我变得很可怕,甚至有点歇斯底里。”

      这就是迟德明说的“她想带我走”。

      何秋韵在草地上坐下,他用手蹭了蹭草尖:“我帮你们造一个梦吧,你有希望进入的场景吗?”

      如果说先前的噩梦是开胃菜,那现在才开始上正餐。造梦师的职责就是吞掉噩梦,然后帮梦主创造一个美梦覆盖掉那些可怕的记忆。

      迟奶奶也在何秋韵身边坐下,她的声音温和清润:“那就麻烦你帮我回到50年前我和他第一次约会的时候吧。”

      何秋韵点点头,梦境像被人按了倒放键,时空迅速回旋。很快,场景来到五十年前的一个电影院前。街上人来人往,一个高大的男人站在门口,似乎有些紧张。

      何秋韵认出那是年轻时的迟德明。

      迟奶奶也变回了年轻的样子,年纪看起来和何秋韵差不多大。她扎着麻花辫,转头对何秋韵笑着说:“谢谢你。”

      何秋韵摆摆手:“不客气,祝你们约会愉快,我先走啦。”

      他说完,身体逐渐变成透明色,眼前最后一个画面是迟奶奶跑到迟德明身后吓了他一大跳。

      **

      何秋韵从梦里出来时还保持着入梦前的姿势。他站起身,一转头便对上迟宴深邃的眼眸。

      “可以了,你爷爷一会儿就会醒过来。”何秋韵一边说一边收拾自己的东西:“等他醒来,找一个晴天,把枕头下面的玉石戒指埋在院子里。”

      迟宴挑眉,皮鞋敲打着地面发出“哒哒”声。他一步步朝何秋韵靠近,在对方身前半米的位置停下:“结束了?”

      “结束了。”

      “才20分钟。”

      而且从迟宴的角度看去,何秋韵只是一直坐在地上没动。

      何秋韵似笑非笑地看向他,眸光微动:“你是想我留下来看你爷爷奶奶约会?”

      迟宴喉间溢出一声轻笑,温热的气流擦过何秋韵的脸颊,他低沉的声音在房间响起:“虽然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但总觉得很有意思。”

      房间内灯影闪烁,两人站在唯一的光源处,光影照射在他们脸上将他们连成一片。

      何秋韵微眯起眼看着面前的男人。只见迟宴嘴角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眉眼深邃又凌厉,那种属于强者的气场隐匿在他身后的影子里,仿佛随时会冒出来将人吞噬。

      何秋韵喉结滚动了一下,下一秒,房门被人从外推开,一个小不点跑进来抱住了自己小腿。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没拦住……”迟幸站在门口探进来一个脑袋,他一边看房内两人的脸色一边一个劲儿地道歉。

      “没事,已经结束了。”何秋韵说罢低头看向腿边的许岁岁,小孩漆黑的眼睛里透着水光,光滑的脸蛋像颗水蜜桃,正紧紧贴着自己,

      就在这时,何秋韵突然觉得自己小腿处传来一股暖意,他定睛一看,许岁岁身边居然出现了许多蚕丝。那些蚕丝像找到了一个有意思的玩具,在小孩周身窜动。

      “你……”何秋韵语气微微上扬。

      找到了。

      “迟总,你儿子叫什么名?”何秋韵的声音带着点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兴奋。

      迟宴说:“许岁岁。”

      姓许?

      何秋韵问他:“跟你老婆姓吗?”

      迟宴一顿:“我没老婆......”

      何秋韵了然,哦,单亲奶爸。

      他点点头看向迟宴,狭长的眼眸弯起,说了句前言不搭后语的话:“迟总,你儿子可以给我当徒弟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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