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象牙塔》黑熙

39、虚空轮（08）

　　“不找就不……啊？什么线索？！”吴乾见风使舵，“对不起我不该大半夜的思路还没理清就把你吵起来听我废话我错了！”
　　“这时候反应倒快。”尉迟口气缓和了点，然后颇有些语重心长地说，“小奇第一时间就查了睦可过去一年的通话记录，我故意不提，等着你问，但你听说睦可没动静就再没多想。尽快获取监控对象的通话记录是最基本的常识，你彻底忽视了这一点。”
　　吴乾捂脸：“这个……我……”嗫嚅了一会儿她羞愧地问，“那睦可的通话记录？”
　　“没有仔细阅读目标资料，这是你的第二个问题所在。”尉迟继续语重心长，“睦可的履历你留意过没有？他所在的林坤木材公司，林场就在盳山。他每月20号都会打一个固定号码，这个号码属于盳山林场。”
　　“盳山林场？”吴乾惊讶，“优树姐打听六年，我在这里也待了几天，就没听说过！”
　　“所以说你三脚猫。你要是仔细过滤了睦可的资料，就不会折腾这么久还摸不到门。”尉迟顿了顿，“盳山林场是新开的，不到六年，生意做得不大。林场在山北面，你们所在的兴龙村位于山南偏西的谷底。两边隔这么远，村里青壮又都在外地打工，只剩下老人和孩子，消息闭塞，不知道林场的存在很正常。”
　　吴乾若有所思地点头：“原来如此……那现在可以确定睦可跟阿尨是有关系的了？”
　　“只能说是有了进一步线索。”尉迟报了个地址，“睦可拨的那个号码是林场经理办公室的号码，你自己想办法查吧。”
　　挂断电话，吴乾留了个字条，背起包悄悄翻窗出去，撑起伞举着手机到处找网络信号。雨还在淅淅沥沥地下，村里的狗远远地就开始警戒，她不得不一一下眠字咒让它们睡觉。五分钟后她在村长家的屋顶上打开了手机地图，输入地址后确定了目标位置——林场办公室在北面山上，直线距离一公里。吴乾收起手机掏出穿空符，离开之前替狗儿们解了咒。
　　使用穿空符去完全陌生的地方多少有点冒险。不熟悉环境，落脚点的选择就纯靠运气，为了以防万一，她对自己施了“匿”字咒。匿，亡也，藏也。不是真正的隐身，却比隐身更牢靠。行动时带来的声息和痕迹被咒文伪造，变作常见的、容易为人所忽略的存在，即使不得已与人迎面而过，也会被当成一阵莫名的眼花。
　　吴乾运气不错，落在楼梯间的一扇铁栅栏门边。门锁着，进不去，对面墙上警告牌的大字依稀可见：高压危险，闲人禁入。她转身往后看，底下是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寒气一阵阵袭来，有点毛骨悚然的味道。
　　我靠，拍鬼片啊？！吴乾默默地咽了口水，支起耳朵原地静立一分钟，确认无人，才从包里掏出小手电往下照。
　　这一层似乎是地下室，走道不算很长，左面是墙，没有窗，右边是四扇门。她走过去，最近一扇钢制门上贴着“配电间”的标牌，握住门把推了推，锁着。继续往前走，第二扇仍然是配电间，凑近门缝能隐约听到换气扇的声响，脸上感觉到细微的风；第三扇贴着“清洁间”，虚掩的，一推就开；第四扇锁坏了，卫生间。
　　吴乾不知道能从这里得到什么线索，只好挨个检查。卫生间和清洁间没什么可疑，用“开”字咒进入第二个配电间，靠墙一排铁皮柜，角落有一扇小门通向第一个配电间，吴乾进到第一个配电间，在同样的铁皮柜后头又发现一扇小门。
　　这扇门所在的墙面向走道延伸出去，大概刚刚到楼梯的最下一阶，而楼梯旁边并没有多余的房间——这就是她要找的“线索”。
　　门后是什么情况，吴乾没有多想，“匿”字咒在身，就算遭逢意外也不会致命。她两指竖唇轻吐字咒，锁“咔嗒”一响，门轻轻打开，她毫不犹豫地闪身进去，电筒的光照亮前路，两米高二人宽的砖石甬道通向不可知的黑暗。
　　无法无天的小霸王不怕妖怪，怕黑，走过一次墟界，吓得再也不敢去。吴乾甩甩头，低声骂句脏话，强迫自己忽略心底的恐惧，咬紧牙开始前进。
　　甬道毫无变化，吴乾隔一会儿就摁亮手机看时间，十分钟的路漫长得仿佛没有尽头。前方又一扇门挡住去路，走近了细看，居然是厚重的铜制机关门，正中雕刻云雷龙面团纹，龙嘴为锁孔。她试着推了推，确定不止一条锁销插入右侧石壁。
　　酩山奇工部专研各类奇工巧技，她在三师兄那里见过类似的门，其结构就是一把巨大的锁，机关转动所需要的能量难以预估，她没有把握是否能用字咒打开。而且，这么笨重的门，移动时难免发出声响，白天或许还能被各种杂音掩盖，半夜三更就只会成为示警的喇叭。
　　仅仅为了越过这扇门就使用穿空符相当划不来，但也没有更好的办法。符纸燃烧的瞬间，淡白色的椭圆凭空出现，迅速扩大到足以令人通过。她抬脚跨过去，眼前一花，一道迅如闪电的攻击袭来，神阙、气海被式微已久的点穴术命中，腹内剧痛如绞，继而麻痹失觉，麻痹感瞬息蔓延至胸肋间，心动过速，呼吸窒塞，五脏六腑几近停摆。
　　吴乾想控制住身体，却无力地软倒在地。倒地之时，她尽量向右侧身，好让手指挨到脸旁边。袭击者站在她面前，轮廓被甬道墙壁上的灯光照得异常刺眼，高大的身形充满压迫，背光的脸阴森晦暗，竟然又是那个怪大叔！
　　“你既不听劝告，便休怪我手下无情。”他缓缓扬起右掌。
　　吴乾猛地闭上眼睛。她想不通匿字咒为什么失效，想不通他是如何掌握她的行踪，趁她大意轻敌疏于防备的时候发动攻击。她不甘心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死，她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要赔上一条小命？！
　　“等一下！”吴乾拼尽全力大喊，引得身上一阵刺麻，“我就是要死，也得死个明白！”
　　怪大叔仍扬着手，口气冷硬：“‘上山不可越界，若违此约，再不轻饶’，有何不明？！”
　　吴乾胸口窒闷，慢慢吐吸，半晌才说：“我给自己……下了匿字咒，你怎么会……发现？”
　　怪大叔冷笑：“神山之上，不论任何术法，皆在掌控。”
　　即是说，她从一开始就被监视了……吴乾挣扎着继续争取机会：“我……没做伤天害理的事，只想帮朋友……找到心上人。”
　　那大叔收了手臂蹲下来，眼神咄咄逼人，盯着她并不答话。吴乾心头电光一闪，两指贴唇轻喝一声：“迷！”
　　迷，惑也，惑乱也，令人失智，分辨不明。穴道被制的情况下，她不确定是否能使用更具杀伤力的字，时机不等人，只要能解除对方的战力，她就有脱身的希望！
　　但字音散落于空气中，如石沉大海，不见半点动静。
　　怪大叔嘴角咧开，露出诡异的笑，抬起右手指向她身后的机关门：“凡过此门，术法罔效。”说着便一个手刀劈来。吴乾心头一沉，来不及说话，已经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