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象牙塔》黑熙

30、负游戏（10）

　　“……小奇说了一大堆术语，大致意思是很难很难，他好不容易才下载了游戏登录进去。”
　　“哈哈哈，那他不是鸡同鸭讲。”吴乾大笑。
　　“小声点。”尉迟提醒她，“你现在是男孩子。”
　　吴乾缩缩脖子，做了个嘴巴拉拉链的动作。
　　“虽然黑进了游戏，他也不敢停留太久，登入后马上就把游戏地图截了屏，对照发现是整个市区的卫星地图。他推测游戏跟真实世界是对应的，伍涟是玩家之一，他的游戏区域就是本市，任务是猎食。”
　　吴乾目光一闪，轻声说：“杀人？”
　　“不知道，现在这个还是未知数。”尉迟抬头看天，深吸一口气再吐出，“小奇认为游戏是个全面监控的显示终端，和车头灯一样，都只是记录、传输数据的工具。他顺着游戏的数据包一路追溯，被自己发现的东西吓到了。”
　　“什么什么？！”胃口被吊起，吴乾一把抓住尉迟的袖子。
　　“数据包来自市里各处监控设备。商场、停车场、马路、大楼安保系统、家庭电脑摄像头……玩家受到全方位的监视，一言一行都被记录在游戏里。我去伍涟家里寻找线索发现的摄像头，估计他每个房间都有，‘主动接受监控’应该是成为玩家的默认条件。”
　　“我靠，变态啊！”吴乾“恶”的一声打了个颤。
　　“小奇觉得可怕的是，这个游戏不但能把全市的监控设备挪为己用，而且还完全没被发现。他再继续顺藤摸瓜，得到的结论是，这种监控并不仅限于本市，后头有一个更庞大的监控网。”尉迟说着，停在一栋大楼前，仰头朝上看，“我们现在要去的地方，就是这个庞大监控网在本市的工作基站。”

　　挂着“富元网络科技股份有限公司”标牌的大门敞着，街上的光线从对面墙的玻璃窗透进来，照着室内一片空旷。吴乾走在前面，探头探脑，一脸疑惑。尉迟也皱起眉头，怀疑自己之前是不是遗漏了什么，否则为何只看到一片人去楼空的景象？
　　“怎么他们都有狗鼻子的？跑这么快。”吴乾不满地嘟囔，“这下没戏看了。”
　　“狗鼻子这个形容不算贴切，但在某种特殊情况下倒是非常正确。”一个陌生的男声在楼道外响起，尉迟和吴乾往身后看过去，一高瘦一矮胖两个男人站在门边，高的那个闲散随意，矮的却垂头丧气。
　　“自我介绍一下，胡长熙，熙熙攘攘的熙，赵长安的朋友，职业作家。”高个子笑了笑，脸掩在背光的阴影中，看不分明。“主攻推理小说，笔名长夕，夕阳的夕。”
　　“哦——就是你啊！”吴乾满脸好奇，往前快走几步，被尉迟拦住。“长安姐姐提过你，说要把这个案子告诉你，给你做素材。”
　　“是的，所以我现在才会在这里。多谢长安。”胡长熙把身边的矮胖子往前推了推，“再介绍一下他，你们的熟人，NC177，曾用名伍涟。”
　　尉迟与吴乾对视一眼，迅速上前去确认。那是张陌生的脸，淡眉毛圆鼻子长得挺讨喜，跟伍涟却是毫无相似之处。他被吴乾盯着，左摇右摆地闪避，看起来很害怕。
　　“咦？”胡长熙看到吴乾，惊讶了一下。“听声音还以为是个女孩子。”
　　“啊，这个。”吴乾摆摆手，“伪装啦伪装。人太红没办法。”
　　胡长熙了然一笑，“懂了。”
　　“他——？”尉迟看着矮胖子，又看向胡长熙，以眼神发问。
　　“这只是个‘壳’。”胡长熙动了动，把支撑重心从右脚换到左脚，似乎还是觉得累，索性靠在门框上，看到吴乾注意到他的小动作，便向她解释：“长期写作缺乏运动，站不了多久，中看不中用。”
　　吴乾笑起来，觉得这人有点意思。尉迟拖了张桌子过来，对胡长熙做了个“请坐”的手势，胡长熙施施然就座，开始讲故事。
　　NC177不是代号，是名字。N是出生序列，C是出生地段，177是家庭排号，也就是第几个孩子。虽然字面上有“出生”“家庭”“孩子”的说法，实际上却只是借了人类的概念来进行区域划分。负生物全部都是自体分裂的产物，不存在温情的天性基础。
　　负生物，与“正”相反，是阴性的东西，但不是鬼。人类生活在空气当中，鱼生活在水里，负生物生活在阴性环境下，是活着的，不是死魂。
　　“活着”就是生命，“生命”是阳性的东西，然而负生物以阴性物质为食，于是吃着吃着就死了，又矛盾、又弱小、又短命。古早时候它们生活在自然环境中，山脉的阴面、河流的夜间、苦寒之地的冰层……虽然死得快，但是食物充足，吃得多自然分裂得多，种群繁盛，无忧无虑。后来人类文明狂飙猛进，开发的足迹遍布全世界，环境改变，生态被破坏，它们迅速面临种族灭绝的境地，不得不进化以保卫族群的生存权。
　　这时候出现了一个古老的生物，给它们指了一条新路——寄生于人类身上，以人身为“壳”。白天吃五谷杂粮供养“壳”，夜晚吃阴性物质饱足自身。为了活下去，它们听从建议开始尝试，最后终于成功。
　　那个古老的生物没料到，几百年后，这些卑微弱小的生物竟找到了与人类长期共存的方法。它们借助人身，掌握了“阴”与“阳”之间微妙的平衡，寿命开始级数增长，发展到现在，甚至能比“壳”长寿好几倍。与此同时，它们也逐渐被人类文明改变，不但开始在人心的黑暗面当中饱食，更开始像人类一样寻找活着的乐趣，将被动的“饿了才吃”转为主动的“猎食游戏”，于是“NEGATIVE”应运而生。
　　讲到这里，胡长熙敲敲NC177的头。“说说吧，你喜欢什么样的食物。”
　　矮胖子嗫嚅半晌，细声细气地说：“我……喜欢，四个非常要好的人，关系从好变坏的那一瞬间……味道实在太好，又很容易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