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个好人朋友》埋长苏

16、扶贫山村

　　村长被禅钟轻描淡写的态度激怒了，枯瘦如树皮的胸膛剧烈起伏，拉风箱一般，呼哧呼哧直响，双目充血猩红一片，几欲择人而噬。
　　看着村长乍然间变得狰狞的脸孔，禅钟不置可否：“村长，你是聪明人，地下密室里的东西看似珍贵，但这并不能，或者说，还不够，让来自外乡的你留守月牙山村数百年，你这么多年到底在守着什么东西？”
　　村长手背上的青筋几次暴起，眸中的凶戾近乎溢出眼眶，但又缓慢平息下来，他定定地看向禅钟：“你到底了解多少？”
　　禅钟摊手：“我还真不知道，这不是正在问你吗？”
　　村长无比确信：“呵呵，真是笑话！你能在月牙山村封山几十年之久还找过来，张口就能说出月牙山村有宝物。实话告诉你吧，那间密室里的宝物你能拿多少拿多少，这就是你的奖励，至于‘真正的宝物’，哼，我留守村中数百年都还未窥见全貌，你带着目的前来月牙山村，先前的安排没能将你们一网打尽已是我的疏漏，你现在竟然还妄想我与你情报共享？”
　　真的什么也不知道的禅钟：“……”他要是知道还用得着问吗？
　　禅钟无语的表情落在村长眼里却成了拒绝沟通的意思，村长没趣地冷哼一声，抄过拐杖转身欲走：“没别的事的话，快些下去挑宝物吧，晚了估计就不剩几个好的了。”
　　禅钟对村长话语中的煽动并不买账，他挺身站起，回头看向屋内走出的几人，话却是对着村长说的：“只怕我们是有命拿，没命用了。”
　　正喜滋滋拿着一柄成色上佳的精致玉剑走出的云波听到这话瞬间不乐意了，脸上凸起的肥肉晃动泛起阵阵涟漪：“你怎么说话呢？也就是你这脑子进水的东西才会白白错过如此宝物，别以为你救了我们我就会感激你，没有你老子一样从大牢里走出来，我就不信那糟老头子真能把我怎么着！你说是吧刘哥？”在这一瞬间，不知是不是禅钟的错觉，只觉得云波周身的皮肤泛着不健康的紫，其上还有些细小如发丝的裂缝，此时正随着他的动作在衣领中若隐若现，从那之中禅钟感受到了一丝危险的信号。一旁的刘朝手中捧着一卷古色古香的竹简卷轴，看起来颇为华美，此时他也不赞同地看着禅钟。孟风倒是听了禅钟的话，虽然还是有些眼馋地回头看了好几眼，但手中空空如也。一直无人注意的李冰此时也空着手，见禅钟的目光向自己投来，他不自觉地掖了掖身后的背包拉链，低下头并不言语。
　　听到禅钟如此不给面子的话语，村长离去的背影一僵，但随即又拄着拐走向了门内，低声发出几句意味不明的轻笑，随后消失在了众人眼前。
　　禅钟见若有所思地看着村长的背影，随即一步一步行出院落向另一个方向走去。云波对着禅钟啐了一口，同神色莫名呆滞的刘朝对视一眼，两人不约而同地朝着村口走去，竟是要回到村口的五层楼客栈里去。
　　孟风看着分道扬镳的一帮人，纠结了两秒钟之后跟在了禅钟的身后：“你现在要去哪呢？”禅钟扬了扬手中不知何时画的月牙山地形图：“找人。”
　　孟风满脸问号：“找谁啊？这月牙山村就没有你认识的人吧。”
　　禅钟适时提醒：“文具本子。”
　　孟风恍然大悟，但反应了一下之后：“不对啊，你找那小孩干嘛，售后问题？”
　　“系统，我能禁言太吵闹的NPC吗？”
　　【系统通知：禁言NPC为超凡级玩家特权，玩家禅钟为初级玩家，暂无该权限】
　　“……”

　　一处僻静的院落中，满眼通红的妇人不停抹着眼泪，嘴里轻轻呢喃着听不清的话，双手一遍又一遍地摩挲着手里的文具本子，表情呆滞，看起来完全沉浸在悲伤的情绪中，因此妇人对禅钟两人的靠近都没有丝毫察觉。直到禅钟拿出手里的“精致”线装书到妇人眼前晃了晃，妇人失神的双眼才再度聚焦，神情恍惚地冲禅钟两人挤出一个难看的笑来：“你们是今天公堂对峙的外乡人吧，没想到你还买过我儿子做的书，我今天去看了，我知道你们是被冤枉的。”
　　禅钟有些惊奇，不是因为妇人说的话不对，而是太对了。试问在这样一个村人各怀鬼胎的地方，一路扑朔迷离又身陷囹圄，此时突然有人说“我相信你们”，实在是有些奇幻了。但想到小杰的嘱托，他又释然了，既然孩子能在这样一个奇异的地方保持真诚，那他的亲人一定不会是坏人。
　　似是没有注意到禅钟意外的神情，也或许是她已经确定了儿子的死亡，此时她需要的只是一个倾诉的对象。
　　“你都不知道，我儿子是一个多懂事的孩子，在村长刚说要挑选一批孩子传授他们制作文具的本领时，他是第一个站出来的，因为他不想让我过得这么辛苦，你知道吗，我看到他第一个高高举起手的时候，我感觉我的心又活过来了，从一堆已经腐烂发臭的废墟里长了出来。可是，天上又怎么会掉馅饼呢，那个所谓的制作文具根本就是一个骗局，你看看大集上卖文具的小孩们，谁的皮肤会是那种人不人鬼不鬼的奇怪颜色啊！那就是一个培养怪物的邪恶仪式！那就是……”
　　妇人的情绪变得极为亢奋，还待往下说，禅钟却觉得眼前一花，下意识就反握匕首挡在妇人身前，做出防御的姿势来。果不其然，身后出现的正是来去成谜的执法者，此时的执法者将脸隐在面具之下，但双眼中透出的冷冽杀意不似作假。
　　见状禅钟迅速摆手，制止了妇人继续说下去，而妇人也发现了突然出现的执法者，哀戚的面容上涌现怒意：“又是你们，我儿子都死了！我也不想活了，今天我非得将你们做的好事给抖落出去，你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系统警告：当前执法者对玩家的敌意值飙升为45%，若继续攀升，执法者群体会将玩家禅钟列为仇恨对象，届时会影响玩家禅钟后续副本的推进，请玩家禅钟尽快采取行动，敌意值将会在10秒后继续攀升】
　　【10、9、8……】
　　眼前飘红的字幕不停闪着光，禅钟小声对妇人说：“别激动，我可以带你见到你儿子，现在先别说话了。”继而转向执法者，表情恰到好处的正经：“执法者先生，还记得那一卷丢失的《执法者颂歌》吗，是我找回来的，现在可否听我一句？”
　　【4、3……读秒停止】
　　禅钟松了一口气，对执法者不卑不亢道：“刚才是我们聊到了不该提及的话题，我们会提醒她注意的，请给她一个机会。”
　　执法者深深地看了禅钟和妇人一眼，冷冽的眼神如刀，孟风低头静立着，一动不敢动。而妇人听到禅钟的话之后，心头好不容易升起的一点决然死志瞬间消散，见执法者缓缓走出院落，妇人眼含泪花地攥着禅钟的衣袖：“你说的是真的吗，我真的能再见到我的孩子吗？”
　　禅钟很肯定地点头：“虽然他已经变成怪物了，但我相信现在的他还是他，他的神智还在，并没有忘记你。”
　　妇人眼角溢满的泪终于滑下：“我早该知道会这样的，我早该知道的……”
　　禅钟接着说出了妇人最关心的话题：“我知道在哪能见到他，可是这样会有很大的风险，一个不小心我们都会死，你还愿意去吗？”
　　妇人凄然一笑：“我还有什么可以失去的呢？我现在唯一担心的就只是到时候连累了你，你刚刚也看到了，我想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但我做不到。”
　　禅钟此时已经从背包里掏出了自己的月牙币，整整两千，二十张精致华美的烫金纸币：“不用担心我，诺，这是我受你儿子之托带给你的，他希望你以后好好的，至于一切背后的真相嘛，就等着我一步一步撕开这些伪装吧。”
　　身旁的孟风惊呆了，不禁悄悄掖了禅钟一把：“你有没有搞错！那可是两千月牙币，你就这么白白给出去了？”
　　禅钟笑笑：“现在有人比我更需要这笔钱。”
　　……

　　是夜，寂静的村道里响起了很轻的脚步声，还有一个略显紧张的妇人的声音：“我儿子他真的在这里吗？我白天从这里经过的时候什么都没看到啊。”来人正是白天计划好要来找小杰的禅钟和小杰母亲两人，至于孟风，他说什么都不同意禅钟的打算，认为太危险了。禅钟觉得自己必须那么做，孟风少见的同禅钟吵了架，独自一人去了村口的客栈。
　　禅钟耐着性子解释：“虽然他的神智尚存，但毕竟身体已经变成了怪物，而怪物都是晚上才会出现的。”
　　妇人拘谨地搓手：“哎，瞧我这脑子，你说得对，哪有怪物大白天还能在外面溜达的，我们晚上找，晚上找。”
　　正一步一步沿着禅钟脚印走着的妇人见禅钟停了下来，也随着他的脚步灵活地隐在了墙角的阴影中。两人侧耳听去，只见前面的转角处正蹲着一个瘦小的身影，手脚细如麻秆，头骨格外的大，正俯在一具新鲜的动物尸体上，咕嘟咕嘟地喝着鲜血。
　　禅钟正想再仔细辨认一下面前这只【文具售货员】的身份，一旁的妇人却手忙脚乱地轻拍着禅钟，指向另一个方向，禅钟定眼看去，前方树下蜷缩着的小小身影，不就是小杰吗。
　　两人发现目标之后，正要悄悄走过去，身后的墙头上却发出了一声不合时宜的咂嘴声：
　　“哎呀呀，看我闻到了什么味道，是月牙币！来吧，我的钱包里正缺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