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为何而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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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下得有些大了。
七海健人在工作间隙起身前往茶水间。
顺手将桌面的文件带上交给负责下一阶段的同事，被过道和办公桌划分明确的、狭小逼仄的工位间，埋头于此的人只有此刻才能稍作喘息。
这家证券公司的执行董事田中太郎于三天前死亡，其死因与诸多如他一般涉及黑｜产的公司执行人一样，全是心脏麻痹。
无视距离限制的能力、只需要知晓名字和相貌便可将其咒杀。
此前从未有关于此的诅咒师信息，在情报有限的条件下，搜集死者的相似之处是重要的突破口。
速溶咖啡的奶精味道过重了。
在那氤氲出甜香气味的水雾里，七海想起那位久未联系的前辈拜托他调查的事。
[“……异能特务科已经出面将这件事解决，为了不让国民陷入恐慌，所以只告知了部分有权知道的人，其他则封锁消息，等风波过去了自然就不会再有人提起。”
“只不过我怀疑那人是被特务科包庇还活得好好的呢，毕竟他们和烂橘子一样只要有好处就能出卖底线啊。”
“可以拜托你继续调查下去吗？”]
虽然说了会尽力，但实际上该从哪里开始着手，七海并无头绪。
他面对的是一团打结凌乱的织衣线，但他连线头在哪里都不知道。
七海与田中太郎本身并无交集，普通职工与社长的相似处少的可怜，除了相貌姓名和生前的工作外，他所能知道的东西比其他人差不了多少。
那些有高级人员死亡的公司如今因管理层缺失而陷入混乱，嗅觉灵敏的竞争企业已将其看做肥肉，迫不及待瓜分吞食。
当初选择在普通公司任职成为社畜就是为了远离咒术界，如今一般生活也逐渐变成狗屎，该考虑一下之后该怎么打算了。
就在他思考工作和咒术师究竟哪个更让他不能忍受时，偶然瞥见窗外的人影时却愣在原地。
四层楼的距离并不算太近，但咒术师的感官能力高于常人，所以七海能清楚看见从那辆黑色迈巴赫上被人搀扶下来的女孩蓝灰色西装上的钻石袖扣。
然而令七海在意的并不是那些无关紧要的细节。
在咒术师能够看见异常的视界里，附着在女孩身上的诅咒简直超出理解。
那并非是拥有常规形状的实体，而是介于粘稠液体与雾气之间的形态，无数的鱼型眼在其中若隐若现。那极不规则、无序混乱的造物所显现的恶意，即便是再经验丰富的咒术师看见都会觉得胆寒。
那是至少特级的诅咒。
七海依照自己的经验对此下了判断，然而那种级别的咒物与普通人稍加接触便会立刻令其死亡，女孩却还能自如行动这点实在超出他的认知。
——比起诅咒，更像是与她共存。
就在七海为这一想法感到不可思议时，同事慌张闯进茶水间，通知他新社长已经到来，他们全部职工都必须下去迎接。
比起同事神色匆匆，七海还有余裕问道，“社长？是从分公司调派过来的吗？为什么之前没有消息？”
“你没听说吗？！”人事部的同事显然相当惊讶，冲进楼梯间的同时说道，“这间公司已经被收购，新社长是总公司来的，除此之外董事会成员这次也来了一位！”
七海没想到结果居然来得这样快。
管理层的博弈较量与他们无关，等他们得知之时已经太晚，命运已被决定，他们只能被动接受。他们只能寄希望于新上司不会过分苛待，其他的不敢过多乞求。
交谈之时他们已站在迎接队伍的最末，一拥而下的人群已将接待用的一楼围得水泄不通。
由各常务和课长领头在门口等待，片刻之后大门口台阶下出现几个穿西装的人影。
为首的男人年近四十，身形清瘦眼中含笑，甚是儒雅。
身后相随的显然是秘书，而另一位发型偏分是法律界的名人。
几人刚入大门，公司众人便一齐弯腰。
“请您多关照！”
数百人的迎接仪式声势浩大，对于临时通知前来的社长一行而言算不上怠慢。
相随的秘书为他一一介绍为首的各人，待点头后表示了解之后，男人自我介绍道，“我是幸田秀知，今后将担任本司社长一职，还请诸位多加协助。”
几位课长连说当然，客套几句后，幸田介绍另一位偏分男子，“这位是古美门研介先生，是我司法律顾问。”
古美门手负身后，刻薄的嘴唇此时抿出微笑，向众人点头，“出任这一职位与各位共事，实在是我的荣幸，还请各位不吝赐教。”
律师界的不败神话当然令人如雷贯耳，即便看到那标志性的发型时就有所猜测，但得到证实后，几位课长不免猜测新东家究竟有何等实力。
幸田让出位置，其他人这才看见在他身后身着西装的小姑娘，“然后这位是……”
“森氏株式会社副会长，见崎眠。”见崎抬眼向众人，在他们不加掩饰的惊讶中，她神色自然，谦和有礼，略一点头道，“请多指教。”
因死亡笔记而遇害的人，要么是□□成员要么是偷｜税漏｜税的公司管理者，借由他们死亡造成的混乱，港口黑手党得以在暗处扩展势力，株式会社则在明处鲸吞企业。
仅仅一个月时间，两者便已膨胀到无可想象的规模。
会社的发展企划大多由尾崎红叶负责，然而近期需处理的事件太多，分身乏术之下便由见崎代劳。
得到财报及资金流向明细之后，露面打卡过了的见崎就没有再留在这间证券公司的必要。
雨稍小了，明天应当是个好天气。
捧着咖啡杯的见崎在沙发上稍作休整，将整理的材料交给芥川让他带回情报组，而后谢绝了其他人跟随，孤身坐电梯离开。
从不知名的空间中取出折叠伞，撑开，与下班的人们相向而行，如摩西分海般，她朝着自己的方向缓慢而坚定地前进。
雨中行步难免溅上水渍泥泞，然而她并不在意这是否会弄脏自己身上这身高档西装。在路口等待人行灯时，她才抬眼向一个方向望去。
“您有什么要说的吗？”
她思索了半秒，从记忆里挖出眼前这位带着怪异的圆形眼镜、金发西装男人的资料。
“一级咒术师，七海健人先生？”
七海并不意外对方知道自己的名姓——那鱼型眼居然能脱离本体、粘附于与她有过接触的人身上，用它们来搜集情报反馈信息，恐怕对她而言比吃饭睡觉还要简单——然而咒术师的身份距离他实在太过久远，他不明白对方是从哪里获取到有关于此的情报。
七海扶了下眼镜，借以掩饰自己仿佛被看穿而生的不安。
但仅仅是普通职员的话，没有资格与身为副会长的见崎直接接触，本身也准备透露自己身份的七海也不过多纠结于此，直问道，“……为什么你还活着？”
人类的身体无法接纳完全是由负能量构成的诅咒，被特级咒物寄生受肉的人类也根本无法维持自己的理性。
然而见崎的种种神态无不表明她是个真实的人类，甚至还保有自己的思维认知，在与寄身的诅咒交锋中居然处于上风，从而逼使其不得不被她驱使为她谋利。
人与诅咒共存？
七海还从未见过这种生态，太过惊讶以至于无法准确措辞而口不择言。
而对于这个问题，见崎也是一副困惑难懂的神情。
在短暂的沉默、相顾无言之中，人行灯亮起，未被人潮裹挟前进的两人就如此站在那里对视许久。
最终，见崎也未有回应，略一点头后，便向要去的方向前进。
为什么她还活着呢？
如果有人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见崎不介意花上些时间听它一听。然而这个答案无人可知，即便是见崎自己也无法回答。
脆弱的内脏、使用能力就会加速枯竭的身体，如果在过度疲劳之后陷入沉睡，就必须时刻注意呼吸和心跳，不然随时可能停摆。
然而就是如此不堪一击的身体，却只需沉眠一段时间后便可恢复成最初的样子。如菲尼克斯每每引火自焚后便会迎来新生，深度睡眠不定时间之后见崎会获得重置的身体。
——这不过是延长了她的苦痛罢了。
一次又一次的濒死体验实在过于折磨，二号的能力特质让她连自杀都做不到，她只能在这无数次的轮回中体验常人难以忍受的疼痛，而后醒来、站起、迎接下一次的沉眠。
见崎并不理解这种轮回究竟有什么意义，但死亡如影随形，她不得不加快实现自己理想的脚步。
——如果在最终的死亡到来前没有将其实现，那么她所受的苦痛更将没有意义！
她必须耗费自己的精神、脑力、算力，动用自己一切能够掌握、利用、驱使的力量，将自己的目标、自己的信念付诸于现实！
不然的话……
不然的话！
——她为什么还要活着！？
作者有话说
第29章 为何而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