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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留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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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似生怕人听不见,燕钰声音高亢,让周围人顿时议论纷纷。
“陛下是不知今日崔公启程回清河吗?怎的这时候来口谕,不是难为人吗?”
“兴许真的不知道,陛下日理万机的,忙得很。”
“大约是尚书台那边遇上棘手的政务了,为保万全只能寻崔公商榷,可就是时机不太对,眼看着天色有些不好,真是奇了怪了,晨起瞧着还是一个晴日,怎的说变就变?”
人群中夹杂着各色议论,还有些对今日天气的嘟囔疑惑,一时间热闹无比。
崔砚性子一向沉稳,但听到陛下这猝不及防的传召,他也怔住了。
“陛下当真此刻传召崔某?”
眼见两艘船就在岸边停泊,一家人东西都收拾好了,一切准备就绪就等着乘船离开洛阳。
可偏偏就在这个时候,陛下竟来了口谕,崔砚有种不切实际的感觉。
众目睽睽之下,他又不能埋怨天子,只万分诧异地将话再问一遍。
燕钰又盯了那抹青色衣角一眼,愈发坚定了心神,脸不红心不跳回道:“确实如此,阿父急召崔公入朝,不如先随我走吧。”
终于将困了自己好一阵的迷雾拨开,相比于破城那夜的傲慢,燕钰此刻老实了许多,甚至拿出了晚辈的姿态,要不是不想太刻意,燕钰甚至想下马去抢人回去。
但理智强压着他,燕钰只能做出公事公办的模样,想先将人诓回去。
李茂那里,惶恐着一张脸也不敢吭声,只一脸欲言又止地在原地叹着气。
他自顾自思忖了半晌,也将一切想明白了。
通过先前燕钰那一句没头没尾的话,李茂便猜到了什么,五郎寻的那女郎,大概就是崔家大娘子了。
但两人却偏偏在此时此地碰上了,为了能将人留下,五郎不惜并行险招,想将人诓回去。
但矫诏这个由头,李茂用脚趾头都想不明白是怎么灵光一闪的。
不过确实很好用罢了。
瞧着崔家家主沉吟了半晌,应下,李茂便为其捏一把汗。
待会将人带回去,陛下知道五郎矫诏,不得把人吊起来打?
兴许连他都得被连带,晦气。
但木已成舟,看着成功被诓骗的崔家家主,李茂只能接受现实。
五郎屁股要开花喽~
崔砚回头看了眼身后一众家眷,又看了眼那两只船,无奈道:“我许是要一会才能回来,你们先去船上歇着,也别忘了装船事宜,我见完陛下回来便出发。”
崔砚没将事情想得多大,只以为是尚书台哪里出了问题,非得他这个前尚书令过去处理,想着也许就一会得功夫,还能赶在午食前回来,便如此安排着。
然话刚落,又被人拦去了。
“崔公还是让家眷回城里吧,阿父同我说今日这事异常棘手,怕是要个三两天的,在船上住三两天算怎么回事,不若随我一起回去?”
李茂眼皮子直跳地听着他胡诌,偏偏一声都不敢吭。
若是自己嘴漏了,五郎这个矫诏的罪名便怎么也遮不住了,要是没留住人估计五郎不会放过他。
这样将错就错地回去,也许陛下会哑巴吃黄连将这事给认了,毕竟五郎最得盛宠,想必陛下对这个自己最宠溺的儿子也会包庇几分。
念此,李茂继续闭着嘴,不敢掺和一点。
一听要处理好几天事务,崔家人都是面面相觑的状态,就连崔砚也忍不住露出了狐疑的神色。
“这……”
折腾了这么半天,还同周围那么多人慷慨激昂地告别了一番,如今却说还要回去一趟,倒是有些难说。
但,崔砚又觉得既是齐王亲临传口谕,一般不会有假,犹豫的心思在看到齐王仍旧肃然的面色时被打消殆尽。
“好吧。”
“还请齐王先行。”
随着话落下,天空中响起一道闷雷,天色肉眼可见地阴沉了下来,一副风雨欲来的前兆。
大抵是崔砚的应答,亦或者是天公作美,燕钰肃着的脸瞬间柔和了下来,扬起明快轻松的笑。
“天有不测风云,眼看着就要落雨,崔公想必不会让家眷在雨中窝在船上的吧?”
崔砚无法反驳,只沉声答道:“自然。”
目的达成,燕钰总算将悬着的心放下了,身下的马儿许是感受到了主人心绪的躁动,四蹄也欢快地在原地踏着。
然不过将马牵来的功夫,草叶间啪嗒声响起,豆大的雨滴落了下来,滴在了令仪温热的眉心间,让她浑身一颤。
她伸手去挡,奈何一只手又怎能挡住千万雨丝,尽数顺着细白的腕骨流进了衣袖里,让人浑身不适。
鹿鸣瞧见女郎淋雨了,手中无伞,就要伸手给令仪挡,但她忘记了自己的身量不足,根本够不上女郎的头顶,更挡不住雨丝。
这时候,是郭暧用袖子将令仪头顶的雨丝给遮住了。
郭暧不似鹿鸣身形娇小,他生得高大,今日又恰好穿了一身宽袖袍子,很好地发挥了作用。
“雨淋多了恐着凉,阿鸾快些回车里。”
先不管回不回城,到车里避雨总是没错的。
令仪点头,借着义兄给的一点遮蔽,两人形影不离地往令仪的那驾犊车去了
其余人也四处寻着避雨的地方,奈何今日来送行的哪里会料到老天爷会突然落雨,他们没有乘车,只能先行找棵树遮一遮。
弟妹跑得飞快进了车,阿兄也护着阿嫂和两个侄子上了犊车,阿母被温媪扶着也进了车子。
只有阿父还在原地,似乎仍是想要骑马前行。
“崔公不必如此,既落了雨,便乘车回去吧,若是淋出了岔子,到了阿父跟前也不好。”
令仪上了犊车后,燕钰才气哼哼地将目光收回来,着实被那个寒庶子带着浅显心思的行径气得不轻,心里头堵得厉害,语调都难免生了几分冷硬。
崔砚在官场浸淫多年,对人的情绪变化还是比较敏锐的,察觉到燕钰有些不虞,他只觉此子喜怒无常,着实不是长女那般温柔恬淡女郎的良配。
“既如此,齐王先请,崔某随后就到。”
既然齐王也发了话,崔砚也不是个那等年轻气盛的毛头小子,自然会选择乘车前去。
见崔氏众人已然准备就绪,燕钰压住怦怦乱跳的心,策马当先。
经过李茂的时候,对方正睁着一双从震惊到麻木的眼睛,欲言又止地看着燕钰。
“别乱屁话,敢坏我大事我回头揍死你。”
生怕李茂这个唯一知情人破坏他的大计,燕钰绷着脸到了他跟前,言语恐吓了一番。
李茂听这话,嘴角抽搐了一瞬,哼哼道:“少瑜自管去行你的大计,自有陛下来定夺,我只当个看客。”
李茂的识相让燕钰很是满意,但他接下来的话却让燕钰忍不住沉下了脸。
阿父那沙包大的铁拳,怕是得先将他一顿好打。
但为了能留人,这是唯一的法子,纵然被吊起来打,他也认了。
没有蓑衣,更没有雨伞,只身上浅薄的春衫,燕钰策马疾驰在雨中,凭着一腔少年人的意气,任由风雨淋漓,只一双眼眸坚毅果敢。
进城后,崔砚同家人分开来。
令仪同家人回到已经被搬得空荡荡的宅子,一家人先放了些基础的用具,想着若是崔砚很快回来便再启程。
而崔砚则是规规矩矩跟着燕钰进了宫城,一路上都在思索陛下此刻召他到底是为了何事。
燕钰淋足了雨,一下马便一步一个脚印,但他浑然不觉,只是在雨水在脸上蜿蜒滑落时伸手豪迈地抹一下,带着崔砚一路狂奔到了元宁帝的长阳宫。
崔砚不是那等体弱的,但这混小子属实一身牛劲,仿佛有使不完的力气,到了长阳宫门口,崔砚都忍不住胸膛起伏着。
这竖子,都不知道体恤一下他这把老骨头。
无奈时,崔砚也忍不住在心里嘀咕了一声。
“崔公先于偏殿稍作歇息,我去禀告阿父,即刻传召崔公。”
此时此刻,燕钰连衣裳也不敢换,径直入了长阳宫。
此刻元宁帝在寝殿处理政务,卢皇后过来送了一盅羊肉羹还未走,正要叮嘱一声什么,夫妻两就看见他们那个最不省心的小儿子落水狗一般就闯了进来,一步一动就是淅淅沥沥的一串水珠,染湿了柔软干燥的地衣。
卢皇后爱子心切,当即走向燕钰,神色关切道:“我的儿这是怎么了,怎的一身都是水?”
元宁帝倒是没有妻子这般反应,仍是端坐着,气定神闲地笑道:“莫不是下洛水摸鱼了,有没有带几条肥鱼给你父?”
事到如今,元宁帝还是有这个心情打趣的,毕竟如今洛阳可是他家的天下,谁能欺负到他儿子头上,何况还是脾性最不好惹的一个。
大约是自己弄得,不过换都不换便急吼吼地进来,想来又有什么乌七八糟的事求到自己头上了。
元宁帝十分了解自己的儿子,这回猜得也不假,只是没料到是那样一桩破事。
只见人水渍淋漓地进来,直奔着他就过来了,就在元宁帝担心这小子带着那一身水往他身上蹭时,人麻溜地就跪在了他长案前,神色凄凄惨惨,再没了他平日的神采飞扬。
“阿父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