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满塘》南榕

31、第 31 章

　　第一节下课，沈成招呼身边几个玩得好的同学去小卖部买水喝，他没有问江怀川，因为江怀川不会去。

　　沈成认识江怀川三年，他从来没有去过小卖部，哪怕一次。小卖部之于他是火柴盒一样的摆设。

　　所以，当江怀川站起来说，他也去的时候。

　　沈成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

　　在小卖部，江怀川买了一个面包，一支牛奶，接着他想了想，意犹未尽地又买了一袋饼干，一袋小馒头，两包□□糖，一包紫色葡萄味的，一包水蜜桃味的。

　　沈成瞪大眼睛看着他，表情夸张，不是说他内心真有表现出来的那么惊讶，他只是想用特别夸张的表情来吸引江怀川的注意和重视。

　　“这些东西不要告诉我，你是买给自己吃的？”沈成看了看江怀川手里鼓鼓胀胀的零食袋子问。

　　江怀川含笑说，“不是，我买给李多鱼的。”

　　同去的人因为太过于震惊，只会哇哦哇哦地乱叫，叫了一阵后，又纷纷起哄说，“见者有份啊，多鱼妹妹有的，我们也要。”

　　江怀川抽出一张大额钞票递给沈成说，“想吃什么随便，让沈成付钱。”

　　一起去的三个牛高马大的大男孩乐疯了，其实他们只是嘴上说说，开个小小的玩笑罢了，没有真要江怀川请客的意思，现在，江怀川豪爽请客，算天上掉馅饼的意外收获。他们也不客气，个个眉飞色舞，呼喝着把有点呆愣的沈成又往柜台拥。

　　李多鱼座位空着，她不在教室，在许多双眼睛的见证下，江怀川把吃的东西一样一样塞进了她的抽屉。

　　他的表情有点顽皮，有点得意，又有点暗暗的期待，他很想知道李多鱼的反应。

　　她会不会眼睛亮晶晶地跑来跟他说些什么呢？

　　走到走廊上，江怀川一眼看见了从走廊另一头走过来的李多鱼，她和李兰芝手挽着手很开心地聊着天。两个人都笑意融融的，一会你在我耳边说点什么，一会我又在你耳边说点什么。

　　等到距离近了点，近到只要江怀川一抬手一说话，李多鱼就能看见他，听到他的时候，江怀川迎上去，叫她，“李多鱼。”

　　李多鱼发现是他，高兴地挥了挥手说，“嘿，江怀川。”

　　但她的脚步并没有停下来，甚至没有放慢步子，她友好亲切地笑着回应他的招呼，然后和他擦肩而过。

　　走过去十来米后，江怀川回头，已经看不见李多鱼了，她进教室了。

　　李多鱼回到教室，看见魏微坐在她的位子上，从课桌抽屉里一样一样地往外拿东西——可以吃的东西，变魔术似的。

　　“多鱼，快来，好多好吃的，都是江怀川塞你抽屉的。”魏微笑着说，笑容里面是不加掩饰的想要听秘密的神情。

　　“你怎么知道是江怀川？“

　　“全班都知道，他没想避谁的眼。“

　　江怀川给她的？李多鱼想，可是为什么呢？是为了感谢？可是，可是……犯不着如此明目张胆吧？

　　“你们打开吃。”李多鱼说。

　　前后左右的女同学们像蜜蜂看见花蜜一样地嗡过来，把零食给瓜分了，面包也没有幸免，被四分五裂，这一块那一块地消失在她们红润润的小嘴里，只留下一支没办法瓜分的牛奶给李多鱼独享。

　　她们一边吃着李多鱼的东西，一边还要李多鱼满足她们的好奇心，“江怀川为什么给你买吃的，你们到底什么关系？”

　　李多鱼笑着说，“你们看到什么关系就是什么关系。”

　　她们笑，“又是这一句。眼睛是会骗人的。你老老实实坦白，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反正马上毕业，谁也管不着我们了，老师不会来把你抓到办公室去训话。”

　　不错，临近考试，大家都变聪明了，这是好事。

　　李多鱼兴趣盎然地说，“班上有没有喜欢江怀川的？”

　　“有，超过一半。”好几个女孩子同声说，笑嘻嘻的。

　　话题被成功转移，太棒了，继续继续，李多鱼笑眯眯地添柴，“是什么样的喜欢？没有他活不了的喜欢？”

　　“怎么可能呢？是可远观不可亵玩的喜欢。”

　　一群女孩子轰然笑起来。

　　上课铃声适时响起。

　　李多鱼轻轻地吁了一口气，真难应付。谈论男生和女生的话题需要引子，需要时机，还需要一点氛围感，一旦被打断，后面会很难续上。

　　她简直要爱死这上课铃了。

　　晚自习后，江怀川又来等她。

　　李多鱼对他笑一笑，意味深长。

　　在岔路口江怀川又让她等一等。

　　她干脆利落地说，“不等。”

　　撇下江怀川往校门口走去。

　　在学校对面的路上，江怀川追上她。

　　“上来。”他的口气霸道，不容置疑。

　　“江怀川，何必让事情变得复杂呢？”李多鱼笑一笑说。

　　江怀川从自行车上下来，“什么意思？”

　　“叶冉诚心诚意相信我们在一起，所以你不需要这样，又接又送又买吃的。“

　　“你很怕有人对你好？“江怀川没有顺着李多鱼的思路去辩解。

　　李多鱼愣了一下想，真犀利，什么叫透过现象看本质，这就是。“看是谁，有些人的好承受不起，无以为报。而且我帮你，并不是为了你。“

　　江怀川的心冷下来，想掉头就走，又忍住了。今天走了，他和李多鱼的关系到此为止，别指望再进一步。

　　李多鱼以为江怀川会掉头就走，但他没有。李多鱼走在右侧，江怀川走在她左边，中间夹着辆自行车。

　　两人默默地走了一会。

　　李多鱼想，自己是否过分了。他是好意，但是，她真不需要他的这种好意。然而，她还是过分了。他是个从来不跟女孩多费口舌的男孩，却愿意对她好，不管出于什么原因。她都不应该对他如此尖酸刻薄。何况，自己还曾暗下决心，如果能帮到他，她愿意。

　　“对不起。江怀川。我这人有些善变，请多多包涵。“她说。

　　江怀川笑了。

　　顿了顿，他说，“沈成姐姐专门请假回来陪沈成高考。他今天放学把东西都搬回家了，后面不会来学校，要到高考那天才会过来。”

　　李多鱼诧异，“我不知道，他都没跟我说——你见过他姐姐吗？”

　　“见过一次。“

　　“是不是长得很美？浓眉大眼，越看越美的那种。“李多鱼笑吟吟地说。为什么不能够以一种轻松自然的态度对待江怀川呢？为什么不能够像对待沈成一样地对待江怀川呢？

　　既然是朋友，交往便要真诚，阴阳怪气可不是为友之道。为什么不能放松些？有个江怀川这样出众的朋友绝对是一件值得炫耀的事。

　　“在你眼里有不美的女孩子吗？”江怀川问。

　　李多鱼在他面前夸别的女生，让他不舒服，总觉得她意有所指，居心不良。

　　李多鱼笑着说，“没有。美，都美，各有各的美。”

　　“你认为自己长得美吗？”江怀川说。

　　李多鱼笑了起来。他和叶冉真是天生一对。

　　她刚才待江怀川确实不友好，现在他刺刺她，情理之中。他以为她会不好意思？会娇羞吗？会自卑？会投降吗？才不会。

　　虽然，和江怀川相处，会有一丝鬼鬼祟祟的自卑在她胸腔里探头探脑，但她不会轻易屈服。

　　“说实话，我觉得自己长得很美，一种不是一般人能了解的美。”李多鱼说完，又笑了起来。

　　在她开怀的笑声里，江怀川也笑了，虽然笑容内敛，却是真真切切地从心里发出来的愉快的笑。

　　李多鱼笑了一阵，等着江怀川开口，但江怀川沉默着，没有再说一些刺她的话。

　　他们照例在小路口分手，分手时，气氛和谐融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