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满塘》南榕

11、第 11 章

　　小卖部是一间木头做成的小房子，屋顶上盖青瓦，建在一棵遮天蔽日的香樟树下。香樟树树干粗壮，非得两个人才能抱住。粗壮的树干笔直地冲向天空，站在树下，你必须高高地仰起头来，才能看见它硕大的树冠。繁密的卵形叶子不论什么时候都精神抖擞地绿着。

　　李多鱼总觉得这棵香樟树有一种非常古典的气息，和质朴的小卖部相映成趣。

　　而沈成是小卖部的常客。

　　他在小卖部里买了两瓶易拉罐装的百事可乐，把其中一瓶易拉罐的拉环打开才递给李多鱼。

　　“你找我什么事？”李多鱼说，她右手握着冰凉的罐子，罐子里的气泡滋滋作响。

　　下课铃声刚响完，沈成就出现在了她的座位旁边，神秘地说，“有事找你，跟我来。”

　　她跟他来到小卖部，看他挤在一堆人里，找到售货员的眼睛，大声说，“要两罐百事！”声音把其他人的声音都盖过了。

　　天空很蓝，他们并肩走在一条鹅卵石铺成的小路上，这条小路从教学楼前面经过，笔直地延伸到报刊厅。

　　沈成说，“你先喝可乐，喝了我再告诉你。”

　　李多鱼笑了。她抿嘴喝了好几口可乐，冰凉的液体带着丝丝的辣意滑过她的喉咙。

　　当沈成确信李多鱼处在一个非常放松的状态时，才把他要说的事说出来。

　　“明天是江怀川的生日，你和我一起去给他过生日吧。”他极力轻松随意地说话，以显得他的提议不那么突兀。

　　李多鱼的脑袋里升起无数个问号：沈成为什么会提出这样离谱的建议？她和江怀川很熟吗？为什么她要去给江怀川过生日？江怀川愿意她出现在他的生日会上吗？不会把她赶出来吗？他的家人不陪他一起过生日吗……

　　两个人停在路中间，静默地互相看着，李多鱼一脸不可思议，沈成一脸满怀期待。

　　当意识到杵在路中间的自己成为了堵塞交通的障碍，两人不约而同地向路旁边四五米远的花坛走去，站在紫薇树下继续刚才的话题。

　　“我不去，我和他不熟。”李多鱼说。天啊，佛祖啊，为什么她要认识沈成。上次那什么事——冒牌女友。这次说什么都不能答应。千万，千万不能心软。她告诫自己。

　　沈成脸上是难得看见的庄重，他说，“我和你都知道江怀川需要帮助。他不正常，尽管很多人觉得他从来不搭理女孩子实在是太有个性了，但他心里肯定有非常深的伤疤，他封闭了自己非常重要的一部分感情，他是残缺的，他需要走出来。”

　　“马上考试，我还有好多事要做。”李多鱼找借口。坚决不能心软。

　　沈成见招拆招，“正好出去放松下，考试前不能太紧张，要调整心态。”

　　李多鱼沉默，沉默里有深深的抗拒。

　　“江怀川是个很好很好的人，他的笔记随便我们借着看，我们请教他问题，他会毫无保留地解答。虽然他表面看上去淡淡的，但待人诚恳，从来不会有那种高高在上的优越感。有次，他的随身听被谢钧摔坏了，他安慰谢钧说没关系，东西便宜不值钱，不用放在心上。谢钧不识货，信了，但是我知道那随身听很贵很贵的。李多鱼，你不能够看在曾经同过一年学的份上帮帮他吗？如果我们明明知道有同学需要帮助，却视而不见，过后想起来，是会愧疚的吧。你……”

　　“你什么时候当起了心理医生？”李多鱼说，感觉自己要动摇了，情感的天平开始偏向答应沈成。只是过生日，去他家，对他说句生日快乐。如果他不需要，就走人。挺简单的。何况她从小到大的自我评价里，总少不了‘乐于助人’这四个字。

　　“不要讽刺我，李多鱼，我是认真地在拜托你。”

　　高一，李多鱼，沈成和江怀川在同一个班级。高二选文理科后，才被分到不同的班级。

　　那个时候，沈成和江怀川的关系没有现在这么情深厚谊。

　　李多鱼抿了抿嘴巴，沉着地说，“我不是不愿意帮助他，而是帮不了他，你懂吗？”

　　沈成笑着揉了揉她一头细碎的短发，“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李多鱼瞪了他一眼，皱着眉头说，“上次也帮，这次又帮，还有没有下次，你一次说清。”

　　“绝对没有下次，上次的效果特别好。”

　　李多鱼笑了，“可是，沈成，我能拿什么帮他呢？”

　　沈成打了个响指，神气地凑近李多鱼低声说，“据我发现，你是江怀川唯一一个不排斥不反感的女生。”

　　“大概……因为我长得丑吧。”李多鱼愣了一下说。

　　沈成仰头大笑，“说不定，你们两个可以交上朋友。你们两个很像。”

　　“如果一个人自己不愿意改变，谁又能改变他呢？”

　　沈成说，“至少，为了能帮到他，我们做出过努力。”

　　站在走廊上和男同学们聊天的江怀川，面朝教室，背对外面，突然似乎有某种心灵感应，他转过身来，不需要费任何力气，一眼就看见了沈成和李多鱼，他们的肩膀几乎要碰着对方的肩膀，静静地凝视着彼此。

　　他不想再看下去，把眼睛移开，可是没过几秒钟，目光又不受控制地被花坛边的两个人吸引过去。

　　他看见沈成宠溺地揉李多鱼的头发。他看见李多鱼不知道说了一句什么引得沈成哈哈大笑。

　　江怀川发现，沈成和李多鱼在一起时，总是那么快乐，一种毫无负担、发自灵魂深处的快乐，可能他自己并没有发现。

　　谢钧也看见了在一起聊天的沈成和李多鱼，他说，“我敢打赌，沈成这小子一定喜欢李多鱼，尽管他自己不承认。”

　　江怀川没有说什么，似乎没听见。

　　谢钧反应过来他对这种事情不感兴趣，便转移了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