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明今天也在劝退自己》十三间楼

36、第 36 章

　　北风过境，卷起地面上枯败的枯枝残叶，海底潮汐涌动，侵蚀着土地。繁华冰冷的城市最深处，象牙塔顶端，纯白色的实验室的地面上，有一个泛着幽幽蓝光的，来自千百年前的古老阵法图案。

　　图案旁围了一圈人，披着黑色的袍子，他们念着古老的咒语，他们在呼唤神明。

　　“所以说，我们还是要从根本上解决问题，找到能够供应能源的替代品，其他事情就好解决多了。”
　　“嗯嗯。”徐妄频频点头，其实根本没在听。
　　果不其然，又被抽了一尾巴。

　　“你到底在想什么？我刚刚说的话你一个字都没往心里去！”

　　“在想昨晚的梦。”不仅仅是昨晚，他最近眼前总是会闪现一些片段。

　　“你做梦了？我怎么不知道？”

　　徐妄心想他做梦的时候多了去了怎么可能什么都让他知道。

　　虽然是他曾经的一部分，但切断联系这么久，也不是什么都能看见。

　　“那你想出什么了？”

　　看他很严肃正经的表情，小春有点担心，“有时候梦境是会预示未来的。”

　　“呃，想不起来了。”他还没想好怎么说。

　　一条鱼尾巴拍在徐妄脸上，留下淡淡的水渍。

　　诗人来信，说雕像建好了。

　　徐妄有感应，他的力量恢复了不少。

　　主城权力中心大换血，不过都不影响银行的运转，他还是照样上班。

　　荒野蔷薇的名字曝光，在人群中享有很高的呼声，组织成员也增加不少。

　　据他同事说，政府基层工作人员忙的一个人当十个人用，因为一些政策变动，最近办理离婚的人特别多，民政局每天从凌晨就排起了长队，办公人员天天加班到晚上十一点。

　　还没幸灾乐祸多久，徐妄接到通知，要去政府参加一场会议，据说是有人点名要他过去。

　　原本想着今天没事可以早点回去的徐妄只能不情不愿地加班。

　　“果然林渚之前说的没错，但凡跟政府沾边准没好事。”

　　这次是正大光明从门进去，徐妄发现有很大不同。

　　似乎变化也不大，只是柔和的颜色多了一些，很多办公室的窗台多了色彩鲜艳的花，地上烟头也少了，还有就是，来来往往的女生多了。
　　没有之前那么死气沉沉，也没有那种说不出的压抑感。

　　挺好的，徐妄乐见其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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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妄之前的梦境得到了验证。

　　原来有部分人是知道他的存在的，因为人类中真的还有一部分相信他的存在，试图找到唤醒他的办法。

　　这间会议室的所有人都参与了这个看似天方夜谭，不可能实现的计划。

　　徐妄看着他们激动的神情，听他们介绍唤醒他有多么艰难，有点烦躁，又觉得他们有些可怜。

　　“所以你们想要什么呢？”

　　“希望您不要抛弃我们。”

　　“你们认为自己被抛弃了吗？”可这明明就是人类自己的选择。

　　在别的人脸上看到类似可怜或者同情又或者悲悯的情绪，是会让人感到不适的。

　　这意味着对方站在了一个更高的地方，这些神情仿佛是在施舍什么。

　　但在徐妄这里不会。

　　他的表情是悲悯，别人可以看到他发自内心的悲哀，甚至感觉他很痛苦。

　　不是高高在上的俯视，而是低下身弯下腰的感同身受。

　　仿佛是神明入了凡尘，和他们一并经受苦痛甚至比他们更痛。

　　这让他们产生了一点难以言说的感动，还有巨大的愧疚感。

　　他们也不知道在愧疚什么，他们从来不会反思。

　　但是看到四周的满目疮痍，看到神明悲悯的神态，他们觉得，好像是自己做错了什么。这些应该是他们受到的惩罚，他们自作自受，自食恶果，活该这样，不配得到怜悯。

　　可惜对于所有生物来说，承认自己的错误比杀了他们还要难。更不用说人类了，向来自私又高傲的人类。

　　他们或许很早就知道自己做错了，但是绝对不会承认，承认错误，就是否认自己。

　　他们会尽力去补救，即便收效甚微，聊胜于无。但这点聊胜于无的东西，足矣让他们感到安心，于是他们能心安理得地将错误继续下去。

　　你看啊，我们也想挽回的，我们也不想错下去的。

　　譬如海面上的灯塔，又譬如丛林中被腐蚀掉的看不清脸的雕像。

　　这些是帮助他们在错的路上越走越远的定心丸，是他们自信的基石。

　　人类是他最优秀的作品，所以他对这些一清二楚。

　　他喜欢纯粹的美好的东西，比如诗歌，比如爱情，他也接受难堪的顽固的东西，比如野心，比如欲望。

　　前者让人类脱颖而出，后者让他们与动物趋近。

　　只不过，干净的东西更加纯粹，肮脏的东西更加顽固。

　　这才是人性。

　　从古至今，人想要活下去的愿望，没有变过，这是刻在基因里的本能。

　　而让他们在千万个物种中脱颖而出的是，他们愿意为了延续基因之外的目的去牺牲，他们创造出了不同于生命的，另一种生命。

　　神明为此沉迷。

　　人类因此不朽。

　　徐妄愿意包容他们的任性，接受人类的刺和肮脏的根须，原谅他们的冒犯与不敬，是因为他们开出了近乎完美的花朵。

　　经过这次会议，以徐妄为形象代言人的教会被定性为正统信仰，从此各种活动都可以正大光明的举行。

　　徐妄正式摆脱了□□头子的身份，成为有编制的神职人员。

　　当然，每月能领取一千二的低保工资是他比较满意的一点，以后不用工作也能活着了。

　　于是他愉快地辞去了银行的工作，在家里瘫了好几天。

　　越时绥认为这种耽于享乐的状态不好，建议徐妄去上学。

　　“我不，比起上课我宁愿上班，至少上班还有工资拿。”

　　“你也希望对人类多一些了解不是吗？”越时绥循循善诱。

　　“我想知道什么，不用上学。”上学还不如在图书馆泡一天学到的多。

　　“更何况，根本没有人配做我的老师。”

　　差点忘了，他平等地看不起除了越时绥外所有的人类。

　　“我教你。”

　　“你教我什么？”徐妄狐疑地盯着他，“虽然你是一个科学家，看了很多书，经历过很多次考试，但是，不是我打击你，我翻过的书肯定比你多，还有好多你没有见过的失传很久的古书。”

　　“而且，”徐妄得意仰起头，“我可是过目不忘。”

　　“还有，你不是很忙？”每天相处的时间本来就不多，还要分一些出来上课，他更不乐意。

　　“晚上我争取准点下班。”

　　“真的？”

　　能多一些相处的时间，那也不错。

　　“好吧，我学。”

　　也没问学什么。

　　第二天越时绥出门上班，碰巧在电梯口遇到了林渚。

　　时间点卡得很好，显然是特意在等他。

　　“说吧，什么情况？之前不是跟我们介绍说他是弟弟吗？”

　　“情况非常简单，就是我们在一起了。”

　　“你要你要不听听你在说什么。”

　　林渚是知道内情的，一开始自己都难以相信，后来经过长时间观察试探之后发现徐妄确实不是普通人类。

　　“他能活多久，你能活多久，你有想过这个问题吗？”

　　“其实我觉得，大家都活不了多久。”毕竟这个世界已经支撑不了多长时间。

　　这话一出，两人都沉默了下来。比起世界就要毁灭这种大问题,越时绥作为一个人类，竟然和神明谈恋爱似乎都显得有些微不足道了。

　　“算了，我也不管了，反正，能活一天算一天，及时行乐的最要紧。”

　　“我还是觉得很奇怪。”

　　“你还有什么问题？”

　　“你为什么会喜欢上他。我以前一直以为你是一个性冷淡的，完全不会对别人有欲望的。”

　　为什么会喜欢？这个问题他自己也不太清楚。他反问道：“你最近不是都跟你家那位如胶似漆？”

　　“行吧，我不问了，你自己觉得开心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