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趣果无间》黑铁钉

25、03

　　【3】

　　年旭带着一身酒气摇摇晃晃地走到了神龛前。
　　“大仙……大仙！”
　　“如你所愿。”
　　“是、是，我现在有泼天的富贵了，随便哈口气都是金子做的，所有人都上赶着为我当牛做马，那些个不识好歹还瞧不起我的，我偏要敲碎他的骨头，撒泡尿让他瞧清楚自己到底是个什么货色！”
　　“那很好啊。”

　　“明人不说暗话，我倒是还有一桩心病，一直解决不了。”
　　“当你第三个愿望实现的时候，我将重获自由。”金蟾的眼皮子突然灵动地眨了眨，俨然要活过来一般。

　　年旭打了个酒嗝：“重获自由？”

　　金蟾解释：“是，我原本是恶妖，与刘海大战后给贫民散财来将功赎罪，如今我已经功德圆满。完成你最后一个愿望以后，我不再庇佑刘氏后人，已经过了千百年，我将效忠自己，去过我的人生。”

　　他问：“你最后一个愿望，是什么？”

　　“我要长生不死！”年旭目光如炬，“始皇没能寻到仙人，我却是有货真价实的大仙庇佑……如何？你永世自由，我万寿无疆，我们谁也不欠谁的。”
　　“如你所愿。”

　　“当真？当真可以永生？你当真有如此神力？”
　　年旭咽了咽口水。
　　“我需要做什么？”

　　金蟾的声音没有温度，血盆大口露出笑的弧度。
　　“在家里烧一口滚烫的油锅。”

　　年旭酒醒了大半，惊道：“油锅？在家里？你要杀的是——”
　　“你可以选择不做。”
　　“荒唐……荒唐！难道我还要杀死相依为命的母亲吗！”
　　“你可以选择不做。”

　　年旭拨弄着昂贵的金怀表，看璀璨的黄金和无尽的时间在眼前晃动着。
　　他疯魔般自言自语。
　　“是了，是了……其实这样对我们是都有好处的，刘氏后人全死光了，你便可以获得自由，我也不再有被她告发谋杀的风险……只需要升起一口油锅！全是怪力乱神，我从没有动手杀人，不是吗？”

　　金蟾再度露出了悲悯的神色：“那夜，你找我，说要帮一帮可怜的母亲——”
　　“那或许并不重要，我可以永远活着，而她迟早是要死的……”
　　“如你所愿。”

　　一时间，烟雾缭绕。
　　什么也看不清，只有年旭狂妄的笑声。

　　……

　　年旭如今沉稳了许多，他的一条腿好像受了伤，手边有一根古朴的拐杖，鼻梁上架着一个斯文的老花镜，此时正坐在沙发上看报纸。
　　刘氏忐忑地走进来，手上拿着一叠画着朱砂的符纸，贴在了三足金蟾的雕像上。

　　“旭儿，我心里还是不踏实。外面风言风语传起来，就算是没有证据，大家还是会觉得你是杀人犯……”
　　年旭看了眼她手上的符纸，兴致盎然：“当然，你还有选择的机会，你可以选择告发我，抑或是包庇我。”

　　刘氏心一横：“我已经想好了。娘已经失去所有亲人了，怎么舍得再失去你呢？”
　　年旭笑得温煦：“是吗？”
　　她说：“如今封建未除，大家相信鬼神。所以，不如我们就以刘氏后人的身份，当众说那二人的死全是三足金蟾鬼神显灵，在为刘家报仇。”

　　他点头：“不错，三足金蟾或许的确是这样想的。”
　　刘氏眼中溢出毒光：“它虽忠义，但会害人的玩意儿还是会被人认为是祸端，刘家需要与它割席，才能继续在这座城堂堂正正地立足！”
　　“你要如何与它割席？”

　　“我也是方才去厨房，看见了滚烫的油锅，才想到的——”
　　刘氏声如蚊蚋。
　　“这三足金蟾原身是个金蟾精，精怪全怕油锅与火烧。到时候我们取出它的内丹，找道士封一封，既能向大家表明我们清白，又能彻底防止它复仇。”

　　年旭抚掌大笑：“真好，恰好西洋书里说的七宗罪之中，贪婪一罪，也是要受在油锅中煎熬的刑罚的。”

　　“到时候定是又会有人说，我刘家忘恩负义对不起金蟾，事后我还需要打造一个金蟾的金像重新设龛供奉，后世香火绵延，这样才能彰显我刘家的正直重情义！”
　　年旭称赞：“不错，很有人情味。”

　　“如今我已经用符纸封住它不能动弹了，余下的事情我这就去办！旭儿，你便在这等我就好了。”

　　“我不是年旭。”
　　刘氏一怔：“什么？”

　　“我打算改名字，叫金蟾，算是做戏做全套。从前的作风我也一并全改了，我要外出游学，向真正值得的人散财。”
　　刘氏满意地抚上他的头发：“好、好，这样刘氏一族的名声可算是没得说了！”

　　刘氏欢欢喜喜地造声势、烧油锅、请道士。

　　“年旭”，如今应当叫“金蟾”了。
　　他拄着拐杖，一步一步地走到了金蟾玉像面前。

　　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声调宛如刚开口学语的哑巴。

　　“我实现了你的三个愿望。如今你成了我，守护着你的母亲，口吐数不尽的金银，坐享无尽的寿命，如何？”

　　金蟾点了三柱香，朝着玉像拜了拜。
　　“可是你骗了我，编出冠冕堂皇的理由，只为满足私欲。我守护刘氏一族千百年，你们却要我死。”

　　“你要向我赎罪。”

　　金蟾拄着拐杖离去。

　　……

　　道士在神坛上做法，将“金蟾玉像”置入油锅之中。

　　“如今我就要替天行道，将这精怪下油锅！”

　　——“咦，怎么并没有妖怪的内丹？”

　　只闻刘氏撕心裂肺的厉声哭叫。

　　“旭儿！”
　　“旭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