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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暗涌 ...

  •   纪竹筠微微侧身,柔和的声线,“竹筠多谢顾小姐提醒。请顾小姐保重身体。”
      顾元渊没在意她的落寞,她目送着她美丽曼妙的身影离去,心里却在考虑另外一件事。

      这次针对她的暗杀应该与上次刺杀大总统的事件有关。最后那个杀手应该就是当日逃走的那个人,是革命党的复仇行动吗?陆建章说,抓捕的案犯矢口否认刺杀的是大总统,而是有人给他们钱要他们当日去云祥酒楼闹事,搅乱治安,引开军警的注意力。这些人不过是些地痞流氓,被人利用而已。经过严刑拷打,有个案犯招供了一个重要的信息,就是顺天时报的记者玄凯曾经跟他们的首领见过面。

      顾元渊想,当日除了三个真正的刺客,其他人不过是帮凶罢了,不具备杀手的素质。否则,她也不可能保全大总统。
      而那个与她对阵的杀手武功不弱,正宗的少林武术。可惜他大意了,没料到她所使用的武术并不是出自中国,而是日本士官学校的印度籍教官教授她的印度刀术。那个杀手过于拘泥,也许是学武之人的傲慢,他竟然想打败她。其实,生死之际,只要能打败对方,用什么手段又有什么关系?他为了掩护另一个刺客逃走拼命拦截她,生死相搏,她必须下狠手,很残忍的方式。
      多年的残酷历练,让她明白了一个道理,只有战胜敌人才能保护自己。稍有懈怠,便是自取灭亡。所以,她必须保持冷静,冷静到残忍。

      玄凯?这个人很神秘。表面身份是顺天时报的记者,笔锋犀利,是年轻人的膜拜对象。曾经因为写过违逆朝廷的文章遭到清廷缉捕,因为顺天时报是日本人办的报纸,又在租界。日本人蛮横,并不配合清廷的引渡要求,此事也不了了之。据线报,段瑞敏就是在他的推荐下进入报社实习。而且,他经常出入水仙馆,与一些身份不明的人接触。现在看来,他的身份很可疑。水仙馆?

      这个纪竹筠不是来自水仙馆么?

      她接近自己的目的仅仅是为了报恩?有这么简单吗?

      纪竹筠回到居室便看见福儿利索的收拾着包袱,“消息这么快?你几时知道明天走?”
      “姑娘,是宗老伯吩咐的。他说那个大将军不来了,要我们明天就回去。”福儿小声说,又表现的很紧张,“我还听小娟说,大总统的三公子回来了,可是个混世魔王呢!”
      纪竹筠瞥了她一眼,“多事!”
      福儿急道:“哪里是我多事!姑娘,福儿可是为你着想啊!小娟说那个三公子可不是个善类,曾经,曾经打过他们小姐的主意,闹得差点出了人命呢!”
      纪竹筠发懵,愣愣的看着福儿,“你说谁?”
      福儿叫道:“我的姑娘耶,你真是糊涂了。小娟说得可不是她的元渊小姐?这可是小娟私底下告诉我的,千万别说出去啊!”
      纪竹筠有些纳闷,喃喃自语:“她叫我离开就是因为这个三公子?”
      “小娟说,那个三公子就是因为骚扰她的主子惹怒了大总统,被赶去了美利坚念书,据说这个三公子风流成性,一看见漂亮姑娘就色胆包天。三年了,谁知道他改了没有?我们还是走了好,姑娘?”
      纪竹筠回过神,见福儿吃惊的看着自己,“怎么了?”

      福儿连连叹气,拍了拍案几,“姑娘啊,你真是糊涂了,古筝呢?”
      纪竹筠看了看摆放古筝的案几,讶然道:“是啊,我的古筝丢了!”
      福儿不满:“姑娘,你怎么失魂落魄的?想家了,还是想玄少爷?”
      “胡说。我把古筝丢在顾小姐的房间里了,你先准备,我去取回就是。”纪竹筠抚额一笑,还真是大意,怎么把最重要的东西丢了?
      “福儿去取就是,何劳姑娘跑动?正好我要与小娟告别一下。”福儿笑嘻嘻的放好包袱,便要出去。
      纪竹筠忽然笑道:“还是我去,小娟在药房熬药,你去找她就是。”

      想着明天就要离开,纪竹筠觉得有什么东西割舍不下。

      零星的雪花飘在鼻尖,凉凉地,很舒服。她是苏州人,没体验过北方的冰天雪地,初来时真的很难捱,日子一长,倒也习惯了。尤其心里烦躁郁闷时,这种天气却能平息内心的浮动。

      “渊妹,你真是舍得!三哥在海外苦读三年,每日翘首盼回,归心似箭啊!”
      远远地,便听见一个男子的声音。
      纪竹筠心里一惊,紧张的张望着里面的动静。
      “三公子刚刚回来,一定疲累了。我没什么事,无需挂念。天色已晚,我也想休息了。”依旧冷淡的口气,不悦的态度。
      “渊妹,这是何苦呢?三哥我出去三年,心里最想念的不是这个家,不是爹娘,而是你呢!父亲对我严厉,我忍了,大哥待我如陌路,我也认了。他们想做皇帝皇太子,我才不稀罕呢,唯有你,才是三哥最心爱的人,三年来,你怎么还是不懂?”
      男子愤懑的说着,怪异的笑声令纪竹筠心里冰凉。

      沉默,没有任何声响。
      纪竹筠犹豫着要不要进去。
      突然,“啊——渊妹,你这样狠心?”男子尖声叫道,好像发生不可思议的大事一般。
      推开门,里面的情形令纪竹筠一阵惶恐。

      风雪涌进,寒气四起,那两个人也惊愕地看着出现在门口的女子。

      顾元渊坐在桌子旁,嘴角流血,胸口的绷带也渗出了血色。那个袁三公子捂着脸颊,脸上惊怒交加的表情,恶狠狠的骂着进来的人,“哪里来的丫头?不懂规矩吗?”

      纪竹筠慌忙跑近顾元渊的身边,看见她面前的字幅也洒上了血渍,赶紧查看她的状况,“顾小姐,你怎样?我,我去叫大夫!”
      她刚要起身,被拉住手腕,“不必了,我没事。”
      她低沉的声音透着一股倔强,“三公子,请回吧。我不想把事情闹大,你好自为之。”
      袁三公子看了顾元渊,又打量了竹筠几眼,哼笑:“渊妹,既然你想休息,三哥就不打搅了。”
      他色迷迷的盯着竹筠,“这位小姐不是府里的丫头吧?得罪了,改天再过来给小姐陪不是。”
      竹筠没有搭理他,等他离开便关好门,屋里登时静寂。

      她没有说什么,掏出袖子里的手绢替她擦拭嘴角的血丝,看到她胸前印出的血迹,鼻子一酸,就要掉出眼泪来,只是觉得不妥,便生生忍住。

      “怎么又来了?叫你离开的,不识趣么?”顾元渊没有拒绝她的关切,淡淡地说。
      纪竹筠想给她换绷带,又不敢冒昧,眼神飘忽着也不敢看她,“我的古筝丢你这儿了,我是来取的。没想,没想——对不起。”
      “这把古筝对你很重要吧,当时你因为它惹了不小的麻烦呢。”语气没有多少温度,已经少了些淡漠。
      纪竹筠心里一暖,她终于提起当日的事来,可见她根本没有忘记。她怔怔地看着桌上墨迹未干的字幅,“病起萧萧两鬓华,卧看残月上窗纱”,字迹潇洒大气,笔锋飘逸,真是好看!但是,似乎字迹被血污染,有种无奈悲凉之感。

      顾元渊扶着桌子站了起来,肩膀上的棉大衣滑落下来,纪竹筠慌忙拾起,为她披好。抬头看着这个比自己高出鼻子之上的女子,消瘦苍白的脸庞在冷意森森的空气里更加显得冷漠,但奇怪地,她侧面的轮廓在暗黄的灯影下显得柔和美妙许多。顾元渊走到放置古筝的案几前,默默地看着也不说话。

      纪竹筠觉得自己失态,刚才她问自己的问题还没回答呢。“这把古筝是我家传之物,有百年的历史了。竹筠家道中落,唯有此物不敢丢弃,所以,竹筠将其视为比性命还重之物。”

      “比性命还重要?人死了,要这些身外之物又有何用?”顾元渊苦笑着,推开她的手。
      纪竹筠心里一慌,忙道:“顾小姐有所不知,这把古筝名叫“寄情”,是先祖从一个精通音律的高人那儿购得。为了此物,先祖变卖家产,不惜卖身为奴。有位王侯喜欢音律,得知先祖拥有此物,便差人前来夺取。先祖不依,血洒筝弦之上。这位王侯感念先祖爱筝之心,命先祖弹奏一曲便饶他性命。先祖奇情于筝,最后血染古筝而亡。这把古筝被送还纪家,为我祖传之物。竹筠再卑微低贱也不敢将此物丢弃,它是纪家祖先用性命换来的珍贵之物,也寄托了爱音律之人的真切情感。”

      她说得认真,再抬头却看见对方的眼睛亮晶晶地闪着光芒,脸突然红了。

      “原来这把古筝还有这等凄美的故事,难怪纪小姐弹奏的乐曲与别人很不同,这就叫一脉相承吧。精通音律的艺人不缺,但是要将灵魂融入乐曲中并不常见。纪小姐名动京城也不奇怪了。”
      顾元渊第一次有种表达内心情感的渴望。她也没在意自己今晚说得话多了起来。

      纪竹筠受到感染,喜欢的笑道:“顾小姐想听,竹筠就来弹奏。”

      顾元渊却淡了口气,“不用了。纪小姐明天要早起,还是回去休息为好。”
      纪竹筠的笑僵了,勉强的放松,“也是。竹筠忘了这是总统府,深更半夜的不该闹出动静的。”
      她抱起古筝,小心的收好。
      “小娟该回来了,顾小姐伤势很重,记得喝药才好。竹筠告辞了。”

      从不知心痛为哪般,此时却如针刺,原来如此。

      第二天一早,纪竹筠带着福儿离开总统府。宗德因为收了银子,对她主仆二人格外照顾,吩咐一个仆人将二人直接送到水仙馆。
      老鸨秋姨一把抓着竹筠的手,“哎哟,我的姑奶奶耶!你再不回来,我这馆子就要关门大吉了!看看,看看,多少大人物点名要听你的曲子啊!快去准备一下,秋姨不会亏待你的!”

      “秋姨,您也不让我家小姐歇息一下!才下大总统的轿子呢!”福儿没好气的嘟囔着。
      秋姨瞪了眼,指着她的鼻子骂道:“小丫头子,你翅膀长硬啦!敢这样跟老娘说话?”
      竹筠拉着福儿,缓缓说道:“秋姨,福儿还小不懂事,您大人不计人人过,竹筠这就去准备。”
      秋姨哼了哼,又笑道:“我知道竹筠姑娘从总统府得了不少好处,可是人总要谋生,你总不能呆在总统府一辈子吧?”

      “秋姨,你还有什么交代的,没有的话,竹筠去准备了。”纪竹筠不想与她多费口舌,转身就走。
      秋姨一时找不到借口,哼哼着,“快点,客人等得不耐烦了!”

      “让小姐喝口茶总行吧?”福儿白了她一眼,匆匆跟上小姐。

      “卖唱的戏子,以为自己是什么呢!”秋姨翻了翻眼珠,摇着手绢走下楼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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