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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黑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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霜晴在心里骂了一路,不知不觉中就跟着冯月昭来到了方晴晴的房间。
“嗯,看起来还不错,这个刺绣本小姐喜欢。”方晴晴看着新衣服两眼放光,随后又漫不经心地对她们道,“银子我已经结过了,你们可以走了。”
还是在意刚刚看到的那一幕,霜晴犹豫着,最终在临走的那一刻转头对方晴晴道:“我方才看到……”
话说到一半,就被冯月昭打断:“既然方小姐没有别的需求,我们便不再叨扰。告辞。”
说罢,便眼神示意霜晴赶快离开,阻止她继续在这里惹是生非。
方晴晴却一副不甚在意的样子,大喇喇直言道:“哦,你是说我爹啊。这老鬼真是不分场合地丢人现眼,你们就当没看见好了。”
“可是他这样欺负你娘,你竟然无动于衷吗?”霜晴听到这话有股莫名的恼火。
“那个女人才不是我娘,我爹的续弦而已。”方晴晴说得云淡风轻,甚至带着几分轻蔑,“一个自甘下贱的北海女人。”
一听这话,霜晴差点就跟她急了,只是她接下来的话将霜晴的火气压了下去:“她和你们这些北海人还不一样。你们亡了国逃到这里,还知道想办法读书上学找地方打工。那个女人就只会依附男人,白吃白喝又生不出孩子,急得我爹那老鬼天天跳脚。呵呵,好吃懒做软饭女和自以为是暴力男,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也是绝配。”
“别管是谁,只要是个女人都不应该这样受到这样的对待。”霜晴不理解,“当初你面对那些素昧平生的平民姑娘都能出手相救,在我印象中,你不应该是这样冷漠的人。”
她从前一贯养尊处优、涉世未深,以至于没有见过太多的苦难,因此对苦难有着敏锐的感官,也就无法理解方晴晴这般冷漠的态度。像男人打女人这种事,是最令她感到恶心的。
“差不多得了。”冯月昭脸色彻底冷了下来,再度对霜晴进行阻止。
方晴晴只是斜了霜晴一眼:“本想叫你少管闲事,不过看在我们上次的交情,本小姐就告诉你为什么。”
她抬着头叉着腰,傲气十足的模样一如往常。
“我会帮助那些姑娘,因为出身贫寒注定了她们无法读书变强建功立业。她们只是活着就举步维艰,遇到危险无法反抗不是她们的错,我们这些有条件有能力的女人自然应该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至于我爹的那个女人……”
说到这里,方晴晴从鼻子里冷冷哼出了一声。
“她又不是寒门出身,家里是北海过来做生意的,不差那几个读书钱。不过年轻时贪图享乐荒废了学业,现在没有本事又害怕辛苦,不愿外出谋生,便把希望都寄托在男人身上,活该落得这样下场。”她眼神里充斥着嫌恶,“我最瞧不起这种自甘堕落的废物,为了吃口白饭上赶着抽了脊梁骨跪在男人面前当附属品,不够给我们女人丢脸!”
听了方晴晴这番话,霜晴一下子想到了哈日伊罕。
多少努力奋进的底层女人一生都换不来一个读书识字的机会,方家这位夫人明明有充足的物资条件,许是受困于自身的眼界和思想,硬是把自己搞成了这个样子,属实太可惜。
直到告别了方晴晴,从她的房间离开,霜晴的眉头始终没能舒展开来。
“看方晴晴这意思,她也是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啊。”她茫然地看向冯月昭,“我一时都搞不清她这般态度到底是对是错了。”
冯月昭只是淡淡看了她一眼,用平缓温柔的声音道:“人们偶然间看到某种惨剧时,往往会愤怒、会同情、情绪会一下子被带到高点,于是总想做些什么来改变。可一旦看多了这种惨剧,发现自己根本无力改变,便也就习以为常,并逐渐对此麻木。”
见霜晴一脸的不解,便又继续道:“是非自在人心,很多事本就没有对错。不要让自己变成惨剧之一,才是我们最该清楚的道理。”
“才不是这样呢。”霜晴反驳道,“对的就是对的,错的就是错的。如果所有人都对错误麻木漠视,一定会纵容更多的错误出现,甚至会不自觉地将错误本身合理化。到时候错也就成了对,岂不黑白都颠倒了?”
看着霜晴这般犟劲儿,冯月昭不禁想起了曾经那个被迫处处追求“绝对正确”的自己。
“世间之事并非黑白分明,而是介于二者之间的灰色地带。所谓是非黑白,都是人为定义的。”她面无表情,语气也是极其的平淡,“当然,你若站在一定的高度,便也有随心定义这一切的资格。”
二人又经过了事故发生的那个地方。方大人已经离去,只剩那位妇人独坐亭中哭泣。
霜晴远远看着她,愤怒的情绪已然过去,剩下的是思考过后的一丝余悸。
“拿去给她吧。”冯月昭掏出了随身的手帕,“我知道你怎么想的。”
接过手帕,霜晴这才绽开了笑颜:“还是姐姐最了解我。”
她轻轻走近那位可怜的妇人,纵然脑中闪过了千万种说辞,最终还是选择了沉默。
她想鼓励她重新打起精神来,从迈出家门开始,去读书,去赚钱。尽管曾经错失了机会,现在重拾一切也还来得及。反正日子已经够了烂,大不了就和离,去外面自立门户。可能会有坎坷苦难,至少也比闷在家里看男人脸色过活要有希望得多。
可是,她既主动选择放弃自己的权利,与方家家主这样有头有脸却没有内涵的莽夫成亲,又怎会不知道这其中的道理?
霜晴没有说话,只是默默伸出手,将手帕递给那名妇人。
那名妇人接过了她的手帕,偏过头去,也没有说话。直到她们转身离开,才对着她们的背影轻轻说了声“谢谢。”
回到冯家,霜晴彻夜难眠。
眼看着考核的日期近在眼前,雪灵女王的力量在她手中却依然马马虎虎,无法被随心所欲地掌控,想必还是受到体内余毒的压制。
最近解毒的草药格外却难寻,冯家的存货马上就不足以供应。如果停药的话,蛊毒会立刻反噬,之前所有的努力就通通白费了。
结合今天在方家的所见所闻,霜晴陷入了沉重的焦虑。
如果自己不变得强大,那么下一个被男人的拳头打得毫无还手之力的,会否就是自己?还是她视若珍宝的姐妹和爱人?
她在床上翻来覆去,夏季闷热的空气加剧了她的烦躁,思来想去不应坐以待毙:“不如问问六月玫老师有什么办法。”
闭上眼睛,四周又陷入漆黑一片。霜晴在黑暗中呼唤着六月玫的名字,唤了三声,便嗅到一股幽幽的莲花香气。随后一道白光闪过,六月玫的身影从中走了出来。
“老师!”霜晴好像看到了希望,“我手里的水滴草快用光了,您见多识广,可知道我该去哪里找寻新的?”
“你可以去潘云。”六月玫答道,“潘云之巅的云京,我们东灵的国都。那里有着数不尽的瑰宝与奇观。”
“云京……那不是只有决心成仙之人才能到达的地方吗?”霜晴大惊,“书上写过的,山上一年,凡间十年。有这样的时差在,只怕上一次潘云山再下来,半辈子就已经过去了。”
“欲避世者以肉身入山,你们凡人称其为成仙,实则不过是利用潘云的时差躲避人间烦忧罢了。与此同时,云京绝非与人间毫无关联。留在人间的凡人依旧会通过梦境接收到来自云京宫殿的信息。”六月玫解释道,“这是当今陛下的能力,也是我的能力。”
“那您的意思是,用您的能力送我的意识去云京?”霜晴的一双眼睛依旧瞪得大大的,半天没有眨一下。
“没错,不过云京可不是你想去就能去的。凡人入京,往往要登上潘云山,接受一路上的重重挑战,你也不例外。”
六月玫说罢,脸上挂着轻松的微笑,好像这一次再普通不过的出游:“只是这一路十分凶险,随时可能丧命,你准备好了吗?”
“十分凶险你还笑得出来,是对我过于信任吗……”霜晴在心里悄悄吐槽着,却还是认真地点了点头。
“我准备好了。”
话音一落,又是一阵琴声入耳,随后眼前的景象就变成了一片艳丽的粉红花海。
霜晴的视线几乎被这片美丽绝伦的花海填满,她抬眼望去,花海的尽头是霞光明亮的淡紫天幕,依稀有雪山巍峨的身影在远处雾霭中半隐半现。
“这里是?”她转过身去想要询问六月玫,却发现身畔空无一人。
“这里是潘云山南麓,你要在这里经历入京的第一重考验。”六月玫的声音从空中传来。
“第一重?那是什么意思?”霜晴追问到,“难道后面还有别的考验吗?”
“没错。我的灵力有限,每次只能供你接受一重考验。”
听了六月玫的回答,霜晴有点心急:“所以说,我要分几次才能通过所有考验,才能到达云京得到水滴草的消息,是这样没错吗?”
六月玫没有明确回答她,只是给了个模棱两可的答案:“不一定哦。”
“真是的,每一次都神神秘秘不把话说清楚,到底靠不靠谱。”霜晴气恼地出了一口长气,忽地发觉四周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花香,沁人心脾,让人沉醉。
她将视线从天空移向地面,只见花海之中,一名身穿天青色衣裙的黑发女子站在不远处,好像在张望着什么,只给她留下一个孤单寂寥的背影。
“姐姐?”她又惊又喜,忙撒开双腿向那名女子飞奔而去。
“姐姐!”
“你要小心,这里是南疆百花谷入口处的迷幻花海,花香可让你陷入幻觉,你看到的都是你内心深处最渴望的东西……”
不等六月玫把话说完,霜晴已经奔去了那名女子身边。那名女子也闻声转过头来,显得有些惊讶。
“伊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