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光纪事gl》韵律的红月

6、霜涵

　　“六月玫老师吗？我觉得是有一点怪。”沈筠溪回答道，“明明是东灵人的长相，却穿着西西亚人的衣服，就连名字取得也不像东灵人，怪里怪气让人摸不到头脑。”

　　霜晴却觉得，那新老师身上最奇怪的不是这些地方。

　　便如实道出她的疑惑：“我总觉得，她看我的眼神奇奇怪怪，好像有意针对我一样。你就说，明明有那么多东灵人，她为何偏偏选了我来？”

　　“或许和我们看她一样，也是觉得稀奇罢了。东灵学部竟然有北海人，还是红头发的，必定会惹人多看两眼，不碍事的。”沈筠溪出言宽慰。

　　“稀奇而已吗？”霜晴蹙着眉撅起嘴，“可她毕竟和西西亚势力有关联。现在西西亚军队正在大规模围剿我们北海皇室遗留，我总归还是有些担心的。”

　　虽然是第一次见到这个人，霜晴却觉得有种莫名的熟悉感，就好像在她身上看到了什么人的影子。

　　而她无数次看向自己的目光，又好像在透过自己寻找什么人的影子。这种好像被盯上的诡吊感觉，让霜晴心里泛起隐隐的不安。

　　“毕竟我们就读的是国际学校，连校长都是西西亚学成回来的，请的老师自然也都有点留洋背景。我们若这般挨个疑心过来，岂不是要累死了？”沈筠溪倒不甚在意，“要我说，你现在还是考虑一下如何完成老师布置的任务吧。”

　　“还真是，我都把这事给忘了。”霜晴一拍脑门，“她竟然还让我带几个同学一起去那什么音乐城，我该带谁呢？明明谁都不认识……”

　　她一边说，一边将祈求的目光瞟向沈筠溪。

　　还不等沈筠溪给出回应，苏美奂凑了过来，一把挽住霜晴的胳膊：“霜晴同学带我去好吗？我想和玫玫多一些接触。”

　　想来美奂是她在班里唯一的新朋友，完全没有理由拒绝，霜晴自然而然就答应了。

　　沈筠溪则斜了她们一眼，道：“既然有人陪你，那我便不去了。你知道的，我不喜欢人多热闹。”

　　很快到了周末，六月玫带领她们采购的日子。

　　沧水河自西流淌，向东汇入大海，将雪城分割成两半。一半是居民区，一半是商贸区。

　　她们需要乘马车过河，从居民区到河对岸的商贸区去。

　　“这位好像不是我们班上的同学？”六月玫疑惑地打量着坐在霜晴身边的冯霜涵。

　　作为乌希哈手下的月影暗卫，冯霜涵从来不会让霜晴离开她视线太久。

　　监护两位小公主，是乌希哈派给她的任务之一。沈筠溪听话懂事循规蹈矩，从来不用她太过费心。而霜晴活泼好动，屡次偷溜出家门，便成了她的重点监护对象。

　　每次若是霜晴跑得近，她就站在房顶或院里的老杏树上，借高处开阔的视野观察其动向；若是霜晴跑得远，她便悄悄跟在后面，在危险出现的时候及时出手相救，再将其捉拿归案。

　　而今天，她选择跟在霜晴身边近身保护，便没有穿平日里便于打斗的侠客衣装，而是换上一件东灵最是寻常的缥色衣裙，扮作平民百姓家一个温柔又面善的姑娘。

　　“我是霜晴的姐姐，不放心妹妹单独和陌生人出行，还请见谅。”冯霜涵淡淡地回应着。

　　明明冯霜涵说话的语气那样平淡柔和，六月玫却能感受到其中淡漠的疏离，随后便隐隐有种冰冷的压迫感扑面而来。

　　“没关系，没关系，可以理解。”她不知道是否错觉，只好无奈赔笑。

　　马车驶过连接沧水河两岸的桥梁，河岸边一栋栋精美华贵的西式小楼映入眼帘，仿佛踏入了西方油画里的世界。

　　“东灵自古有两条大河，南云江，北沧水。它们源自神树生长的潘云山，由冰雪融水汇聚而成。”苏美奂自豪地向霜晴她们介绍着，“眼前就是北方的沧水河，也是雪城的母亲河呢。”

　　霜晴一路上尽览雪城风光，处处都是她在北海不曾见过的新奇景象，此刻亦是兴奋地将身体探出马车之外，欢呼道：“哇，过河了过河了！姐姐你看，我们过河了！”

　　说起来北海也有河，比亚部的发源地月亮河，她已经趁偷溜出去玩的当子看了好多遍了。

　　可那月亮河位于荒山野岭，沿岸是最原始的生态风貌，没有砖石铺出来的奢华堤岸广场，更没有连接河两岸的雕栏玉砌的宏伟大桥，若要过河，只能乘着小小的摆渡船，很慢很慢才能过去。不像现在这般，坐马车行至河上的木石“天路”，很快就能到达对岸。

　　霜晴只觉得新鲜有趣得紧，脸上激动得浮现一层淡淡的红晕，一路上叽叽喳喳的，吵得冯霜涵有些头疼。

　　“哇，姐姐快来看呀，对岸就是商贸区吗？比想象中还要繁华壮观诶，就好像进了皇城一样！”

　　“你看这是座宫殿吗，竟然建得这么高，太不可思议了！还有这个，和这个，这里的每座小楼都奇奇怪怪的，可是好漂亮好漂亮！”

　　“你再看桥上这雕塑，多精致多大气！天呐天呐，这里真的是和北海全然不同的新天地呢！”

　　“快坐好，危险。”冯霜涵也是对她很无奈，伸手扶着她，怕她一激动从马车里掉出去。

　　也只有在这种时候，六月玫才会怀疑方才的压迫感确是错觉，明明眼前只是个寡言少语却关心妹妹的温柔姐姐。

　　过了沧水河，很快，一行人就到达商贸区的乐器集中售卖地，也就是大家口中的“音乐城”。

　　她们需要选购的东西实在太多，用了一个上午的时间也没有集齐，直到中午吃饭才趁机休息一下。

　　“大家辛苦了，这顿我来请。”六月玫活力满满道，“还差一些东方乐器没有逛到，下午继续加油啊！”

　　冯霜涵则一路警惕地观察四周。

　　一踏入繁华地段，她就有种异样的感觉。凭她多年的暗卫经验来看，一定有人在暗中监视着她们。

　　“怎么了？涵姐姐。”霜晴见她今天一直保持着警觉，不禁疑惑道。

　　冯霜涵收敛起眼神中的锐气，看向霜晴的瞬间变得柔软下来：“没事，快吃饭吧。”

　　那一瞬间的温柔神情，让无意中看到的苏美奂愣了半晌。

　　“霜晴同学……”她小心翼翼地问道，“令姐如何称呼？”

　　“家姐姓冯名霜涵，你和我一样叫她涵姐姐就好。”霜晴笑容洋溢道，她很乐意向新朋友介绍最最喜欢的姐姐。

　　“原来你们不是亲姐妹呀。一个姓月，一个姓冯。”苏美奂若有所思的样子，随后笑道，“涵姐姐真是个难得一见的大美人呢。”

　　“那必须的。”听到有人称赞她喜欢的姐姐，霜晴心里简直乐开了花。

　　在她心中涵姐姐生得极美，就像那冰原之上凌霜傲雪的白梅，即便平日里只穿些黑白青灰等清素低调之色，也足以让人眼前一亮。

　　直到感受到冯霜涵无言一瞥，霜晴才意识到说错了话。

　　苏美奂露出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随后又很快恢复了笑容：“我说呢，怎么看你们长得都不太像，原来真的不是亲姐妹啊。”

　　稍作停顿，又探寻般追问道：“所以，你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这话吓得霜晴一个激灵。

　　霜晴知道涵姐姐是姑姑乌希哈收养的东灵遗孤，且对被收养之前的记忆一无所知，身世很是神秘。

　　没有人知道她原本的名字是什么，只知道姑姑保留了她原本的姓氏，赐名比亚比拉·冯·霜寒。后来觉得“霜寒”这名字太过凛冽，不够温柔，才改作“霜涵”。

　　霜晴当然不能让苏美奂和六月玫知道这些，立即用一个苦笑打掩护：“是我亲戚家的姐姐啦。我父母早亡，没爹没娘，幸亏有好心的亲戚收养我，我便自幼跟着亲戚一起生活，这才能活到现在。”

　　这套说辞果然有效，苏美奂立马停止了追问，而是表示出同情：“对不起，我不知道会触及霜晴同学的伤心事，我不该问的。”

　　霜晴闻言松了一口气，假装抹了抹眼角那并不存在的泪水，微笑道：“没关系，我知道美奂不是故意的。”

　　苏美奂好奇的眼神依旧隐隐扫过二人，她们一言不发地吃着东西，被动地做好继续搪塞的准备。

　　突然窗外一个可疑的人影掠过，引起了冯霜涵的全面戒备。

　　她将担忧的眼神瞥向霜晴，起身叮嘱一声，让她在这里等着，便如闪电一般冲了出去。

　　出了酒楼，冯霜涵便抽出长刀一跃而起，凌空追踪那人影的身影，轻盈如空中飞燕。追了不知几条街，终于将他堵在一个死胡同里。

　　她将刀架在他的脖子上，冷冷问道：“什么人？”

　　那人停了下来，转过身，竟是一名年轻的乞丐：“大人行行好，赏口饭吃，我也是迫不得已啊。”

　　“迫不得已？”冯霜涵轻蔑地将这四个字重复一遍，眸中闪烁着凛冽杀意。

　　若是平常人刀架在脖子上，早就吓得魂飞魄散。这乞丐非但没有一丝恐慌，反而晃着手里破碗，赖赖唧唧地向她讨钱。

　　实在是不合常理。

　　那乞丐却像是习以为常一般，不慌不忙道：“有位大人给了我一大笔钱，叫我将您引来。这不，我们一家老小都等着您呢。”

　　说罢，衣衫褴褛的老翁老妪带着一个蓬头垢面的小女孩，不知从哪里钻了出来，纷纷将手中肮脏不堪的碗伸向冯霜涵。

　　“大人，行行好……”

　　冯霜涵眉头一紧，暗叫不好，想必是中了什么人的诡计，撇下一小袋银币便匆匆离开。

　　当她再次回到之前的酒楼，已然不见霜晴一行人的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