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光纪事gl》韵律的红月

44、突破

　　“一个两个，都这么不可理喻！”一股无能为力的愤怒油然而生，霜晴忍不住望着沈筠溪的背影直跺脚。

　　心情低落地回到课室，坐回座位上，同桌苏美奂第一时间发现了她的异常：“怎么了吗？看你心情不太好的样子。”

　　少女甜美的嗓音一下子将霜晴心中酸苦冲淡了些许，她勉强撑起一个微笑，搪塞道：“啊……没事，可能是昨天功课做的太晚了。”

　　“你身体本来就不好，还是应该早早休息，功课做起来困难的话可以抄我的，我们都是朋友没关系的。”苏美奂说罢甜甜一笑，又好奇道，“诶？筠溪同学呢？刚刚你们明明一起出去的，怎么就你一个人回来？”

　　霜晴不想让人知道她和沈筠溪吵架的事，便轻车熟路地撒个小谎：“她去找老师问问题了。”

　　“你们两姐妹虽然性格差异很大，倒是一样爱学习呢。”苏美奂说罢，话锋突然一转，“我觉得霜晴同学的性格特别好，热情开朗又温柔善良，筠溪同学那样难相处的一个人，都能接受你做她的好朋友。”

　　听到这话，霜晴刚消下去的一点火气又被勾了上来。是啊，她沈筠溪就是那样难相处的人，满脑子都是些令人匪夷所思的封建礼教，犟得像头驴，怎么劝都劝不住，劝得她不高兴还会尥蹶子踢人，简直就是蛮不讲理是非不分无法沟通……

　　见她陷入思考没有答话，苏美奂嘴角勾起一丝隐隐的笑意，又道：“不过霜晴同学这样好的性格，怎么会和筠溪同学成为朋友呢？”

　　霜晴突然觉得有点不太对劲，从内心那充满火气的碎碎念中抽离出来，不解地看向苏美奂，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

　　“难道你不觉得，她说话特别伤人吗？”苏美奂又补充着追问这么一句，让霜晴听了格外难受。

　　生气归生气，就算气到老死不相往来，霜晴也不愿让外人在背后这般议论她的筠溪姐姐，只道：“我们北海女孩都是这样的直脾气，高兴不高兴全写在脸上，不太喜欢整些弯弯绕绕阳奉阴违的那一套，觉得累挺。”

　　这话虽是她笑着用稀松平常的语气说出来的，可苏美奂脸色还是稍稍变了一下。

　　“对了，我差点给忘了，找你们是有事想说的。”苏美奂连忙转移话题，“打碎解药的事，我和娘亲都觉得非常抱歉。这不，现在是雪城海鲜的旺季，我娘亲特别邀请你和筠溪同学到府上参加海鲜宴，借此聊表歉意。”

　　这突如其来的消息，给了霜晴柳暗花明的庆幸。这是个极好的机会，让冯夫人和冯霜涵相互了解，也许会有意想不到的突破。

　　“好啊。”她欣然应允，“不过，可以带着涵姐姐一起吗？”

　　“这……不太好吧？”苏美奂支支吾吾婉拒道，“我娘只邀请了你们两个呢……”

　　“这样啊。”霜晴脸上一丝尴尬之色闪过，想来自己也是有些唐突，“不好意思，是我失礼了。”

　　就算冯霜涵不能到场，她霜晴也足智多谋，总会找到合适的时机来亲自验证她长久以来的猜想。

　　很快到了约定的日子，乌希哈依旧称有事在身，早早就出了门。霜晴和沈筠溪简单打扮了一番，准备赴约。

　　“涵姐姐，我们出去了。”别别扭扭纠结了甚久，霜晴最终还是在临走前和冯霜涵打个招呼。

　　尚且对着窗外沉思的冯霜涵听到她的声音，满面愁容忽的中断了一下，又好像变得更加深沉。

　　她缓缓地站起身来，支离破碎的目光潜藏在淡漠微笑之下，开口道：“天晚了，我去送送你们。”

　　“诶？”霜晴诧异了一霎，很快便恢复了平日的爽朗笑容，“好啊。”

　　自上次在冯家接受手术后，霜晴便一直隐隐觉得她对冯家有种莫名的回避与抗拒。这一次莫不是想通了？

　　走在熙熙攘攘的街道，尚有一丝白日里暖意的晚风拂过鬓发，空气中满是万物生长的生机之气。暮春初夏，繁花落尽，道路两旁的树木已然在不知不觉中枝繁叶茂。

　　冯霜涵默默走在两个妹妹身后，三人一路无言，安静得有些尴尬。

　　察觉出气氛有些不对，一贯惜言的她竟忍不住出言打破这诡异的平静：“怎么？闹别扭了？”

　　“没有。”霜晴和沈筠溪异口同声道，还不忘相互嫌弃地看上一眼，赌气似的别过头去。

　　见她们这副模样，冯霜涵会心一笑，无奈地摇了摇头，没再说话。

　　她将目光投向天空，镀金的树梢在紫红色天空下摇曳。恍惚中觉得这座暂居不过几月的东灵城市无比亲切，好像遗失在外的孩子回到母亲温暖的怀抱，无形中竟对这里多了几分不舍。

　　最为不舍的，却还是两个妹妹。相处这四年里，她们给了她太多记忆中从未感受过的温暖和感动。

　　往后或许就再也无法见到了。

　　一行人不知不觉中走到了冯家大门外。冯霜涵抬眼看出神地看着眼前的宅院，目光却不忍过久停留。

　　“我就送到这，你们去吧。”她淡然的语气将所有情绪掩盖。

　　“嗯……”霜晴欲言又止，一双亮晶晶的眼睛望着她，好似容纳了日光下的大海。犹豫再三，伸出手轻轻拉住了她的衣袖。

　　“怎么了？”

　　“没事……”

　　“那就请放手吧。”

　　话虽说到这，霜晴依旧朱唇轻抿着，迟迟舍不得撒手。好像撒开手，便再也触碰不到了。

　　犹豫间，冯夫人一袭水蓝长裙的婀娜身姿出现在冯府门口。一旁的苏美奂原是满面春风，看到冯霜涵的那一刹，脸色瞬间阴沉。

　　见到是她们，冯夫人盈盈一笑，道：“你们来了。”

　　霜晴见状，手上攥得更紧了些，内心期盼着冯夫人能让她的涵姐姐一同留下。

　　“还愣着做什么？三位快快请进。”冯夫人笑容依旧，抬手招呼她们进来，丝毫没有因冯霜涵的出现而表现出任何意外。

　　“既护送两位妹妹安全到来，霜涵便不打扰了。”冯霜涵拱了拱手，正欲离开，冯夫人便走出门将她拦了下来，神色中满是疑惑。

　　“来都来了，这是做什么？”

　　冯夫人这个反应，让霜晴顿时觉得有些不对。她说的话，她的动作，好像从一开始就邀请了冯霜涵来一样。苏美奂说夫人只邀请了自己和沈筠溪两人，显然是在撒谎。

　　假千金苏美奂如此忌惮，想必已经猜到了，冯霜涵就是那个真正的冯家千金。

　　沈筠溪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将目光从苏美奂那张不甚自然的脸上移开，解释道：“您邀了我和霜晴两人来，我姐姐只是送我们一程，并没有留下的打算。您就别和她客气了。”

　　“我分明是邀了你们姐妹三人一起，没想把谁落下。”冯夫人眉头一蹙，询问苏美奂是怎么一回事，可是她转告两位同学的时候没有表达清楚。

　　“许是两位同学记岔了，我真真切切说过带上涵姐姐一起。”苏美奂越说越委屈，圆润的脸蛋憋得红红的，再配上湿漉漉的圆眸，实在惹人怜爱。

　　冯夫人也没再多问，温柔地笑了笑以缓和尴尬的气氛：“好了，看来是一场误会。大家一起来吧，家里好久没有热闹过了。”

　　来到宴会厅，昔日与苏美奂交好的三位同学都已到场。方灿阳见霜晴和沈筠溪，有些意外地大叫道：“那几个蛮子怎么也来了？”

　　往年被苏美奂与冯夫人邀请来聚会的，只有他和许长虹、温舒冉几个发小而已。

　　“那真是不巧。早知你来，我们就不来了。”霜晴实在看不爽方灿阳这个粗鲁无礼的态度，还不等冯夫人礼貌制止，忍不住回怼道。

　　沈筠溪斜了他一眼，却将目光扫向了他旁边的温舒冉，径自走到温舒冉身边坐了下去。

　　霜晴见状撇了撇嘴，也没有多说什么，拉着冯霜涵另找位置坐下。

　　姐妹俩冷战怄气的事原本没想弄得人尽皆知，谁知苏美奂突然怪异地“呀”了一声，当着所有人的面问她：“霜晴同学怎么不和筠溪同学坐在一起？你们两个不是关系最好了吗？难不成是吵架了？”

　　话音一落，霜晴和沈筠溪二人都显得无比尴尬。

　　温舒冉见她们尴尬，连忙解围道：“是我想和筠溪同学说说体己话，她才来找我的。”

　　苏美奂不解地看了她一眼，没有回应，继而又满脸堆笑着对霜晴解释道：“原来是这样，没有吵架就好。我原以为你们闹了什么矛盾以至于相互疏远，实在担心你们二人心生嫌隙才多嘴一问。你们没有不高兴吧？”

　　“怎么会呢？美奂这般关心，我只觉得无比温暖。”霜晴笑靥如春花灿烂，生怕虚伪程度落在苏美奂的后面。她知道苏美奂在顾虑什么，却不想盲目与她为敌。

　　冯府许久没有这样热闹过，冯夫人内心还有些许欣慰。府中没有与苏美奂年纪相仿的玩伴，全靠他们几个年轻人登门做客带来活力，暂解她们孤女寡母的清冷孤寂。

　　“大家请先动筷子吧，都是海沽口当日捕捞的海鲜，凉了可不好吃。”

　　“好耶！”

　　一声欢呼过后，大家纷纷开始进食。各式各样的菜品琳琅满目，清蒸海鲜有螃蟹、琵琶虾、牡蛎、扇贝、银鲳鱼，主菜是扒通天鱼翅、罾蹦鲤鱼、炒青虾仁、煎烹大虾、官烧目鱼、八珍豆腐，还有浇汁银鱼干作为凉菜。

　　苏美奂拿出东道主的风范，热情招待着新来的客人：“霜晴同学、筠溪同学还有霜涵姐姐快尝尝，这些都是我们雪城菜中的上上品，你们在北海没见过的。别怕吃不习惯，多尝几口就会发现很好吃的。”

　　她夹给她们一人一只螃蟹，指示佣人用蟹具剥壳取蟹肉，并特意叮嘱道：“别看它长得吓人，味道可是最为鲜美。你们看，像这样子去壳才可以入口哦，千万不能带壳直接吃。”

　　霜晴一时不知该摆出什么表情。她和沈筠溪因为不曾见过西西亚的新鲜玩意，闹过几次笑话，此后便经常被东灵的同学当成没见过世面的大傻子来取笑。

　　可她们也只是作为封建闺秀不了解国际新潮，并不是真的什么都没有见过。

　　比如现在，她就差点跳起来告诉苏美奂，北海帝国横跨大陆北部，东西两端沿海而生，最西端的盛京甚至濒临不冻港，全年都有新鲜海货供应，从前她们在宫里宴会上，可是什么山珍海味都吃过见过。

　　不过她们留了个心眼，在学校里始终自称是玉阳来的，对出身盛京之事绝口不提，以防身份泄露引来不必要的祸患。

　　如此，便也只能顺着苏美奂的意，假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礼貌一笑道一声“谢谢”。

　　冯霜涵也是礼貌陪笑着，却因生得极美，浅浅一笑便如极光照耀下的冰河雪原，很快就吸引了方灿阳的目光。

　　他指着她，突然大声说道：“我上次就说，这个姐姐长得和云姨好像，笑起来更像了。美奂，你好好看看，我没有说错吧？”

　　此话一出，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冯霜涵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