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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收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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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来我平时对你太好了呢。”霜晴脸色适才忽地阴沉下来。
她步步逼近萨娜,加重语气道:“好到让你分不清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
她记得方才哈日伊罕离去之时,萨娜一人站在寒冷的晚风里瑟瑟发抖,用西部土话冲着哈日伊罕的背影骂了句脏话。霜晴虽听不懂具体内容,却感受到了她语气中的心酸、不甘和恐慌。
做别人的工具又惨遭抛弃,霜晴便可断定,萨娜此刻是一定一定被恐慌支配的。
果然如她所料,萨娜害怕得低下头,漆黑的瞳仁外泛起一层薄薄的泪光:“萨娜……萨娜不知道您在说什么。”
“不知道?”霜晴冷呵一声,用食指勾起她的下巴,“平日里你为人嚣张跋扈,干活偷奸耍滑,却也没犯过大错,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懒得理你。如今靠山倒了,我看你也该洋蹦不起来了。”
霜晴眼窝生得略深,此刻映着烛火微光,眉骨下的阴翳乌云般覆盖上挑的眼角,显得有些阴沉。
这气势全开的模样落在萨娜眼里,着实将这个十五岁的小侍女吓得呆愣在原地。
“养不熟的狗,要我说,还是扔到山里喂狼比较好。”霜晴轻轻扯出一个微笑,话里话外却全是在点她,“可是这里已经不是玉阳,没有山也没有狼……萨娜你说,这时候该怎么办才好呢?”
萨娜不是傻子,自然听出霜晴话里的意思,吓得慌了神,哭的梨花带雨,连连求饶:“霜晴小姐,饶过萨娜吧。萨娜真不是故意害您的……”
“哎呀,怎么哭了呢?”霜晴这时又把语气放软了些,伸手为她拭去眼泪,“这傻丫头,谁说你害我了?”
萨娜被她的态度搞得一头雾水,仍战战兢兢地看向她:“那小姐的意思是,萨娜错在哪里……”
“我说你错在识人不清,没交对安达。”(安达:朋友)
霜晴此话一出,萨娜眼中的恐慌陡然褪去,转而被幽怨、悲愤一同取代,甚至还掺杂着一丝意味不明的暧昧。
都说西部人淳朴,高兴不高兴都写在脸上。萨娜是西部牧民家的孩子,她的眼瞳很黑很亮,像没有杂质的湖水,干净得能将所有心绪如数呈现。
霜晴很是喜欢西部人这一点,便直视萨娜的双眼,继续追问着:“你以为,当初在戈壁滩救了你的是哈日伊罕,所以才对她盲目崇拜,唯命是从,愿意为她做一个指那打哪的小打手?”
萨娜一怔,不禁别过头去,躲避着霜晴的目光,口中还念叨着:“是我自己……不是,不是她……”
“别再维护她了。”霜晴毫不客气地打断她断断续续不知所云的辩解,冷哼一声,“我知道你是个知恩图报的好孩子,可你这个安达交的,根本不值得。”
或是被背弃的委屈,亦或是被拆穿的恐惧,萨娜听了霜晴的话又开始隐隐的啜泣。
霜晴却话锋一转,道:“别哭呀,如果我说,现在是我想和你做安达呢?”
萨娜一听猛地抬起头,只见霜晴从桌上拿出一条肉干递到她面前。
由于饥饿难耐,萨娜条件反射地伸手去拿。霜晴却突然抽回手,把手中肉干塞到自己嘴里,若无其事地嚼了起来,欠登登的样子让萨娜敢怒不敢言。
“你现在应该很饿,已经双脚发软浑身无力了吧。”霜晴意犹未尽似的舔舔嘴唇,“你做我的人,我这里的肉干和果脯随便你吃。若不做我的人,那今天就要死翘翘喽。你好好考虑一下哦。”
语毕,霜晴一手拿着食物,另一只手则抽出腰间那柄镶有浓紫色苏纪石的短刀,用刀刃直对萨娜。
“你是个聪明人,会做出正确的选择。”她笑眯眯地补充道,“如果考虑好的话,我希望你这安达值得。”
不知是饥饿所致还是真心投诚,萨娜噗通一声跪了下来表明态度:“萨娜知错了,求小姐饶萨娜一命,让萨娜跟随左右……萨娜会证明小姐的选择值得。”
“哦?”霜晴饶有兴趣地抬了抬眉毛,“如何证明?”
“任凭小姐处置,只要小姐开心。”萨娜说着,那双黑珍珠般的眼瞳闪烁着强烈的期待。
话说到这份上,问题便又原原本本抛回给了霜晴解决,还顺带服软表现了一番诚意。
霜晴喜欢聪明人,而萨娜的确是有几分小聪明在。只是她一辈子挣扎在生存边缘只求解决温饱,活下去就已不容易,更别提培养自己的眼界和思想,徒有小聪明而没有大智慧,再加上有几分野心,几分单纯,最是容易被人利用。
还不如趁机将她收为己用,用心对她栽培一番,说不定日后有需要她的地方。
霜晴满意地盯着她的眼睛,这一次真真切切将手中的食物递出,郑重其事地说:“其实呢,当年最早在戈壁滩发现的你的,其实是我才对。姑姑她们并不在意被赶出领地的年幼女奴的死活,是我见你奄奄一息,不想一条人命就这样逝去,才缠着姑姑,让她派了哈日伊罕去救你。”
萨娜听到这番话,恍然记起她第一次见到霜晴的场景。这个与她年纪相仿的小姑娘身着水红与青莲撞色的鲜艳装扮,衣袍同着赤红卷发随风飘扬,为光秃秃的戈壁滩添上一抹鲜活浓重的色彩。
见她醒来,眼前的女孩喜出望外,笑着将水和食物递到她手上,露出虎牙和唇边一个单侧的小梨涡。而她只是接过食物狼吞虎咽起来,对这个萨日朗花一样的娇小姐并不甚理会。
她从不曾相信霜晴,认为这样一个旧贵族出身的小女娃无法她提供庇佑。便一心只想投靠哈日伊罕,她获救前见到的最后一个人。
一直以来,她将哈日伊罕视为恩人,却不料,她不曾瞧上的霜晴小姐,才是最初真正想要救她的人。
这一次,萨娜愧疚得没有接过食物,含着眼泪连连向霜晴致歉:“啊……我,我都做了些什么,是小姐救了我,而我竟然这样对待善良的小姐……”
霜晴则照旧一笑,掰开手中肉干塞到萨娜手里,告诉她:“真觉得对不住我,那你就告诉我,明明我不曾得罪过哈日伊罕,为何她要这般害我?”
哈日伊罕是个有着别具一格魅力的人,这是霜晴对她唯一的了解。她虽是女儿身,却整日作男人装扮,健气的外表和不拘小节的爽朗个性让她成了女人堆里众星拱月般的存在,矫健的身手更是会引得女人和男人共同投去艳羡目光。
只是霜晴鲜少和她有过交流,她们从一开始就保持着没来由的相互讨厌。
至少,在霜晴看来是没来由的。
月光下,冯霜涵正坐在霜晴房间的屋顶监视周遭环境,却无意中听到了她们的全部谈话。
她很早以前便知,这个爱笑爱闹的霜晴妹妹,根本不似表面看起来那般乖巧天真。妹妹笑起来不仅露出一侧梨涡和俏皮可爱的虎牙,更有无声的精明和倔强在那双琥珀明眸中暗暗蛰伏。
就像山中的红狐狸,总是狡猾地知道该在什么时候撒娇示好,又该在什么时候露出獠牙。
想到这里,冯霜涵一声轻笑,呼出的气息在寒冷的空气中化作了轻飘飘的白雾。她此刻更像一名事不关己的看客,好奇地观察着这位狐狸似的妹妹将如何应对。
那一晚,霜晴从萨娜口中得知,哈日伊罕厌恶一切先天高贵坐享其成的女贵族,便喜欢暗中针对霜晴和沈筠溪两个身娇体弱的落魄公主,尤其是年纪最小又受尽众人宠爱的霜晴。
沈筠溪得知此事后怒气难平,扬言要将此事告知福晋,乱棍打死那不忠不义的恶仆。
“不可。”霜晴赶忙拦住她。
沈筠溪则不解道:“主子惩治奴才,本是天经地义,有何不可?”
“因为,现在的我们太弱了。”霜晴认真地告诉她,“姑姑指派哈日伊罕为我们护卫的理由,以及哈日伊罕屡次趁着姑姑不在差人暗害我们的理由,都是因为我们弱小,我们需要人保护。”
这些年她们姐妹多病体虚,早年那点骑马射箭的本事都变得荒废生疏,更别提那学得不精的法术,虽空有名分,却没有与任何人正面抗衡的能力,甚至没有危急关头自保的能力。
她们固然有冯霜涵的暗中保护,可毕竟冯霜涵是月影暗卫,时常需要外出执行任务,因此,府中必然需要常驻的护卫。
北海贵族女眷极其在意名节,保护公主的护卫必须同为女子。放眼整个府上,再找不出第二个比哈日伊罕更能打的女子。况且哈日伊罕比她们长上几岁,行事风格素来可靠,于是她得到乌希哈的赏识和重视,被选来常驻家宅保护公主。
“这次的事,并不是哈日伊罕亲自授意萨娜,而是萨娜自发的所为,我们并没有哈日伊罕谋害我们的实凿证据。若我们执意让姑姑惩处哈日伊罕,只怕会被当成小女儿任性妄为的找茬行为,白落一顿埋怨。若我们亲自动手对付她,战力相差悬殊,又必然是打不过的。”
沈筠溪听了这话,油然而生的怒意为面颊染上淡淡的赤红。
她语气硬如刀锋,愤愤然道:“如今我们国破家亡流落在外,身边又没有双亲可仰仗,难道连一个害主的奴才也得畏着惧着,任由她继续轻贱暗害我们不成?”
霜晴自然也是不肯受这窝囊气,只道:“所以,我们必须自己想想办法,变得强大起来,明正言顺地将她除去。”
沈筠溪狐疑地看着她,问:“你有办法?”
“我当然有。”霜晴肯定地回答她,眸中闪烁着激昂的斗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