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逢春》仲绿

53、chapter 53

　　chapter 53

　　病房里，敲键盘的声音跟游戏声交织。

　　陆擎拿着电脑坐在沙发里处理工作。

　　霍宇现在不能离人。

　　准确地说是离不开他。

　　只要看不见他，就会出各种各样的岔子。医生说可能是车祸造成了心理创伤。

　　为了能让他好好接受治疗，陆擎就寸步不离地守在医院。公司的事现在几乎都是黎茜撑着，只有一个海外项目，一直是他在盯，事关重大，其中细节又太多，交不出去，只能他亲自来。

　　他处理工作的时候，霍宇要了他的手机，这会儿正靠坐在病床上，兴致勃勃地打游戏。

　　陆擎忙完起身看霍宇，刚走近，就看到他手里的手机屏幕突然一黑。

　　没电了。

　　“啊？”
　　霍宇先愣后懊恼：“差一点就通关了。”

　　不过懊恼也无济于事了。

　　叹了口气，把手机还给陆擎。

　　陆擎本来是想看看手机里有没有新消息，于是将手机充上电之后，就站在旁边等着，打算稍等片刻开机。

　　看着他等待的背影，霍宇忽出声：“哥。”

　　陆擎抽神回头。

　　霍宇看向窗外，今天天气很好，阳光明媚。
　　“我想出去透透气。”

　　难得他愿意出去，陆擎答应：“好，不过等我几分钟。”

　　霍宇看了他身旁正在充电的手机：“……哦。”

　　霍宇腿上打着石膏，行动不便，只能坐轮椅。

　　陆擎推着他出去。

　　等电梯的时候，陆擎才将手机开机。

　　没有未接电话，社交软件里也只有几个工作群有一些新消息，点开置顶的那个头像，对话框里的最后一条消息还停留在之前的【晚安】。

　　“叮！”
　　电梯到了。

　　陆擎收起手机，推着霍宇进了电梯。

　　医院后面有一个花园。面积不小，种着各种花木，还有凉亭长椅，凉亭前有一个喷泉池，水声舒缓，水面涟漪不断。明媚的阳光洒在水面上，波光粼粼的，仿佛一副浓墨重彩的西洋画。

　　花园里的路修得平整开阔。

　　陆擎推着霍宇慢慢往前走，挑了个阳光好的地方停下，让他可以好好晒晒太阳。

　　刚停下，霍宇扭头：“哥，手机给我一下，我想拍几张照片。”

　　霍宇的手机在出事的时候摔坏了，他想换的最新款又还要两天才正式发售。

　　陆擎把手机给他。

　　在病房里闷了两天，这一出来，霍宇好像看什么都觉得新奇，拿着手机这里拍两张，那里也拍两张，拍得不亦乐乎。为了找到心目中的完美角度，还自己推着轮椅往前走了一段。

　　看他离得稍微有点远了，陆擎正要跟过去，却意外被旁边长椅上两人的对话拉住。

　　“诶诶诶，你看到了吗？”

　　“什么？”

　　“就你特别喜欢的那个电视剧，《花想容》，你之前不还说那个编剧配享太庙嘛。”

　　“她怎么了？”

　　“她是个小三！”吃到瓜，兴冲冲把手机递给旁边的人看。
　　“没想到吧？”
　　“果然，作品跟作者不能混为一谈。而且听说《花想容》根本不是她写的，而是她仗着自己有金/主撑腰，鸠占鹊巢，抢了别人的东西。哇，真是有够不要脸的……”

　　“哥……”霍宇回头找陆擎，却见他背对着这边，看不见脸上的表情，浑身气压低沉。

　　霍宇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看到那说得正起劲的两人捧着的手机，沉默收声，垂眸低头。

　　长椅上的两个人还在说着。

　　陆擎抬腿，正要过去，身后突然传来“扑通”一声。

　　落水的声音。

　　陆擎脚步一顿，猛然回头，看到翻在水池旁边的空轮椅，大脑一片空白，下一秒冲了过去。

　　……

　　病床前，医生护士围着。陆擎站在一旁，身上的湿衣服已经换掉，目不转睛地盯着病床那边，连衬衫扣子扣错了都浑然不觉。

　　喷泉池不算深，但也不浅，霍宇的伤口都沾了水，医生全部重新处理。结束之后跟陆擎叮嘱几句就都离开了。

　　病房里随即陷入一片寂静。

　　陆擎看着病床上的人，心有余悸，不过医生再三确认过，他情况尚好。

　　如释重负般，缓缓呼出一口气。

　　心还没有完全放下又猛地提起。

　　脑子里突然全都是刚刚在花园里听到的那些话。

　　能想象到她的处境，可是又对她目前的状况一无所知。

　　陆擎看着脸色还有些苍白的霍宇，喉结轻滚，缓慢开口：“你……”

　　几乎是在他开口的同时，霍宇小声问他：“哥，我是不是成了你的累赘了？”

　　“不是。”陆擎不假思索地回。

　　话音落下，霍宇没再追问，陆擎只说了一个字的话也没再继续。

　　原来晴朗的好天气，在临近傍晚的时候忽然变了天，下起缠绵细雨，这会儿外面已经全黑了。

　　病房里的窗帘不知道是谁什么时候拉上了，却没有拉严实。

　　看着那差不多一掌宽的间隙，陆擎却如见眼中刺，面露焦躁，快步过去。手抓住窗帘，正要一把拉上时，却在不经意扫到站在楼上的人时，蓦然顿住。

　　外面的雨还在下，她打着一把透明的雨伞，站在楼下。

　　陆擎有一瞬间以为是自己出现了幻觉。

　　可即便是幻觉，眼睛还是一错不错地看着。

　　她不知道在那里站了多久，这个季节的雨细长缠绵，冷意浸骨，她将伞靠在肩上，搓了搓手。

　　下一秒，像是感觉到他的目光，下面的人忽然抬头看过来。

　　视线对上的一刹，陆擎喉间发紧。

　　她却像是个没事人一样，脚步轻快地往后退了两步，冲他用力挥挥手，然后指了指自己，再摆摆手。

　　好像在说——

　　我，没事。

　　抓着窗帘的手骤然攥紧。

　　她仰着头冲他笑。陆擎却没有任何反应，只是僵硬地站在窗前。以至于楼下的人突然变得不确定，不确定他有没有看到她，于是像小孩子一样，转了转手里的伞。

　　企图吸引注意。

　　她很少会露出这样孩子气的一面。

　　“哥？”

　　“哥？”

　　陆擎听到霍宇在叫他，可是却没有回头，突然有种想要破罐破摔的念头，他什么都不想管了。

　　他只想见她，想抱她，想跟她说话。

　　而不是只能这样看看，只能这样远远看着。

　　接连叫了两声陆擎都没有反应，霍宇意识到什么，直接下床，连拐杖都没有拿，踉跄着冲到窗边，可窗帘拉开，下面什么都没有。

　　看到病房里有影子晃动，冯春拔腿往楼底下跑，躲进走廊里。

　　猛地跑这一段，待心跳稍微平复之后，才往出口走。

　　穿过大厅时，刚好有人从电梯下来，迎面撞上，冯春蓦然一愣。

　　没想到会碰见熟人。

　　明显，樊慧慧也没有想到会在这里碰见她。

　　冯春已经有些记不清上一次见到樊慧慧具体是什么时候了。之前那件事，因为意外，她肚子里的孩子没保住，需要做手术。可关键时刻，作为始作俑者的那个男人却删掉了她所有的联系方式，根本找不到人。

　　后来小姨知道了。

　　虽然手术很顺利，可家里却因此闹得鸡飞狗跳。

　　本来觉得慧慧还小，还没有怎么操心婚事的小姨突然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开始到处给她相看。一周七天，几乎天天都有相亲。但慧慧一个都没看上，后来干脆连去都不去了。

　　两个人针尖对麦芒，争吵不休。

　　后来某天，冯春跟家里打电话的时候，忽然听母亲说慧慧离家出走了，留了一封信，说不想再过这种窝囊日子，自己要出门打工挣钱。

　　那段时候刚好是母女俩吵得最凶的时候，小姨直接撕了信，扬言有本事就一辈子别回来。不过后来，等气消了，也悄悄问过她有没有慧慧的消息。

　　只不过慧慧把家里人的联系方式都拉黑了，连她也不例外。

　　自那之后，冯春就再没听到过她的消息。

　　没想到再相见竟然会是在这里。

　　冯春视线扫到她挽着的那个中年男人身上。

　　不是之前那个。

　　在冯春还没有完全回过神的时候，樊慧慧已经挽着男人从她身边径直走过。

　　好像根本不认识她一样。

　　冯春到嘴边的那句“慧慧”生生咽了回去。

　　*

　　尤念提着鼓鼓囊囊的书包径直穿过客厅往外走。

　　“尤念。”
　　原本听着歌在厨房里做早餐的尤莉见状，声音一沉，叫住她。

　　下一句话到嘴边，看到她手里那快要撑爆的书包，转而问：“怎么？要离家出走啊？”

　　“时间不够用，我申请了住校，省得来回跑了。”

　　尤莉轻嗤一声：“不想看到我可以直说。”

　　尤念嘴唇动了动，半晌没有说出来一句话，像是疲惫至极，最后只说：“随你怎么想吧。”

　　像是这才想起尤念快要高考了，尤莉语气缓下来：“把早饭吃了再走。”

　　尤念看了眼摆得满满当当的餐桌，她难得下厨，不过今天她却一点胃口都没有：“你自己吃吧。”

　　尤莉把手里的锅铲往锅里一扔，“哐”地一声。

　　尤念也梗着脖子不妥协。

　　两个人就这么僵持着，谁都不让谁。屋子里就只剩音响空空唱着轻快的歌。

　　听着那仿佛在庆祝什么的旋律，尤念忽而开口：“你真的以为这样就能拆散他们吗？冯春姐那边已经发律师函了。”

　　说完，转身离开，门“嘭”地一声甩上。

　　尤莉气得把锅铲又摔了一遍，一早上的好心情瞬间散得干干净净。

　　想到气出皱纹得不偿失，尤莉深呼吸几次，让自己冷静下来。然后把没煎完的鸡蛋煎好，坐到餐桌旁，一个人慢悠悠地吃起来。

　　律师函，跟废纸有什么区别？要多少有多少，况且又不是发给她的。

　　至于能不能拆散……

　　有什么拆不散的。

　　真假重要吗？反正只要能八卦吃瓜就好，真的假的谁在乎？只要说的人够多，假的也是真的。再等时间一长，无从考证，那就是铁板钉钉。

　　以陆擎现在的地位，就算他自己不在乎，也多的是人替他在乎。

　　退一万步说，就算他愿意放弃一切，黎叔为了培养他花了那么多心血，又怎么可能会让他一走了之。

　　到时候，散不散就由不得他们了。

　　慢条斯理地喝了口咖啡。

　　手边的手机忽然响了，经纪人打来的电话。

　　尤莉瞥了一眼，没理会，等手机响第二遍的时候，才擦了擦手，接起。也不说话，等着对方先开口。

　　“亲爱的，起床了吗？今天可以来一下公司吗？”

　　“没空。”

　　“我已经让人过去接你了。”

　　“我说过了，别什么不入流的烂活儿都往我手里塞，我是不会接的。”

　　“今天没有工作安排呢。”

　　“…………”
　　“没有工作你让我去公司？”

　　“是需要你过来走一下解约流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