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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戒 ...

  •   这个答案,是许宁夏怎么都没想到的。

      但再想想,又觉得十分合理。
      每个人都有对事业的规划和追求,江肆能力出众,即便他自己不思考未来的路,他的导师也会帮忙谋划,为他指一条康庄大道。

      想到自己之前的胡思乱想,许宁夏笑笑:“那看你这趋势,是不是四十岁就能成专家号了?”

      见她信了自己的说辞,江肆松口气,咽下喉间涌起的苦涩。

      *

      车子开出九云的中心城。
      沿着一段没修完的土路开了大约二十分钟,进入一片绿树茂密的区域,停在一所小学前。

      大周六的,来学校做什么?

      许宁夏看向江肆,江肆也没解释,只示意她下车。

      学校门口,一个十分不保安的大爷拄着拐,冲江肆打招呼。
      至于许宁夏,大爷笑笑,也没询问是什么人,看来是对江肆十分信任。

      这所小学和许宁夏见过的任何一所学校都不一样。

      她不能说一直在最优秀的学校念书,但她念的学校,学习环境都是最好的。
      看着那破败的小二楼,墙皮开裂像是老人枯槁的手,还有这满是黄土的沙地……她想象不出在这里念书的孩子会是什么样。

      “我们来这里做什么?”许宁夏问,“今天周六,会有……”
      “江医生!”

      脆脆的稚嫩童声传来,许宁夏扭头,看到一个穿着背心短裤的男孩向着江肆跑来。

      江肆微微一笑,不等他说话,更多的孩子听到那声“江医生”跑了出来。

      乌央乌央,像是一群自由快乐的小鸟。

      在他们身后,跟着一位女老师。

      女老师姓吴。
      干干瘦瘦,个子矮小,黑头发里夹杂着白发,叫人瞧不出实际年龄。

      “江医生来了。”吴老师笑笑,看向许宁夏,“这位是?”

      江肆做了介绍,说:“小昭的画或许能得到指导了。”

      小昭又是谁?

      许宁夏云里雾里,从进入这所小学就觉得哪儿哪儿都透着魔幻。

      而孩子们始终围着江肆,江肆也分不出身解释,许宁夏只好跟着吴老师进了教学楼,说是去办公室稍坐坐。

      看到办公室时,说真的,许宁夏不知道自己能坐在哪里。

      吴老师搬来一个表面坑坑洼洼的木头板凳,然后挑了一个看起来最好最干净的杯子,倒了一杯水。

      许宁夏接过杯子,看到窗外放着什么,密密麻麻的,有很多。

      “是编篓。”吴老师说,“有的男孩长些力气了,闲时就和我一起编,送到镇上能卖些钱的。”

      恰好桌上就放了只编篓,许宁夏得到同意后,拿起来看看。

      做工和精细不沾边,但胜在有种原生态的朴实美感,而且,非常结实。

      许宁夏问:“这个能卖多少钱?”

      “你手里这个是大的,能卖五角。”吴老师笑道,“比它小的卖三角。”

      五角,三角

      在许宁夏的认知里,“角”这个单位是后缀,像是九十九元九角这种,她都忘了几角钱还能单独用。

      而眼前的编篓就是只能挣几角。

      想到这儿,许宁夏心里沉甸甸的。

      吴老师说,周末留在学校的孩子都是家里不方便的。
      所谓家里不方便,就是父母打工早出晚归,没时间管孩子,至于老人,要么不在了,要么有残疾,也照顾不了。

      既然孩子周末没人照看,学校就揽了这个活儿,让孩子们在学校自由活动,可以做游戏,也可以看书,或者做编篓。

      “江医生要是遇上六日休息,就会来给孩子们上生理卫生课,还会弹……”
      吴老师说到一半,江肆领着一个女孩进了办公室。

      女孩紧紧攥着江肆袖口,怯生生的,乌溜溜的眼睛打量着许宁夏。

      这么漂亮的阿姐,小姑娘做梦都想象不出。

      “小昭来了。”吴老师起身,“那我去照看孩子们,小昭就麻烦你们了。”

      江肆带女孩来到桌前,轻轻拍拍女孩的肩膀,女孩偷瞄着许宁夏,把一幅画拿了出来。

      许宁夏看到画,一愣:“这孩子画的?”
      “嗯。”江肆说,“她没学过,都是自己想到什么就画了。”

      那这是小天才啊。
      不管是线条,还是笔力,完全看不出是个这么小的孩子画的,更想象不出画的人没学过美术。

      许宁夏蹲下,由衷地夸赞:“你好厉害啊。”

      女孩腼腆又开心地笑,比划了一个手势。

      江肆帮着翻译:“是谢谢的意思,她不会说话。”

      心狠狠一揪。

      许宁夏缓了好半天才露出一个温和的表情,摸摸女孩的脸,说:“没关系,你会画。”

      不用江肆再说,许宁夏自然而然明白了自己要做的事——教小昭画画。

      不过江肆事先也没说是要帮这样的忙,许宁夏没带着画笔和美术工具来,只能用小昭的铅笔头画。

      小昭学的认真,许宁夏教的也专注。
      江肆看着这一大一小,默默退出办公室,关上了门。

      小昭悟性和天赋极高,还有想象力。

      许宁夏没想到九云这样的小地方会有这么有灵性的孩子,可转过念来,她又惊觉她的妈妈不也算是九云人?

      如此一想,许宁夏再看着小昭,心里莫名温暖感动。

      “小昭,以后我还来教你画画,好吗?”

      小昭惊喜地瞪大眼睛,不住点头。

      许宁夏笑笑:“你知道今天我会来吗?江医生有告诉你吗?”

      小昭摇摇头,在纸上写:阿哥只说有个画画很bàng的阿姐来了,阿哥说,阿姐是他见过画画zuì好的人。

      看到这话,许宁夏轻笑。
      江医生懂画技吗?还最好的。

      不过这波私下的赞美她很受用。

      许宁夏不知不觉教了小昭好久,直到被外面的钢琴声吸引了注意力才停下。

      “你们这里有音乐老师?”

      小昭摇头,拉着许宁夏往外走,来到教学楼后面的操场。

      说是操场也是夸大了,就是块儿相对平整的地方,被一圈平房围着。

      音乐声从左边的房子里传出来,之前的那群孩子站在房门口,大大小小随意排成排,像是长的参差不齐的萝卜头。

      吴老师看见许宁夏,冲她招手,让她过来。
      许宁夏领着小昭,走了没几步,流畅的钢琴声再次响起,紧接着那排小萝卜齐声唱——

      “太阳出来啰,河水轻轻流啰。”

      他们唱的不怎么整齐,个别跑调的,还唱的特别大声。
      但很奇怪,是好听的。

      小昭挣开许宁夏的手,跑到队伍里,明明发不出声音,却还是张着嘴和大家一起“唱”。

      那歌声飘舞到天空中,绕着整片森林,不绝于耳。

      许宁夏聆听着,心灵仿佛被洗涤。
      从昨天因为孕妇一事而盘旋在心头的难过悲伤,随着孩子的歌声出走,丢到大山里,不见了。

      一首歌唱完,吴老师拍手让孩子们自由活动。

      江肆从屋里走出来,看到许宁夏,轻点了下头。

      许宁夏猜到是他了。

      作为超级学霸,怎么能没有才艺?
      他的妈妈就是音乐老师,钢琴水平是演奏级,亲自教的他。

      许宁夏和江肆去操场旁的树荫下坐坐。

      “你经常来这里?”许宁夏问,“义工?支教?”

      江肆说不是,准确来讲就是帮帮忙。

      医院里的和医生,也就是给许宁夏打破伤风针的那位女医生,有捐助这所小学。

      这个行为带动了其他同事,像是那架钢琴,是高焰捐的。

      “高医生出手很大方。”许宁夏笑道,“他也该来,给学生们上上社交学。”

      江肆嘴角浅浅一勾。

      许宁夏又说:“那你经常给孩子们弹琴吗?你弹的很好,和你妈妈一样专业。”

      闻言,江肆转过头看着许宁夏,斟酌着,还是说了出来:“你画画也很好,和阿姨一样有灵气。”

      许宁夏怔了怔。

      远处是青山绿水,近处树叶沙沙作响,仿佛孩子们嬉笑追逐的鼓点。

      许宁夏心是静的,但因江肆的这句话又起了波澜。
      只是这波澜的起因,她一时不知是因为她自己还是因为江肆看穿了她。

      又或者,是江肆看穿了她又特意为她安排了现在的一切。

      “你昨天就知道了。”许宁夏笃定道,“知道我看见那个孕妇,就想起了我妈。你来找我,也不是只为了拿书,对吗?”

      江肆默认。

      许宁夏问:“你说,男孩和女孩的差别就那么大吗?”

      “如果是身体构造,还有先天基因,他们的差别很大。”江肆说,“可如果是生而为人的价值,他们一样,是男是女,没有区别。”

      许宁夏冷笑:“可有些人不这么想。”

      不等江肆接话,一个男孩跑过来,红着脸问许宁夏要不要和他们玩丢沙包?

      长这么大,许宁夏就没碰过沙包这个物种。

      不过试试也没什么。
      她问江肆要不要来场比赛?一人带一队。

      江肆说:“不公平。”

      “有什么不公平?”许宁夏站起来,笑得俏皮,“你让着我不就行了?”

      江肆眼前一迷:“好。”

      *

      许宁夏跟着学生们做游戏,又跟着他们吃饭。
      吃的很艰难,但她都吃了。

      饭后,孩子们在教室午休,江肆带着许宁夏到学校后面的树林散步。

      这里有片小池塘,水声潺潺。

      许宁夏和江肆坐在简陋的长条木椅上小憩。

      许宁夏看着水面发呆,不一会儿打了个长长的哈欠,眼尾染上了水红。

      江肆问:“要回去吗?”
      “再坐会儿吧。”许宁夏说,“我挺喜欢这里。”

      江肆陪许宁夏静静地坐着。

      从昨天得知那名孕妇去世开始,许宁夏的心情就差到了极点。
      她很想妈妈,又怨恨许青浔。
      身体里像是有两个小人在不停拉扯,让她彻夜难眠。

      现在,终于好了。

      微风拂面,鸟儿在枝头叫的婉转动听,处处是自得的惬意。

      许宁夏手臂搭在木椅靠背上,不知什么时候头枕了上去,等江肆注意到,她已经睡过去。

      江肆看着许宁夏的睡颜,婴儿般纯净天真。
      鬓边一缕长发被风吹起,扫过她的脸颊,许是弄痒了她,她不开心地皱皱眉。

      见状,江肆慢慢地靠近。
      他用手指勾起发丝,指尖依稀感到她脸上的温度,他留恋地放缓速度,一点点将头发别到她的耳后。

      “有些人是不那么想。”江肆轻声说,“但你的妈妈肯定是想你快乐。”

      “所以,不要再难过了。”

      话音落下,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

      几个调皮的孩子没午睡,想来找他们继续玩。

      江肆做了个“嘘”的手势,一只手挡在许宁夏眼前,帮她滤掉纷乱的光线。

      孩子们见这情景,呲着牙笑了笑,蹑手蹑脚地跑走。

      他们不知道的是,许宁夏在被头发骚扰的时候,就已经醒了。

      江肆说的话她都听到了。
      江肆为她挡着光,她也感觉到了。

      没睁眼,是不知道怎么面对江肆,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自己加快的心跳。

      不同于上次在书店的感觉。

      这次,许宁夏的心慌里带着酥麻。
      像是有一枚小小的石子掉在湖心,荡漾起绵绵涟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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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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