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海棠花开——记唐晓柒平淡的大学生活》望从容

89、不懂事的孩子

　　颈窝处从被林宇的脸贴的冰冰凉凉的，到开始感觉到温热，唐晓柒艰难地张开手轻轻拍了拍林宇，此时的林宇，像个可怜的孩子。
　　林宇松开了她，帮她把大衣穿起来。
　　“小宇，你怎么来学校了？”唐晓柒问的小心翼翼。
　　“我想见你，我记得你今晚有课，所以就在操场等着了。”
　　唐晓柒完全没想到是这样，“可是，你怎么没给我发短信？”
　　“我想等你下了课给你打电话。”在冷夜里，林宇说话带着一种哆哆嗦嗦的诚恳。
　　“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嗯......”林宇吸了一口气，吐出去，声音很轻道，“我爸妈......要出国了。”
　　唐晓柒竟然不觉得惊讶，她在路上就有了心理准备，林宇如此失控，大概率和父母有关。
　　她握住林宇的手，可是两个人的手都很凉。
　　“他们出去做什么？要呆多久？”唐晓柒一边搓着林宇的手一边尽量用平和的语调问。
　　“他们要定居国外，说会回来看我们的。”
　　唐晓柒很惊讶，她以为林宇的父母之前做的事情真的是希望和孩子一起在B市生活的，可是为何变化如此之快？她也能感觉到，之前林宇父母做的努力，虽然林宇嘴上没松口，但是心里终归是有些欢喜的，这欢喜就像埋在暗夜里的荧光，虽小却无法忽视。就好像没见过父母的小朋友，突然有一天有人对他说自己就是他的父母，他还是会羞涩的拉着他们去给自己的小伙伴们看。
　　唐晓柒睁大眼睛不让它们那么酸，她感到自己有些喘不过气了，双手轻轻捧起林宇冰凉的脸，“爷爷奶奶和我会一直在小宇身边的。”
　　“可我的父母不会，从来不会。”林宇微微仰着头，透过呼出的白气，唐晓柒似乎看到他在微微颤抖。
　　“小七，你说为什么呢？”林宇并没有看向唐晓柒，他的眼神很涣散，虽然是在问唐晓柒，但看起来更像是在自言自语，“我小时候，妈妈有次回D市来，她突然发现我眼睫毛挺长的，她笑得很开心，不停地摸我的眼睫毛，说好长好漂亮，你知道从那之后我有多久都特别珍惜我的眼睫毛吗？我生怕它们掉了，我每天都要摸上好几次，确认它们好好的......”
　　林宇笑了笑，看在唐晓柒眼里却很凄凉。
　　“本来出生就是一个错误了，生了病就更令人厌烦。”林宇吃力地说着。
　　“不是的，小宇来到这个世界是上天对我的恩赐，我遇到你后感觉自己也变化很大，小宇的爷爷奶奶姑姑姑父还有小亚，还有郑飞和其他朋友，都非常喜欢你，你在大家的生命中都非常重要啊！”唐晓柒只恨自己嘴笨，她握着林宇的手不敢放开，“你没有做错任何事，生病也不是你的错......”
　　“生病就是我自己的错。”唐晓柒还没有说完，林宇便打断了她，“生病，就是我自己的错。”
　　林宇再次肯定这个说法。
　　“我以前挺容易打架的，你这么乖，估计看到以前的我肯定会吓跑。那时候我上初中，有一回惹到了社会上的人，他叫范云飞。当时真是带着兄弟和对方往死里打，完全没有理智，好在后来有人把警察喊来了，大家吓得都跑了。我当时也害怕的很，怕被警察抓着，就和郑飞他们拼命往家跑，当时雨下的很大，电闪雷鸣的，我到家之后，爷爷奶奶看我鼻青脸肿的，衣服也破了，很担心，要带我去医院，我懒得去，当时也很不舒服，就倒床上睡了，结果不知是不是夜里起了高烧，到了白天，都不省人事了，爷爷奶奶看着我怪吓人的，就赶忙送了医院。后来过了一阵子就发现了这个病，其实医生也说不清这个病和挨打有没有关系，但是我总感觉要不是自己作死，不往好处长，可能就不会生这个病，也不会让一家人都操心我。”
　　唐晓柒正要宽慰林宇，让他不要自责。还没说出话就看到有人狂奔了过来。
　　“小宇！”来人是林宇的爸爸，唐晓柒虽然脸盲，但这个场景，不难判断来人身份，何况以前还见过。
　　林宇身体哆嗦了一下，唐晓柒更是心疼，林宇爸爸的声音里相比担忧，更多的是愤怒。
　　“你这个孩子！都多大了还这么不懂事儿！”林宇爸爸拽着林宇的胳膊拉他站了起来，“你干嘛不接电话？！知不知道奶奶担心你犯了病！”
　　“奶奶怎么了？！”林宇显然是惊到了，“她到底怎么了？！”
　　“奶奶在医院呢，现在已经没事儿了，就是被你搞得急火攻心！”林宇爸爸叹了口气，“跟我去医院看看吧!”
　　“好！快走！”林宇慌张地朝操场门口跑去。

　　“那个，姑娘，你就别去了，我们家的私事儿，就不折腾你了，这么晚了，你赶紧回宿舍休息吧，不用担心，老人没事儿。”林宇爸爸拦住想跟着一起去看看的唐晓柒，然后也一路小跑离开了操场。
　　唐晓柒不好再跟着，但是既担心奶奶，也担心林宇。

　　宿舍熄灯了。
　　唐晓柒躺在床上，毫无睡意。她每隔一会儿，就把头埋进被子里看一下手机，可惜，最新的短信始终还是她发给林宇的那条——小宇，奶奶现在怎么样？
　　林宇始终没回消息，唐晓柒不好意思打电话，怕自己添乱。

　　第二天一大早，唐晓柒爬起来去做广播，感觉腿酸软无力，整个人轻飘飘的，这是一宿没合眼的后遗症。
　　广播完后，一个人在食堂里点了一份馄饨。
　　“唐晓柒，你是不是感冒了，听你刚才广播嗓子是不是有点哑了？”正巧有个认识的同学刚吃完早饭，过来打招呼。
　　“啊，是有点上火，广播声音很明显吗？我有没有说错话之类的？”
　　“那倒没有，不过我也没有一字一句的听，声音是挺明显的，不过也没什么，没人大周末的早上这么认真听校园广播的，放心吧。我先走啦，拜拜！”同学友好地安慰了唐晓柒，然后离开了食堂。

　　唐晓柒点开手机看看时间，大周末的七点半人家起床了吗？不管了，虽然觉得很不好意思，但唐晓柒还是厚着脸皮拨通了郑飞的电话。

　　“喂？”郑飞的声音果然有些没清醒的感觉。
　　“郑飞？不好意思打扰你了，我是唐晓柒。”
　　“这么说话的我也就认识你一个，”郑飞无奈地笑了笑，“您别这么客气，有事儿直说。”
　　“我我......我就是想问问你知道林宇和奶奶现在什么情况吗？他们没什么事儿吧？”
　　“你直接给林宇打电话问呗，怎么还绕圈子到我这里来了？”郑飞不解。
　　“那个......昨天晚上听林宇爸爸说奶奶在医院，林宇去看奶奶了......”
　　“奶奶住院了吗？”郑飞很吃惊的样子，“我靠！我问问昂，我也不知道呢，昨天跟林宇家里说了林宇在学校，我给林宇打电话他还是没接，我就没跟他们联系了。哎，你知道......林宇家的事儿吧，比较复杂......你等我问问昂，先挂了，一会儿打给你。”

　　“小冯啊，你发我的ppt是怎么回事儿啊？！”组长很激动，语气里充满了责备，“你自己打开看看！那里面都是什么啊？！”
　　“组长，您稍等，我看一下。”冯言念被组长的责问吓了一跳，她赶忙打开邮件下载下来自己发的ppt，打开一看，彻底慌了，不是最终版本。
　　冯言念很自责，她声音沙哑地向组长道歉，也很懊恼自己为什么没有再仔细一点，把邮件发出去后为什么没有再核对一下呢？
　　可现在道歉已经无济于事了，组长语气依然不善：“我这两天一直忙另一个项目，想着你做事用心，就觉得你发我的东西一定没问题，所以之前也没来得及看，结果今天上午这个会，真是我入职这么多年来被人坑的最惨的一次！我啊，就是太信任你了！”
　　组长说完气冲冲的挂了电话。

　　冯言念眼睛止不住的发酸，连带着尾骨也疼了起来。
　　她重新拿起了手机，这是来到S市后她第一次主动打给郑飞。
　　“喂？”郑飞语气里带着惊讶。
　　“嗯......”冯言念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老冯，是你吗？”
　　“是我，你最近好吗？实习还顺利吧？”
　　“整体还行吧，也没有那么一帆风顺，但是社会嘛，哪有那么好混，努力适应吧。”
　　“感悟挺深啊，感觉还挺有正事儿的呢。”
　　“嗨，比不了你，你那才是有正事儿，我这就是混。你找我......有事儿吗？”
　　“没什么事儿，就是......嗯，想问问你，最近有没有回学校？”
　　“没有哎，是有什么事儿？”
　　“哦，没有就算了，不是大事儿，我再问问别的同学吧。”
　　“啥事儿啊？要是来得及，我这两天回趟学校呗。”
　　“没事儿，我就问问别人就行了，那你忙吧，我还有事儿，先挂了。”
　　“嗯，行吧，自己保重昂。”
　　“好，你也是。”

　　郑飞觉得冯言念这通电话打的奇怪，不过现在他也没功夫细想，他拨通了唐晓柒的电话。
　　郑飞告诉唐晓柒，林宇没事儿，但是奶奶还在住院，不过没有危险，再养两天就能出院了，林宇挺自责的，林宇的父母因为这件事儿特意推迟了出国。郑飞犹豫了一下，还是特意叮嘱了唐晓柒，让她这几天先不要联系林宇了，说林宇的身体其实也怕受刺激，这次情绪波动挺大，需要休息，怕唐晓柒跟他联系，他情绪会再激动。
　　“反正，你让他自己冷静几天吧，他父母过阵子要出国了，正好这几天他们住一起看看能不能增进点感情吧，哎。”郑飞叹口气。
　　“郑飞，林宇的父母会带他一起出国吗？”
　　“这事儿我也说不上来，我也是才知道他父母要出国，我估计不太可能，林宇肯定放心不下爷爷奶奶，他那爸妈，要是愿意带他，小时候怎么不带着去B市啊，出国更麻烦，反正我听说就是说还会回来的，工作的关系，出去几年。谁又知道呢？”郑飞无奈的冷笑了一声。
　　“郑飞，你方便跟我说一下小宇当时生病的情况吗？他觉得生病都是自己的错，是因为自己爱打架，我想......多了解一些，是不是以后可以知道怎么安慰他。”
　　“方便是当然方便，就是，哎，谁也说不清打架和他这个倒霉的病到底有没有关系。其实发病之前那次打架，真不能全怪他，林宇不是个没脑子的人，他根本不愿意招惹社会上的人。”郑飞叹了口气，想了想继续说，“当时是有个小孩儿老爱跟着我们，那孩子也可怜，据说那孩子的父亲也是个混混，不知因为啥，大家都说可能是犯了什么事儿，扔下母子俩跑了，妈妈也就改嫁了，这孩子就可怜了，亲妈虽然养，但是主要是在姥姥家，家境也不好，所以这孩子吧，就卖他姥姥做的小玩意儿贴补点儿家用，谁承想这样也能惹到范云飞那个流氓，要不说这孩子倒霉呢，他爸好像跟范云飞那个流氓结过梁子，所以范云飞他妈的对一个孩子也不手软，说那孩子占了他们的地盘卖东西，追着打，那孩子受了欺负害怕就找到我们了，要是因为我们平时那些占球场之类的无聊的事情，林宇绝对不会管，尤其是范云飞是社会上的人，学生哪里惹得起，可是这毕竟还跟这个孩子的生计有关，他又那么小，范云飞一帮人手黑，不顾那孩子死活，林宇没法儿不管，结果他妈的范云飞还故意跟手底下的人说林宇和那孩子两个都是没人要的，能有什么出息，让弟兄们往死里打，就算打死了，没人要的也不会有人提他俩出头，林宇气坏了，就打的发狠了，我开始也打的挺愣的，后来越打越害怕，混社会的太能打，我们就不是对手，好在有人喊警察来了，大家吓得都跑了。那天晚上还下大雨，林宇第二天就被家里送了医院，后来就查出来了他那个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