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海棠花开——记唐晓柒平淡的大学生活》望从容

5、你愿意来看我答辩吗？

　　林宇洗完澡就舒服地躺在了上铺。右手拿着书，但是脑子似乎不在这里，有点儿奇怪。他其实在楼下的书店见到这本书很长时间了，但是都没有买，因为自己以前读过这个诗集，所以脑袋里从来没有冒出来过把这本以前读过的书买下来的想法。今天有点儿犯邪。
　　更让林宇莫名想笑的是，脑子里一直飘过说出那句诗的女生的影子。当时，他们两桌离得挺近，否则吃饭的地方那么热闹，他不会听到她说的话。他其实不记得那女生具体五官的样子，唯一的印象就是乱蓬蓬的长度尚未及肩的卷发和脸上斑驳的……嗯，可能是痘痘？真够青春的这姑娘。
　　最令林宇无法忍受的是，他脑子里一闪过那堆乱蓬蓬的卷发，就忍不住想笑，他咬着下嘴唇的左侧，还来不及思考今天自己到底哪里不对劲儿，一颗湿漉漉的头倏地冒了出来。
　　“你笑什么呢？”郑飞惊讶极了，他实在理解不了看这种酸溜溜的诗为何会让人发笑，“为何笑的如此隐忍？”
　　林宇立刻收了表情：“说了你也不懂。”
　　郑飞点点头：“是啊，不过宇啊，我可能在你眼里是个粗人，但是我总觉得吧，诗这种东西看多了吧，对精神会有影响。”
　　“滚。”林宇左手糊到郑飞的面门上轻轻推了一把。
　　郑飞顺势滚到了下铺。他终归是有些替林宇惋惜的，虽然他也觉得打架不对，那时候都是年少轻狂，但是林宇如今的喜好令他更为担忧，一个武人竟生生变成了一个文人，想想都吓得慌。

　　“哎，你们都给妈妈送过什么礼物啊？”韩广行躺床上一边看着漫画一边问。
　　“给妈妈？”郑飞笑了，“没有您的这份孝心呐，我们家特别不讲究这方面，就连我过生日，我爸妈也就买个蛋糕做点儿好菜，很少给我买礼物，说是平时该买的都买了，我就记得初中时有一回母亲节，我和同学一起买了康乃馨，回家给我妈的时候，她顿时湿了眼眶，我受到了惊吓，再也不敢送她礼物了，受不住这份沉甸甸的感动。”
　　“你们家确实是平时该给你买的都买了，”韩广行羡慕道，“咱们班这时候就能用上N91的也就你啊，哎，我妈这次生日吧，正好也是她和我爸的结婚30周年纪念日，我爸想整的隆重一点儿。”
　　“你爸妈都结婚30年了？”
　　“嗯，我不是还有个姐姐吗？”
　　“哦哦，对对。”郑飞眼睛一亮，“老韩，你记不记得教天气学的戴女士那天背的包？感觉挺复古，挺有质感的，你可以考虑给阿姨买个那种包。”
　　“没注意过啊，我就记得她带的项链还挺好看的。”韩广行起身扒着上铺的栏杆低头冲斜对面的郑飞说。
　　“靠，你丫真行，盯着女老师的项链，过分了啊。”郑飞嘿嘿笑了起来。
　　“我就是下了课问她问题的时候正常看的，你就是从来不问问题，所以看不见。”韩广行解释道。
　　“行啦，浪子！”郑飞一边看着手机短信一边笑道，“我又不是你女朋友的眼线。”
　　“靠，我真没有！”韩广行也笑了，“其实，相比天气学戴女士我更喜欢病虫害防治课的老师给人的感觉。”
　　“啥感觉？没有戴女士漂亮吧？”郑飞有些困惑。
　　“优雅、从容、体面。”韩广行说的时候仿佛在朗诵诗歌，“和戴女士的风情万种不同，病虫害防治老师有一种更为大气的风范。”
　　看着郑飞疑惑的表情，韩广行继续深情地解释：“你不觉得吗？病虫害防治老师自己也曾经说过她工作中接触的是鸡粪，但在课堂上和生活中一定要干干净净、整整齐齐。我特别欣赏她的这种生活态度。”
　　“你这么一说，好像有点儿印象，”郑飞似乎被韩广行说动了，“嗯，我现在也有点欣赏病虫害防治老师了。不过我最佩服的，还是大一时的高数老师，”郑飞冲韩广行挑挑眉，“他刚开始教了没几节课就发表过宿舍不和论，你看咱们宿舍现在确实也是鸡飞狗跳的。”
　　“不能再同意了。”韩广行又躺了下去。

　　林宇的破手机响了一声。
　　解锁后看到是许唯发来的短信：6月13号我毕业答辩，有时间来当观众吗？
　　短信没有写更多内容了，简单明了。
　　林宇回复的也同样简明：期末考冲突了，预祝学姐答辩成功！

　　翌日早晨。
　　郑飞微微睁开了眼，看到了透过窗帘的阳光打到地板上，一个人影晃来晃去，声音很轻。
　　“你要回家了？”郑飞用还没醒透时特有的慵懒声音问道，郑飞和林宇本来是邻居，后来郑飞家搬到了D市开发区一个挺豪华的小区，离学校更远一些，他也就不跟林宇一起走了，睡够了再回家。
　　“嗯，”林宇一边背书包一边压低声音道，“你接着睡吧。”
　　“嗯，”郑飞眼睛挣得大了一些，“带吃的回来吗？上次我没吃着。”
　　“带，”林宇一边换鞋一边轻声说，“这次给你留着昂。”
　　“嗯。”郑飞满足地翻了个身继续睡了。
　　林宇走到宿舍门口恰巧两个网吧包夜的回来了，刘祥勇和程辉，非常默契地，俩人没搭理林宇，林宇也没跟那俩人打招呼，直接出了门。

　　林宇骑上车子，这个时间校园里人还不多，阳光不刺眼，初夏的风迎面拂来，吹来了校园广播的声音，今天是个男生在播音，伴着柔美的轻音乐，他一直在鼓励大家珍惜青春，真爱生命中的每一缕阳光，啧，说的还挺文艺，林宇笑笑。
　　N大的校园广播，林宇每天不经意也听了三年了。每天早晨6:30-7:30，“醒晨之音”，主要内容是天气、音乐和励志，中午12:00-13:00固定的三档节目“新闻纵横”、“为您服务”和“青春如歌”，晚上18：00-19:00，每天节目不同，一周大概有四个不同的节目，包括“N大热点”“流金岁月”“悦文轻旅”“一起来侃呀”。

　　再过两个路口就到家了。林宇看着前面骑车子那人眼熟，放慢了速度慢慢靠近，嗯，果然是自己家的老头儿。老头儿车子骑的挺稳，后座上绑着个篮子，篮子里装的满满当当都是菜，葱叶子伸了出来，绿油油的。林宇周末一般都回家，爷爷周六一早就会出来买不少的菜，奶奶在家做的都是他爱吃的。
　　快到家的这段路是条人不多的小路，尤其是周末的早晨人更少，阳光从路两侧的树叶间打下来，映在有些窄的路面上斑斑驳驳，爷爷正慢悠悠地骑着车子，右手扶着车把，左手拿着手机贴耳朵上，正悠然自得地唱着：“大理三月好风光哎~~蝴蝶泉边好梳妆~~蝴蝶飞来采花蜜哟~~阿妹梳头为哪桩~~”
　　（注：歌词引用自歌曲《蝴蝶泉边》，作词季康，作曲雷振邦）
　　林宇咧嘴笑了，这老头儿总是这么浪漫，一准儿是唱给奶奶听呢。

　　林宇尾随爷爷到了小区楼下，停好车子抢过了爷爷手里的菜篮子。
　　“嘿，你这小子！”爷爷似乎已经习惯了林宇神出鬼没，这不是林宇第一次偷偷跟了他一道儿了。
　　爷爷奶奶家在3楼，爬到2楼正巧碰到住在他们楼下的张爷爷出门儿。
　　“呦，大孙子回来了？”张爷爷每次见到差不多都是这一句，“小伙子长得越来越精神了啊。”说完了还冲着爷爷竖了个大拇哥。
　　“回来了，哪有您那宝贝孙子好啊，不光模样好，还上重本大学，多出息啊！”爷爷也照旧寒暄。林宇都要能背出来他俩的对话了，反正每次遇见，只要他在场，横竖跑不出那几句。

　　奶奶已经开了楼上的门：“小宇回来啦？”
　　“嗯，奶奶，我和爷爷一起回来的。”
　　进了屋，奶奶接过菜篮子开始摆弄菜：“哎，我让你买的鸡蛋呢？”
　　“哎呦，我呀，单独放在车前框里了，刚上楼的时候忘了，我这就下去拿。”爷爷刚换了拖鞋又转身就要换鞋下楼。
　　“爷，我去吧，我还没换鞋呢。”林宇说着就要开门。
　　“别别别！”爷爷奶奶一块拉住了他。
　　“让你爷爷去，“奶奶一边把林宇往里拽，一边给爷爷使眼色，爷爷心领神会赶忙下楼了，鞋都没顾上换，“你看你刚上楼气儿还没喘匀呐，都怪你爷爷没记性，让他自己下去好长长记性！”
　　“嗯，好，奶奶。”林宇应了一句，就换了鞋去洗手了。

　　“奶奶，你说你这手艺咋就这么好呢，”林宇喝了口水笑嘻嘻地说，“我们宿舍的同学都可喜欢吃你做的东西了。”
　　“喜欢吃就给他们带去，每周都带也行啊。”奶奶跟每个周六一样，上午就开始在厨房里忙活了。
　　林宇过去跟奶奶一起，一边择着菜，一边闲聊：“上次给他们带的那个焖子，他们都说好吃，说比外面卖的火烧里夹的焖子好吃多了！”
　　“那当然了，”奶奶别看这把年纪也是有阅历的人了，听了夸奖还是十分受用，“外面卖的能有自己做的好吗？外面卖的那焖子能看见肉吗？上次给你同学们带的那焖子，我还特意比咱们自己吃放的肉都多呢，他们能不觉得好吃吗？”
　　“是呀，我奶奶艺高、心善又大方！”林宇一边择菜一边赞美道。
　　“行啦，我这回再做一些，你带宿舍去吧。”
　　“谢谢奶奶！”林宇欢呼着给了奶奶一个拥抱。
　　“哎呦，你个小兔崽子！”奶奶笑道，也没舍得挣开林宇。

　　午饭还没有做好，小姑一家突然来了，还拎了两箱水果儿来。
　　爷爷奶奶有四个孩子，林宇有两个姑姑和一个叔叔，爸爸是家里的老大。孩子们都愿意出去闯闯，所以D市目前就只有爷爷奶奶、林宇和小姑一家了。小姑和爸爸岁数差的不少，小姑家的孩子现在才刚满 5岁。
　　“小亚！来吃香肠！”爷爷早上买了菜市场那家老店的香肠，这香肠林宇打小就爱吃，做的干净，用料讲究，别的地方吃不到。林宇给小亚直接掰了一块儿，顺便把剩下的切片装盘了。

　　小亚啃着香肠别提多高兴了。
　　“小宇，你们上了大四还有课吗？要不要姑父帮你找找实习的单位啊？”姑父和小姑感情很好，人也热心，对爷爷奶奶和林宇都挺好的。
　　“谢谢小姑父，我大四上学期还有课，下学期就没课了，到时候再看吧。”林宇挺喜欢小姑父的，小姑父给他的感觉更像个大哥，挺聊得来的，有时候两个人还会一起打游戏，小姑最烦他俩一块儿打游戏了。

　　“你们一家子怎么突然过来了？还卡着饭点儿来。”爷爷一边搂着小亚稀罕地摸着小亚的头发一边问，“得亏今天菜多，要不你们来了还真不够吃。”
　　“这不昨天冯坤出差回来，从南方给你们带的水果，让你们尝尝，所以今天就过来了。”小姑说着走到厨房拿了把弄鱼的剪刀把水果箱上的胶带划开了，把里面的水果拿了出来，原来是椰子。
　　林宇和小亚都很惊喜。D市是个北方的小城市，平时见不到这些很南方的水果。林宇也就偶尔能在市中心最大的商场华太商厦的地下大超市见到过。

　　小姑把椰子放到案板上，这个椰子是削好的，已经没有外皮了，摸着是硬硬的木质壳。小姑左手扶着椰子，右手拿着菜刀对准椰子的头准备从中间切下去，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会很硬，但是一刀切下去发现竟然纹丝不动，于是小姑双手握刀开始像劈柴一样哐哐哐哐砍起椰子来，听的林宇直呲牙，小亚倒是兴奋的很，配合着哐哐的劈椰子声嗷嗷叫着。

　　小姑父看不下去，强行接替了小姑，但是开椰子这个事情远没有小姑父自己以为的这么容易，最终费了好大劲儿椰子被劈的乱七八糟，但至少上面开出来了个口儿，把椰汁倒了出来，大家都尝了尝，发现和想象中的口味并不一样。
　　“哎，这怎么和椰奶不是一个味道呢？”小姑喝了一口有些失望，“怎么还是透明的呢？”
　　“椰奶，是椰汁加了奶，是人工制作的，不是说椰子里天然就是椰奶啊！”小姑父大概是这个家里最有见识的了吧。
　　“小姑父真是见多识广啊！”林宇一边给大家往碗里倒一边笑着说。
　　“嘿嘿，其实我也是猜的，哈哈。”原来小姑父也不是那么懂。

　　“那怎么也没有椰蓉的味道呢？”奶奶也觉得奇怪。
　　“椰蓉是椰肉做的，和椰汁的味道肯定也不一样。”小姑父一边说，一边开始捣鼓椰肉。
　　费了半天劲，终于弄出了一些椰肉。大家尝了尝，嗯，是有点椰蓉的味道了。

　　爷爷看着这一箱子的椰子发愁：“要不你们带回去吧，你们不在，我和你妈也开不了壳，吃着忒费劲。”
　　“别啊，”小姑赶忙说，“都给你们搬过来了，谁还往回搬啊。”
　　“没事，爷，我周一回学校到网上查查这个怎么开，可能有技巧的。”林宇说。
　　“对对！好好查查。”小姑笑了，“查好了也告诉我，我们家还一箱呢。”

　　“哎，小宇，”小姑父突然露出了神秘的笑容，挑挑眉毛，看的林宇心里发毛，要不是自己已经成年了，他一定会认为小姑父想诱拐儿童，“晚上，一起看球赛啊！英格兰对巴拉圭，德国对哥斯达黎加！”

　　“几点啊球赛？”爷爷问，貌似有些感兴趣。
　　“晚上9点。”林宇最近听大家聊世界杯听多了也记住了。
　　“对，0点还有一场呢。”小姑父补充道。
　　“0点都睡觉了，这儿没人陪你看，你还是回家看吧。”小姑白了小姑父一眼，语气不善。

　　“哎，你别嚷嚷，”奶奶拽了小姑一下，“冯坤就是好意，觉得在一起看有意思。”
　　“就是，”小姑父有些委屈，“我也可以在单位跟我几个同事一块儿看，大家一起喝酒吃菜看球赛，多高兴，我就是喜欢小宇，也希望家里热闹点。”

　　“冯坤说的对，”爷爷拍拍林宇的背，“小宇你去把米饭盛出来，冯坤啊，今天就不要走了，你们一家子今天就在这儿住了，我和他姥姥想小亚了，你们再不来，我们就要挑理了，家里又不是没地方住，晚上咱们先一块儿看，0点的时候就咱爷俩儿一起看，行不行？”
　　“那敢情好啊！”小姑父找到了台阶赶紧下，“晚上我陪您喝两盅！”
　　“好好！”爷爷笑着说，“快，开饭了！”

　　“我看你就是想让我爸妈伺候你呢，给你做下酒菜，你把我家当啥了，大半夜的老人还得围着你转啊！”小姑也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