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的小狼奴》祝流水

38、转折

　　孟攸仰面看向云空。

　　云空的眼睛自然的垂下，可瞳孔却在直视着她。

　　孟攸勾住云空的衣袖，她的声音很小，低低的，在夜空中听着却尤为干净：“我信你，云空。”

　　他穿得是窄袖，袖子紧贴手臂。

　　她勾住的那截衣袖，如同勾住了他的臂腕。

　　云空微微偏头，耳尖通红，他的视线落在不远处，生硬的转移话题：“殿下，您看，那边聚集了一群人。”

　　孟攸的面和耳也都滚烫，她闻言赶忙探头看了过去，下意识的提着裙摆，声音是强撑的镇定：“那…那我们去看看。”

　　她下意识松开手，衣袖却被云空攥住。

　　孟攸顿了下，面颊再次爆红，许是由于尴尬的缘故，她这次竟然毫不费力的钻进人群，踮着脚看向人群中央。

　　是狮灯。

　　周围是黑漆的，仅有几盏花灯在亮，而这片是完全亮堂起来，狮子上似裹了蜡烛般，亮得周围人群的眼睛都散着如星子般的光。

　　孟攸从未见过如此场景，她跟着周围人群鼓掌，下意识的扭头看向云空，冲云空笑道。

　　云空在看她，没有看灯。

　　孟攸撞进了他的瞳孔中，许是夜色太暗，人群过于喧闹，她的面颊如喝醉般浮现一层红意，她高声道：“云空，快看。”

　　这声音很快被淹没到人群中。

　　孟攸匆匆移过身子，她揉了揉耳朵，视线不经意的瞄到另一处，眼睛控制不住的亮了亮，正巧人群左移，她就着缝隙，猫着身子，挤到了这处，低声道：“这两个多少银子？”

　　摊贩是老大爷，坐在小马扎上，闻言高声的喊了句：“小姑娘，你在说什么？”

　　孟攸举着两个面具，高声道：“这两个多少银两？”

　　老大爷悠悠的比划了个数。

　　孟攸从衣袖内层拿出几个铜板放在桌面，她戴上兔子面具，猫着身子，便准备来到云空身边，她的视线艰难往上看，不期然撞上了个人。

　　孟攸揉了揉头，她仰面，生怕此人听不清，赶忙高声道：“对不起。”

　　她刚仰起头，便看见那人缓缓下蹲。

　　视线同她位于一个高度。

　　是云空。

　　他身上不知从哪儿沾上得草药味，微苦但又发涩。

　　孟攸不敢看他，捏着面具的手指紧了紧，拿着面具，便戴到云空的面上。

　　那张优越的面孔被小猪面具遮住。

　　孟攸“噗嗤”一声，笑出了声，她偏了偏头，背过手，一本正经道：“云空是个小猪。”

　　她的尾音被突然奏响的烟火压住。

　　孟攸被吓了一跳，她抖了下身子。

　　云空抬手捂住她的耳朵。

　　他捂得严实，可人群的兴奋声音遮掩不住。

　　她听到人群的惊呼声，这才意识到那是烟火，就着云空捂住她耳朵的姿势，扭头看了过去。

　　漫天的烟火直冲天际，将地面似乎也照出片白光，可只灿烂了这一瞬，烟火尾巴如同星子般掉落，远处的桃花树盈盈盏盏，似乎缀满了星辰。

　　孟攸的瞳孔微微扩大，她从地上起来，回头看向云空，可许是蹲得时间过长，脚步不自觉的有些踉跄，云空下意识的扶住她的腰。

　　孟攸没发觉不对，她蹦跳起来，声音兴奋：“云空，你看，烟火。”

　　她的腰身很软。

　　云空微微松手，他摩挲了下指节，又重新扶稳她的手臂，抿出对酒窝，眼底也似有笑意闪过：“很漂亮。”

　　殿下也很漂亮。

　　孟攸以为他说得是烟花，她使劲点了点头，兴高采烈道：“我也感觉，好漂亮。”

　　烟花一闪而过。

　　他的掌心灼热。

　　孟攸这才意识到两人姿势不妥，她错开半步，低着头揉了揉耳垂，视线落到不远处的湖面上，声音染了些兴奋：

　　“云空，我们去看看。”

　　她提着裙摆，如同蝴蝶般，从云空的身边错过，带来阵香风。

　　云空不自觉屏住呼吸，他的喉结滚动，可依旧什么话都没有说，快步跟上孟攸。

　　过了狮灯，街巷的人又少了许多。

　　风声寂寥，铃铛轻响。

　　孟攸站定在摊前，她看着上面的许愿牌，又看了看桃花树上各式各样的许愿牌，有些不解。

　　摊贩是个小伙子，瘦高个，面色微黄，腰背佝偻，说话时带着些口音，同孟攸介绍道：“小姐，月情湖旁挂许愿牌，必定让小姐找到心中的如意郎君。”

　　他看向一旁的云空，一拍脑门：“哎呀，看我这眼神，两位是一齐得吧。我这牌子可自行书写，也可找人代写，一个牌子五个铜板，两个许愿牌九个铜板。若两位心里有情，联手挂上枝桠上，不出几日，必定结连理。”

　　心里有情？

　　她和云空吗？

　　孟攸呆怔了下，她的耳垂又染上了红意，心跳怦怦，撞得她头晕脑胀。

　　却听到云空冷然的声音。

　　“她是我的主子。”

　　摊贩立马“欸”了声：“小姐，你看小人这猪脑子……”

　　摊贩似乎说了许多。

　　可孟攸脑袋嗡嗡直响，她的唇角不自觉的往下偏了偏。

　　云空打断他的话，伸手拿起刚孟攸盯着看得两个许愿牌，从怀中套出铜板付了钱。

　　正巧此时有他人过来询问，摊贩又赶忙转过身子。

　　云空低头，他将许愿牌递给孟攸。

　　孟攸低着头没接，她背过手，眼眶微红，抬头便瞪了一眼云空，嘟囔道：“人家是结连理的有情人买的，你买这，干什么？”

　　她说着，微偏过头了，几步跑到桃花树下。

　　云空捏着木牌的手收紧。

　　她是他的主人。

　　金枝玉叶。

　　他怎敢妄想同她成为有情人？

　　同，她，成为，有情人？

　　云空收紧了手指，他的灵台似乎有道雷电闪过，清明了许多，往日灼热又难耐的云雾被拨开，露出了事实的真相。

　　他，喜欢，她。

　　木牌的锋利处抵着他的手指，微微刺痛，可他似乎感受不到这痛意一般，又收紧了些手指，心跳怦怦然，视线依旧盯着孟攸看。

　　孟攸跺了跺脚，她气得面颊鼓鼓，余光瞥向云空的方向。

　　他真是个蠢货。

　　怎么不过来哄哄她。

　　她一会儿就要生气死了。

　　一会儿回宫就让人将他扔进池塘里喂鱼。

　　咦，可是长春宫里没有池塘。

　　不管了，将他扔进其他池塘里。

　　她正这样胡思乱想着，余光瞥见云空动了动身子，她赶忙直起身子，轻声咳了咳，余光小心翼翼的观察着云空的动静。

　　他走得太慢了。

　　孟攸感觉一会儿自己都不生气了，她赶忙跺了跺，转过身来。

　　她又不是为了云空。

　　桃花树下都是虫子。

　　她可不想喂虫子。

　　孟攸低着头，磨磨蹭蹭的走着。

　　这条路并不远。

　　数百步。

　　桃花花瓣落了一地。

　　姑娘家轻声细语，指挥着公子挂许愿牌。

　　风声吹过湖面，有雨点微落。

　　云空在数。

　　他走了一百步。

　　来到了孟攸的身边。

　　他想起了初次见孟攸的情形。

　　他当时只能看见她的背影。

　　粉粉的一团，半跪在地面上，声音清脆道：“我要他。”

　　他当时以为，这又是哪个荒淫无度的贵族。

　　他当时虽懵懂又不会讲人话，但他见过那些戴着面具来到狩猎场内部的贵族，无一不垂涎的盯着他的脸。

　　他的直觉告诉他，

　　他的脸，在人类看来，很漂亮。

　　他当时被她带进宫中时，还在想，若是这贵族执意如此，他便咬断她的脖颈。

　　她也确实来了。

　　他没有咬断她的脖颈。

　　他感觉，她很吸引他。

　　舔舐她指尖上的血时，

　　看着她为他包扎时，

　　她教他写字时，

　　更甚至，登堂入室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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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来，他是喜欢她。

　　不是报恩的喜欢。

　　而是单纯的喜欢。

　　孟攸站定云空的身边，她面颊发红，别扭的伸出手来，一句话不说。

　　云空将许愿派递给她，轻声同她道：“殿下。”

　　他只喊了她一句。

　　但声音轻轻，裹着响动的铃铛声。

　　但又不是铃铛在响。

　　是他/她的心在动。

　　孟攸慌张的偏头，她应了声。

　　快至子时时，街巷的人影稀疏。

　　孟攸抱着一堆给宫娥官宦买的物件，被云空揽住，正准备用轻功打道回府。

　　她受不了过于安静的气氛，叽叽喳喳的同云空道。

　　“母后喜欢这家的宣纸，我同她买了。”

　　“这是给孙嬷嬷买得的安睡香。”

　　“寄春喜欢得兔儿灯。”

　　“见夏想要得绢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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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空沉默的听着她的话，等她说完后，又开口问道：“殿下，那您想要什么？”

　　孟攸“啊”了一声，她仰面看向云空，脑子有一瞬间空白。

　　云空的轻功很好。

　　不过片刻，他们猫着腰，翻进了长春宫。

　　外殿却是灯火通明。

　　孟攸心中一紧，以为孙嬷嬷发现她偷溜出去，赶忙垂下头，想要尽快回到寝殿，却听见宫娥低声议论。

　　“听说皇后娘娘大行巫蛊之术呢？”

　　“这可不是嘛，林嫔娘娘刚怀孕，不过半月，便流了产。”

　　“唉，你说，皇后娘娘为何这么想不开，谋害皇嗣，那可是大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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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幸好皇后娘娘同圣上青梅竹马，免了死罪，但因律法，依旧被打入冷宫了呢。”

　　孟攸的瞳孔不受控制的扩大，她手中的物件“啪”得一声，砸落在地面，她甚至有些站不稳，只觉天旋地转。

　　这一动静，惊走了宫娥。

　　孟攸愣了半响，她失神问道：

　　“你们说什么啊？”

　　母后行巫蛊之术？

　　谋害林嫔的子嗣？

　　被贬入冷宫？

　　怎么每个意思，她都能听懂。

　　合在一起，她便什么都听不懂了。

　　长春宫多树，树影婆娑。

　　如同鬼怪一般，将她笼罩。

　　孟攸茫然又无措的站在原地，她想，她只是出了趟宫。

　　怎么感觉像是离开好些日子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