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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贪婪 ...

  •   正值饭点,食肆的白幡随风而起,浓郁的饭香勾得孟攸下意识的吞咽了下,她走了一步,但意识到什么,又立马回到原处,低垂着头,似乎又想到什么,抬头看向云空:“云空,你饿得话,先去用膳。”

      她眉眼微弯:“我不太饿。”

      云空顿了下,他拉住孟攸的袖子,低声道:“殿下,有素食,没有用过猪油的。”

      孟攸眉眼微亮:“真的吗?”

      云空点了点头。

      其实猪油对于贫民百姓来说,也是难得的事物,山浮街的百姓看上去并不富裕,食肆里的食物也多是素食。

      如山间的卷耳、芣苢和蕨等。

      孟攸跟着云空进了食肆。

      她仰面看着云空熟练的同店家交流,忽然生出些说不清的情绪。

      就像是他一直在进步。

      而她一直在原地。

      并不是嫉妒,而是另外一种,使人更难以忍受的情感。

      她的眼睫颤了颤,任由云空拉着她的袖子,带她来到窗边。

      云空替孟攸倒了杯水,似乎察觉到孟攸在看他杯内的茶沫,他低声解释道:“小姐,您应该喝不惯。”

      孟攸鼓了鼓面颊,低头喝水。

      云空笑了下,眉眼微弯,倒了杯茶,递到孟攸的面前:“那殿下尝一尝。”

      孟攸歪头,她得意的看了云空一眼,整个人因为这一眼显得活灵活现的,声音清脆:“我可以尝。”

      云空止不住的想笑,他压低声音,生怕被人听到似的,声调也不止弯了一个度:“奴求求殿下。”

      孟攸闹了个大红脸,从耳垂红到面颊,别扭的偏过脸,不去看云空,手却老实的接过茶杯,她下意识的喝了一口。

      很寡淡,但又比白水,味道奇怪。

      孟攸下意识的想吐,但又艰难的咽下去,拿着茶杯的手也不上不下。

      “小姐,这是咱店里啊,最近新来的一批茶,这质量是顶顶的好啊。”

      孟攸不知道该说什么,她只能笑着颌首。

      云空替她解围道:“确实不错。”

      他伸手拿过孟攸的茶杯。

      小二又说几句俏皮话,便离开此地。

      孟攸看着上面的蒸菜,试探的吃了口蒸茼蒿,眼睛微亮的抬头看向云空:“很好吃欸。”

      她刚抬头,便看见云空将茶水一饮而尽。

      孟攸微微瞪大眼睛,她偏了偏头,红着耳垂。

      她安慰自己。

      只是一杯茶而已。

      但她还是很气,盯着云空看,试图让云空理解到她的愤怒。

      云空抿出对酒窝,音调低低:“小姐,这茶不喝,便浪费了。”

      孟攸勉强同意这个说法,她轻哼一声,便低着头,开始用膳。

      她心里偷偷的想,要是云空下次还这样的话,她就再也不理云空了。

      孟攸用完膳,似乎想到什么,她眼前微亮看向云空,兴冲冲的问道:

      “云空,要喝酒吗?”

      .

      永安公主在长白山的山脚附近有处院子,那院子并不大,又因为常年无人居住的缘故,杂草和野花缀满了栅栏,生锈的锁挂在一旁,院中有棵三人合抱那般粗的常绿树,地面上铺满了泛黄的树叶。

      哪儿都带着露水。

      腐朽又静谧。

      却又像是个新天地。

      三年前,孟攸来长白山祭祀时,母后将这处的院子送她,虽并不华丽,但她很是喜欢,甚至还瞒着他人偷偷在这儿藏了酒。

      孟攸偏头看向云空,她晃了晃手中的钥匙,眉眼弯了起来:“云空,看。”

      她要开锁。

      锁上有水。

      云空擦干了水,低头看着孟攸。

      孟攸等着他擦干水,低头便要开锁。

      可锁年久失修,表面和内里都生了层铁锈,自然无法打开。

      孟攸愕然的瞪大了眼睛,她嘟囔一句:“怎么打不开啊?”

      云空看着栅栏的高度:“殿下,奴可以带您进去。”

      孟攸偏头看他,望见他脑袋上的花环,又“噌”得一下扭过头,却伸出了手,微微颌首,矜持又别扭:“嗯,可以。”

      她的腰一沉。

      孟攸下意识的伸手攥住云空的衣领,面颊全红,落地时,下意识的想要指责云空。

      云空却退后一步,他俯身行礼:“失礼了,殿下。”

      他如今的礼数周全,和刚来长春宫时完全不同。

      孟攸指责的话憋到唇边,她哼了一声,绕过云空,微扬下巴,朝着大树旁走,她刚走到云空身边,袖子却被云空拉住,孟攸回头看向云空,她得意的哼了一声,来表示对刚才的不满。

      云空拽住她的袖子,如同刚来长春宫一般,摇了摇她的衣袖,声调低低,尾音压得温柔,如同在撒娇:“殿下,带上奴。”

      可他面上的表情未变。

      这种的撒娇感似乎是孟攸的错觉。

      孟攸羞得满面通红,她不自在的背过手,清了清嗓子,感受到袖子的拉扯力时,耳垂偷偷的发红起来:“本殿允许了。”

      云空抿出对酒窝。

      在孟攸偏头看他时,又微低了头。

      他的长睫微落。

      孟攸得以望见他眼帘上的红痣。

      他好似有些委屈。

      孟攸伸手勾了勾他的小指,感觉到他的身体微僵,又很快松开他的小指,昂首挺胸的来到大树边,别扭的偏过头:“酒在这儿,那个挖土的,好像是叫铁掀,对,铁掀在墙角。”

      云空呆愣了下,他慢半拍的“嗯”了一声,快步走到孟攸身边,大脑似乎反应迟缓了会,这才理解孟攸的话,面颊微红,从隐秘的墙角寻得一铁掀。

      孟攸下意识的准备接过铁掀。

      云空却避开孟攸的手,将铁掀放在树旁,伸手将外衣脱下,交叠几下,放在地面,低眸看着孟攸:“殿下,仅有一个铁掀,您先坐会儿。”

      孟攸呆愣的看着这一幕,她“啊”了一声,看着云空单薄的里衣,微蹙眉:“云空,你赶紧穿上,很冷的。”

      北夏长袍多层层叠叠。

      哪怕脱去外衣,还剩下下两件。

      并不单薄,也并不失礼。

      衣领未敞,倒像是现今文人喜欢的自然风流。

      孟攸抱着膝坐在衣裳上,她小口吃着桃花酥,歪头看着正在翻土的云空。

      他的发尾不受控制的垂在他的肩头,连眉眼旁都落了些额发。

      她偏头看着云空,生怕云空的长发挡住他的视线,突然伸出手抓住云空的发尾,云空条件反射的偏头,两人的距离蓦然拉近。

      孟攸呼吸一窒,她偏了偏头,嘟囔一句:“怎么突然扭头呢?”

      云空漆黑的眸子盯着她,声音嘶哑又低沉:“殿下,酒。”

      孟攸慌张的掀开眼帘,她胡乱的“嗯”了一声,下意识的想要起身,却发现手中还捏着云空的头发,慢半拍的偷偷红了耳垂,这才连忙起身,又解释一句:

      “我以为头发挡住了你的视线。”

      云空垂了眼帘,他握住被她捏过的长发,视线转移在孟攸的背影上,眸子越发黑沉。

      发上似乎还带着她掌心的体温。

      他突然有些嫉妒这截头发。

      孟攸扭头看向云空,她的眼睛亮晶晶的,同云空招手,声音清脆:“云空,将酒搬出来。”

      云空眼帘微垂,下意识的躲避她的视线,低低的应了一声。

      有酒,但无碗。

      幸而有两壶酒,壶并不大,倒是可以抱着喝。

      孟攸抱着壶酒,她羞得满面通红,提前同云空交代道:“欸,云空,我带你好酒,你可不能和别人说,小公主是会抱着酒壶喝酒的殿下啊。”

      她微微垂头,咬了咬艳红的唇,嘟囔着,鲜活又娇艳:

      “那,那,本殿不就成阖宫的笑话了。”

      她的睫毛太长,晃悠悠的,似乎晃进他的心尖,但夕阳微斜,暖黄的光晕落在她的睫毛上,照得如同是虚幻,正如和她并肩而坐的场景,像是一场梦。

      晃悠悠的梦。

      云空应了声,他仰首喝酒。

      她的长睫似乎也晕在这壶酒里。

      酒面晃荡,水波摇曳,灌进他的体内。

      似点燃了火种,灼得他浑身舒展开来又蜷缩而来。

      孟攸看云空如此豪迈,她也学着食肆里的人喝酒得那般模样,抱着酒壶对了对云空的酒壶,抱着酒壶,仰头喝了一口。

      她好久,好久没喝过酒了。

      永安公主是不能喝酒的。

      她之前没碰过酒。

      三年前祭祀时,大雨挡路,马车行停。

      孟攸于一农家小院歇息,喝过碗祛寒的高粱酒,走前,看见这家人酿酒,避着众人,偷买两壶,又借着屋内苦闷,偷偷将酒埋在树下。

      孟攸只喝一小口,眼底却似乎晕了酒,水光潋滟,亮晶晶的看着云空:“这是我的秘密基地。”

      其他宫娥和宦官都是母后送于她的。

      只有云空,是她带回长春宫的。

      云空,也是她的秘密基地。

      她的面颊又红了。

      不知是酒气上浮,还是热气上浮。

      云空的面颊也红了,他的眸间似有醉意,凑到孟攸的面前,他似乎能看清孟攸的想法,低低说出来,酒窝溢出来,声音间似乎都带了些明朗的欢快气:

      “奴也是殿下的秘密基地。”

      孟攸猝不及防被他戳破,抬眸似嗔似怪的瞪了眼云空。

      她的脖颈微扬,仪态极好,白皙剔透,像是个高贵又娇气的白鸿鹤。

      云空看着她的那截脖颈。

      渴意如同雨后蔓延的青苔,吸食着他的血肉和心脏,蓬勃生长,青苔长出藤蔓,将他的血肉和灵魂都禁锢进□□中。

      他的灵魂在颤动。

      他的血肉在灼烧。

      可他的□□却假模假样的一动不动。

      他过往只知饥饿。

      此时却发觉,血肉里生出了另一种渴望。

      是贪婪。

      原来这世界,除了饥饿,还有贪婪更让人抓耳挠腮,辗转反侧。

      他想要她的手如同握住他的发那般,牵住他的手。

      他想要跟在她的身后,长长久久。

      哪怕百年后,一捧黄土,也要以下犯上的葬在她的身边。

      哪怕血肉不在,灵魂前往地府。

      那捧腐朽的骨骼,也要永远守在她的墓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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