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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和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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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布料很软。
但强力拉扯般的摩擦时,依旧让他感到了掌面的刺痛。
这股刺痛让云空茫然一瞬,呆怔般的望向自己的手掌,却只见最后一缕渐变的桃红从他的掌心窜走。
他茫然的向前抓了抓。
从扑了个空。
他很难形容自己这瞬间的感觉。
动物世界里不需要太大的情绪,但人类世界需要。
他只感觉很疼很饿。
疼得像是右胸膛的心脏被箭穿过。
饿得像是狩猎七天的猎物被更强劲狼群抢走的疲惫。
但这两者好像都不太是。
他呆怔站在原地。
穿堂风却打着旋般的将门关闭,他仰首而望,只能望见那抹渐变的桃红衣角。
“哐”得一声,门被关上。
他的眼前,
又只剩下四四方方。
云空的脑袋却像是炸开了锅般的疼痛,他下意识的双手死死的按住突突作响的太阳穴,喉间溢出道类似于狼崽哭泣的呜咽声,悲戚又茫然。
不知按了多久。
风声好像暂停。
血液砸在地面。
一声又一声。
同昨日檐角落下的雨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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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攸坐于太医院的正厅椅凳上。
桌面上摆着茶水。
烟雾氤氲,绿叶冒头。
孟攸的眼前也凝出片雾蒙蒙感。
帘子被人拉开。
孟攸不自觉的眨了眨眼睛,她望向胡子花白体型肥硕的王太医,面上带了些着急:“王太医,张太医如何了?”
王太医微拱手,他声音浑厚:“幸好及时就医,倒是无碍。”
他又道,声音带了严厉:“天子近处,小殿下,你可知,是何人所伤?”
孟攸的瞳孔闪烁了下。
父皇最讨厌奴隶以下犯上,若是传出云空伤了张太医的话,父皇肯定会重罚云空。
孟攸微垂头,眼睫直颤。
她想撒个谎,但小公主从未撒过谎,此时眼睫发颤,脑子一片空白。
帘内传来张太医平淡虚弱的声音:
“王叔,本是小伤,明回已然无碍。此事同殿下无关,殿下本是好心,带明回去看万紫千山,刚到假山,明回一时不察,被野猫所伤。”
若是野猫,倒也可疑。
王太医虽说同张太医亲近,但倒是不敢多有得罪殿下,此时便拱手道:“臣一时心急,说错话,还望小殿下见谅。”
孟攸见状赶忙将王太医扶了起来,她的瞳孔闪烁,说谎的后果让她整张脸涨得通红,此时赶忙摇了摇头:“张太医是在本殿宫中所伤,本殿确实惭愧。”
她张了张唇,刚想说话。
帘内又传来张明回的声音:“殿下,天色将晚,恐路上有碍。”
孟攸点了点头,她仍是有些惭愧,应了声:“那本殿先行回宫,若两位太医有任何需要,可去长春宫说上一声。”
王太医垂首行礼。
等到殿下一走,王太医掀开帘子,望向床榻上的张明回,没有往日笑嘻嘻和蔼可亲的模样,烛火晃荡在他的面容上,倒是显得有些深沉:“明回,小殿下何等尊贵,希望你心中有数。”
小殿下何等尊贵,这倒也是。
春和三年,越山以北大旱三月。
永安公主诞生那日,天降异像,凤凰腾飞,金光璀璨,天降甘露。国师夜观星象,大呼永安公主乃岁星下凡,国之祥瑞。
十三年来,
永安公主不食荤腥,月月诵经念佛。
永平元年,
淮北大旱,永安公主于永安寺吃斋念佛半月余,与祭祀日行祭祀舞,上天感念其诚,同日淮北落雨。
至此,百姓翘首以盼,人人颂扬。
张明回没抬头,衣裳半挂于身上,他此时正在穿衣,面色依旧有些惨白:“王叔,明回于小殿下仅算作玩伴而已。”
王太医提步坐在椅凳上,他半阖着眼,抬手整理医书:“明回,你自己好好再想一想。”
屋内静,烛火摇曳,落于张明回面上。
他微垂眸,穿戴整齐,分类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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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攸坐于桌前,她提笔临摹《大学》,可心委实静不下来,脑中总是闪过云空那双眼睛。
似落了水光。
乌黑水润,无辜又委屈。
孟攸不仅握了握笔,她咬了咬唇,忽而从床榻上站了起来,反复般的走来走去。
她这一动作,映在窗花的烛影也摇摇欲坠般的闪烁几下。
孟攸咬了咬唇,尽量不去想云空,她又俯趴在桌前,提笔临摹,许是走了几下的缘故,这才注意力勉强集中一些。
窗外许是有风,风声呼啸,枝桠应接不暇,发出“呜咽”般的哭声。
孟攸的手一顿,她若无其事的临摹。
狂风大作,呜咽声越发重了些。
窗纸上的树影乱晃,吹得烛火也乱晃起来,似有鬼怪掠过。
孟攸一时有些害怕,她强压着惧意,只觉得心跳鼓鼓,但同时又难得烦躁不适,竟脑子一抽,直接伸手拍了拍窗棂,佯装恶狠狠道:
“树不准再响了。”
谁知她这一出声,枝摇树晃的风感竟一时停了下来,孟攸小心翼翼抬起头,只见乱七八糟的树影消失,雕花的窗纸上若隐若现的出现个黑影。
风不停但树停,团团黑影却如同尾巴般落在窗纸上面。
孟攸心中重重一跳,她害怕的同时,心中疑窦丛生,小声默念般的给自己打气,伸手便要推窗。
黑影似是猝不及防,枝桠倏然一拉。
已然推开窗户。
孟攸的胆子忽而变大了些,她半趴在窗棂之上,竟这样仰面往上看。
树叶的“兔子尾巴”没跑掉,遗漏半截枝桠挂于檐角下。
水润的湿气还缠在空气中,却掺杂了些玫瑰药膏的清香苦味。
孟攸鼓了鼓面颊,她瞪着“兔子尾巴”:
“云空。”
她声音不大,枝桠似乎失去了拉扯力般的下移,也只是下移一瞬,却又猛然被人拉中,树叶簌簌落下的同时,从屋檐下探出双眼睛。
乌黑水润,委委屈屈。
他冲她喊:
“主人。”
这一声,已然无限接近于北夏官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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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让你去拽树的,”孟攸蹙眉看他,见他不说话,又板着脸,正色道:“不是让你好好反省反省吗?”
云空用脑袋蹭了蹭她的手掌,仰面看她,又喊一声:“主人。”
主人的房间里更是满满的甜香。
他几乎感觉要溺毙在甜香之中。
云空不受控制的舔了舔唇,他的喉结重重滚落,空瘪的食欲让他脑海晕蒙,几乎想要凑到主人的身边,将獠牙刺入主人的脖颈。
孟攸没有发现他在想些什么,视线一扫,落到他掌面位置的星点血痕,伸手握住他的手腕,声音略微带了些着急:“手怎么了?”
他的手在此之前,明明是没有新伤得啊?
孟攸这时才看见他掌面血痕下掩埋的倒刺,这才想起什么,他刚才去拽树,枝条锋利,倒刺明显,自然会弄出伤痕。
想此,孟攸忍不住又是瞪他一眼,
他做什么不好?又跑去跟树过不去。
孟攸起身,将银针在火上烤了烤。
她的眉眼微垂着,平日因为神情而显得天真活泼的脸蛋,此时倒是多了些说不出来的清冷感。
云空死死的盯着她看,一动不动。
孟攸走了过来,看见云空,又是忍不住瞪他一眼,嗔道:“疼不疼?”
云空愣半响的摇了摇头,他的声音嘶哑,语调古怪的回了句:“疼。”
他说话之间,乌黑瞳孔一错不错的紧盯着孟攸,眼眶里几乎有水光闪烁。
孟攸被他看得一时软下心来,她将云空掌面的倒刺挑出,又替他涂药,间隙中瞧他一眼:“可反省好了吗?”
云空下意识摇了摇头,又赶忙点了点头。
孟攸气急,她伸手掰正云空的脑袋,让他正视着她:“你为何伤他?”
云空抿了抿唇,乌黑眸子望向孟攸,委屈喊道:“主人。”
孟攸鼓了鼓面颊,她伸手捂住云空的唇,恶狠狠道:“不准撒娇。”
云空垂着眼帘,红痣若隐若现,瞳孔却直直的盯着她看,听着她说:“张太医是救你之人,做人不能恩将仇报,你明白吗?”
“云空。”
孟攸直直望向云空,一字一顿道:“云空,你是人,不能随意伤人。”
她的睫毛颤了颤,几乎是个恶毒的词语从她的口中溢出:“随意伤人者,是牲畜。”
云空茫然无措的仰面看着孟攸,他下意识的想要用脑袋蹭蹭孟攸,但却被孟攸躲开,云空抿了抿唇,瞳孔直直的望向孟攸:“是,殿下。”
孟攸应了声,她伸手揉了揉云空的脑袋,声音放软道:“凡事要有理由,云空。”
“若往后有人欺辱你的话,你定要反抗并告知我,”她的眉目微扬,瞳孔极亮,向他保证道:“至少在整个北夏,报出永安的名讳,都会卖云空一个面子。”
云空并不知道人类的规矩。
但他感觉孟攸此时又高兴又不高兴,这样的情绪感知让云空不受控制的想要舔她的指腹来安慰她。
孟攸却伸手将香囊解开,从中取出个止血膏来,她递给云空,面颊微红,声音也不自觉的微扬:“这是本殿亲手做的止血膏。”
她的面颊红红:“上次本殿说好要教你写字,中途却睡了过去,这是给你的赔罪礼。”
她说话之中,声音越发小了起来。
但云空的听觉向来灵敏,他听得一清二楚,视线也不由从孟攸的面上移开,落到她手中精致的瓷瓶上面。
云空的瞳孔亮了下。
他分不清太复杂的情绪。
但他知道,他现在很兴奋。
似是饿了三天三夜,终于在雪野里捕得猎物。
云空的喉结重重滑动一下。
孟攸见云空伸手接过止血膏,这才松了一口气,眉眼弯弯的凑到云空的面前,面颊微红道:“云空,我们这算和好了吗?”
云空疑惑看她。
他们本来都没有闹矛盾,怎么谈得上和好一说呢?
但他依旧回道,
“是,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