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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不像,最多十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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蝉鸣烦躁,不得好眠。
柳桢躺在香客房中,同一众香客睡在通铺中。信男善女分开几间房,柳桢周围都是等待求子的妇人。
柳桢问:“你们对传闻什么看法?”
一女道:“我并不知道,却是第一次来,你倒不如问问我身旁的人,是她带我来这的。”说着推了推旁边的妇人。看上去二人相识。
另一妇道:“简单呀,烧香进入寺中净室后就寝,便梦见佛祖前来送子,回去便怀上了。还有的梦见罗汉前来送子,不尽相同,二佛轮流也未可知,也有去了好几次才怀上的哩!”
柳桢打了个哈欠,道:“你既怀上了,这番怎的又来了?”
“求子求子,我却得了个女儿,叫我怎么放的下心,”那妇哎了一声,似是气恼,“这不,再诚心相拜,不信不得。”
说着,妇人问:“你多大了?”
柳桢眼珠子转了转,编了谎话来诓她:“二十。”
那妇人咦了一声。
“不像吗?”
“不像,最多十八。”
柳桢换了语气,带上一种刻薄而尖锐的嗓音,“这下呢!”
妇人一笑:“你学这些做什么?你若未嫁人,赶紧走人,别在这儿待!”
“你怎么知道我没嫁人?”柳桢也笑,“我今儿就是跟我相公一起上宝莲寺来的。”她扮演已婚妇女,由范煜扮作丈夫,二人携手而来。
“新婚?”妇人有些不信,“你怎么带你相公一块儿来?不行,你还是赶紧走吧。”
柳桢一听,坚信此事有鬼,却不好表示出来,只是支支吾吾道:“我相公求子心切,非要我上这宝莲寺来,我拗不过只好来了,这下要是走了,我怕惹他生气。”范煜在自己的房里打了一个喷嚏,不明所以。
“这鬼男人!”妇人啐了一口,“你不该和他成亲,竟把你送到这儿来!”
“此话怎讲?”柳桢说。
“......”那妇人一噎,诺诺地躺会自己的铺子里,转过身不愿多说,“你走就是了,管这么多做什么?”
柳桢想从她口中套出话,但显然是不可能的了。她也缩回自己的被子里,蚊子叮得她疼痒难耐,加上燥热,简直是“人间地狱”。她脚背肿了一个包,只好用另一只脚尖去蹭,一来二去,又痒又热,额上密匝匝地一层汗。
宝莲寺外便是连天的青山,天色一晚,知了不要命地鸣叫,偶尔还能听到青蛙求偶的“呱呱”声,空中弥漫着一股无名的燥热。
通铺人多,轻轻浅浅的呼吸声起伏,柳桢还在和蚊子作斗争。
“你还没睡?”柳桢说。
一开始的女子一惊:“你怎知我没睡?”
柳桢将被子扯开,笑道:“你这不是没睡吗?”若是睡了,便不会回话了。
那女子反应过来,似是有些不好意思,轻轻柔柔地问:“我吵到你了?”
“并不。”柳桢摇了摇头,“你怎么不睡呢?”
“你呢?你为什么不睡?”女子学她反问。
柳桢合上嘴,发出“嗯嗯”的声音,凑近那女子。那女子赶忙往后缩,不知她要做什么。“蚊子烦得我睡不着,就像这样叫。”柳桢停下学蚊子的声音。
“哦......”女子点了点头。
“纪三春,到你了,这边请。”一寺人敲了敲门,喊道。
众人睡得正熟,有的人被这声音吵醒了,也有的人翻了个身继续睡。
纪三春?谁是纪三春?
“是我,我马上来。”柳桢身旁那女子回道。
“你叫纪三春。”柳桢低声说。
纪三春点点头,站了起来,轻声说:“轮到我了,我得去向佛祖求子了。”
柳桢皱了皱眉,不知如何阻拦。转眼之间,纪姑娘已经走出去了。
*
夜色渐浓。
在这样一个乌云遮月的夜晚,总是该发生什么事的。譬如说,追星捕月,偷偷逃出家门和情人幽会;譬如说,陵县宝莲寺中,秃头的花和尚蠢蠢欲动。
前者,有,大大的有。
比如我们英勇无畏的秦小郎。一路捉风捕影,一路询问,前脚刚到水寿客栈,柳桢下一秒就离开了水寿客栈,将将错过。
秦牧风是偷逃出来的,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风在丛林中呼呼地吹过,少年人翻越高墙一跃而下,然后......是一阵猛咳......
“少爷,您没事吧?”
“秦二,我没事,我们赶快赶路吧!”牧风推开小厮的手,兴致盎然地上了马车,一骑绝尘。
当然,要想神不知鬼不觉是不可能的,除了心系爱子的老父亲,还有谁能做到放他走呢?
秦牧风对此事一无所知,心里还暗暗担心被他老爹抓回去毒打一顿,分分钟去天堂见他娘。
这不,一到水寿客栈,秦二屁股还没坐热呢,他少爷又叫嚷着上路。
“少爷,”秦二想委婉一点提醒他,“现在外面只有蝉和青蛙还在活动。”明月高悬,天气又热,一直赶路别说是秦牧风,他都有些扛不住了。
“我不管什么蝉和青蛙的,”牧风大手一挥,大言不惭道,“我身体能抗的住,我们现在出发,明儿一早就咳、咳咳......咳......”秦二吓了一大跳,连忙上去拍他的背,突然记起今天还没吃药呢,便从包袱中掏出药来就着水给他吃。
秦牧风咳了一会便不咳了,他可不是傻瓜,自个儿乖乖地把药吃了。主要是因为有前科,之前偷偷倒过几回药,咳得更严重了,吓得柳桢赶紧告状告到他爹那去,一下就被揭发了。
“那少爷,我们在这住下一晚,明儿大早再走,成不?”秦二劝说。
牧风想了想,就此作罢,他哼道:“明儿我可起不来,今天不走,明儿早走是不可能的!”
秦二心想:这我还巴不得呢!
面上当然不敢表现出来,只说:“那人家柳姑娘还在等您呢,您可让人家姑娘好等?”
“小爷我又不是为了找她,你瞎说什么!”秦牧风白脸一红,瞪了他一眼,恼羞成怒道:“滚滚滚,别来烦我。”
秦二大叫冤枉,是个人都能看出来的事,这锅怎么就砸到他身上了?
秦牧风可不管,悠悠哉哉地睡下了。
*
没过多久,门外又来了人,敲了两下房门,依旧是面无表情道:“谁是柳桢,到你了。”
柳桢穿鞋下榻,静悄悄地打开门,走了出去,“请小师父带路。”
那和尚高高瘦瘦似竹竿,面上挂不了二两肉,走起路来倒是稳健。年纪也不大,像是新来的。他见她岁数小,有些诧异,只叫她跟上来。
走在石子路上,蚊虫的声音更加呱噪,像在路两旁的草丛里开宴会一样。那高和尚步伐迈的大,一步顶柳桢两步,柳桢只好加快速度跟在他身后。
突然听他说:“柳桢姑娘,你若是现在走,我不拦你。”高和尚没转头,语调平平,看不出这是劝人的语气。
柳桢要走,刚才那妇人劝说时就走了,哪里还差这一时?
她说:“不了,我相公求子心切,脾气暴躁,只怕惹他不高兴,打骂的还是我。”柳桢戏瘾上来了,什么事往这便宜相公上推就是。
高和尚有点可怜她,摇了摇头不再多言。
小路横插竖绕的,经过男香客的香房,柳桢停下来,捂肚道:“小师父,我肚子不妙,哪可有净手的地方?”
高和尚看了看四周,只有香房边有一茅厕,却临近男香客房。他伸手指了一指,“那有。不过旁边就是一众男客,要是不介意便去吧;倘若介意,请女施主忍一忍,到了‘求子殿’也有。”
柳桢不嫌弃,让那和尚在这等上一等,马上就回。
高和尚微微颔首,静静等在此处。
约莫过了小半炷香的时间,柳桢便依着约定从茅厕回到了小路上。
高和尚看她仍是一副不舒服的样子,于是道:“不舒服便回去吧。”
柳桢却低头摇了摇,紧紧缩着身子,并不多言。高和尚叹了口气,眉间隐约见到烦闷之色,但终究没说什么,领着她上“求子殿”去。
*
高和尚先带她去大殿给送子菩萨烧了香,然后引着她到“赐子殿”去。
“我们到了。施主顺着台阶上去,左手边最里侧便是您的房间。”高和尚说完,便匆匆走了。
柳桢只好按照他说的话,小心提着裙摆上了台阶,往左手边转。
一路上似乎都是香房,有的灯灭了,有的灯还亮着。
倒数第二间房,隐约传来了什么声音,不过声音细弱蚊声,听不真切。到了最后一间,柳桢推开门,迈了进去。
烛火已经被点燃了,随着风偶尔发出“噗呲噗呲”的声音。
柳桢装作无意地绕着香房转了一圈,然后脱下外衫上了床,又将床上挂着的的纱帘放了下来,似乎准备入睡了。
“嘎吱——”
柳桢支起身子朝门外看去,却发现门还是关着的。透过纱帘,她似乎看到有一个人影在香房中晃荡。
紧接着,一瞬间由白昼进入黑夜,只听见“呼”的一声,蜡烛熄灭了。
柳桢绷紧了身子,怕被他发现,屏气敛神又躺了回去。她明显感到头痛,想到也许是刚才的香有问题。
那人鬼鬼祟祟地摸上床,黑暗中显现出一个驼背细瘦的轮廓,和一个光秃秃的头。
“我受佛祖之托前来送子。”那男人扯着嘶哑的嗓音,发出淫/荡猥琐的喘息,似乎是因为猎物即将得手。
柳桢内里的衣裳被猛地扒开,露出扁平白皙的胸膛。
“你竟然没穿肚兜?”那男人嘻嘻笑道,把人想得同他一样龌龊。
柳桢借着夜色的掩护冷笑了一声,她手指点上那老秃驴的额头,用了十分的力气。
老秃驴吃痛后退,脾气上来了,他抓住柳桢两只手把她使劲摁在床上,唾沫横飞,大骂道:“给脸不要脸的臭婊子!乖乖地让哥哥好好疼你。”
只不过,他没发现,他口中的“臭婊子”,竟比他还高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