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我晚学仙》层云之上

8、邪术

　　祝冉死死盯着那张近在咫尺的人皮，脸被撑得有些扭曲，可并不妨碍她认出这张皮的主人是谁。

　　一阵微风拂过，祝冉打了个寒颤，这才惊觉自己背后已经出了一身冷汗。

　　到底是谁将小桃的皮扒了挂在此处！

　　她心底发寒，隐隐已经有了答案。

　　“吱嘎——”

　　一阵令人牙酸的声音响起，祝冉下意识朝发出声音的地方一瞥，这才恍然惊觉底下的人偶竟然缓缓移动起来。

　　或许是门外的人等得不耐烦，控制人偶们歪七扭八晃动着身体，誓要找出闯进这间房的小贼。

　　但是在祝冉的角度，却能更清晰地看着有的人偶将头颅转动一百八十度，有的人偶胳膊被同伴一碰，不小心掉在地上。

　　这些人偶十分肖似人类，身上更是穿着华美的衣裳，在黑暗中恍若真人，以至于乍一看她还以为满屋子都是尸体在群魔乱舞。

　　“啪嗒……啪嗒……”

　　人偶挪动的声音愈加频繁，一开始还像是刚刚掌握身体般别扭，不到片刻它们四肢便协调起来，将歪掉的头扶正，把落在地上的胳膊腿重新装回身体上，人偶们在小小的房间来回走动着，脸上全都挂着森然的笑意。

　　祝冉咽了口唾沫，趴在房梁上大气也不敢出，生怕不小心发出声响，叫底下的怪物注意到自己。

　　好在自古CT不抬头，直到天色蒙蒙亮，这些人偶都没能找到“不速之客”。

　　当第一声鸡鸣响起，天边泛出一缕白光，焦急寻人的木偶们整齐划一停下动作，似乎一切又恢复了正常。

　　若不是身边那张已经不再滴血的人皮，祝冉还以为自己做了一场噩梦。

　　门外之人已经离去，祝冉小心翼翼从房梁上下来，她绕过呆立在原地的人偶们，飞快回了卧房。

　　不消片刻，便有相熟的丫鬟前来寻她：“长生？可起了？今日府中要大扫除，用完早饭便要开始干活了，可别误了时辰。”

　　祝冉已经换了身衣服，她作睡眼蒙眬状打开门，朝来人打了个招呼：“原来是小杏姐姐，多谢姐姐叫醒我，昨夜贪看话本，今日这才迟了些…… ”

　　名为小杏的丫鬟没好气看了她一眼：“昨日特意交代过，你怎的还忘了？好了，咱们快些过去吧，去迟了可就什么都不剩了。”

　　祝冉笑了笑，讨好道：“都是我的错，再也没有下次了，小杏姐姐咱们走吧！”

　　见她认错积极，小杏也没有揪着不放，说了声下不为例，便任由祝冉拉着她往食堂的方向而去。

　　食堂中是叽叽喳喳的交谈声，不少丫鬟正在用饭，有相熟的人同祝再打招呼，她也一一笑着回应。

　　她和小杏选了个偏僻的角落坐下，边用早饭边观察周围的情况。

　　杏不知祝冉昨夜经历了什么，同她闲聊时只说最近要发生的大事：原来下个月白家大少爷白正鸿就要同柳家小姐柳音结亲，此次大扫除也是为了未来大少奶奶。

　　祝冉一面听她说话，一面想着自己昨夜的所见所闻，忽然，她眼神一定，死死盯着正从门口进来之人。

　　——那不是小桃又是谁？

　　昨夜那血淋淋的一幕在祝冉脑子里挥之不去，此时再见到小桃，她心中好奇多过害怕，同小杏说了声，放下手中碗筷便凑了上去。

　　“小桃姐姐早！今日大扫除，二少爷的书房也要打扫吗？”

　　景兰院的丫鬟不多，到了这种时候定然要安排别处侍奉的人手来帮忙，比起其他院子的人，显然还是景兰院本来的人手用着最顺心，更别说作为私人重地的书房，那岂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进去的？

　　祝冉问话的目的就是进书房打扫然后找到白正源的密室！

　　有了昨夜那一遭，祝冉觉得还是速战速决得好。

　　她本就只比普通人身手好些，白正源手段多诡谲，正面刚显然不是对手，她可没有以卵击石的爱好。

　　小桃见了她也是眼前一亮：“原来你在这里。我正要说呢，今日你就不必打扫院子了，少爷的卧房和书房便交给你，你是知晓少爷的规矩的，你做事我放心。”

　　祝冉当洒扫丫震的这些天可以说是兢兢业业，任谁来了都挑不出错，也成功取得了小桃的信任。

　　如今小桃这么安排，正好如了她的意。

　　祝冉当即喜笑颜开：“好，我知晓了，用完饭我便去打扫！”

　　小桃笑了笑，没有再说话。

　　安排打扫卧室和书房这种地方代表了主子的信任，祝冉的喜悦在她的意料之中。

　　而祝冉凑上来也不是为了问自己去哪儿干活，而是为了观察小桃。

　　从目前来看，她并没有什么异样，对方像是完全不清楚自己的皮被挂在房梁上，对待祝冉也同往日一般。

　　可是一个被扒了皮的人又怎么会毫无异常地出现在人前呢？

　　除非那张皮并不是小桃的，又或者，眼前之人并非房梁上那个“小桃”。

　　-------------------------------------

　　祝冉站在白正源的书房前，此时已经快到晌午，为了不表现得太刻意，她打扫完卧房才来书房，听闻白正源今日邀了好友打马郊游，要晚上才回来，如此一来祝冉便可放心探寻。

　　为了不发生昨夜那种意外，她特意旁敲侧击了一番，众人口径十分统一，都说白正源最喜洁，今日少不得尘土漫天，他绝对不会出现在府中。

　　推开房门，入目的就是一大排书架，上面摆满了琳琅满目的古玩，只一件就价值连城。

　　书架旁放着两个大花瓶，立于书案两端，书案上放着还未看完的珍贵古籍，以及白正源写完晒干的字画。

　　院中已经没了其他人，祝冉手中拿着抹布，状似无意地关上书房大门，却又做出擦拭房门的模样。

　　她谨慎地四处观望，手上动作不停，借着打扫的动作寻找密室的所在地，终于，在她敲到某面墙的时候，听到了墙后传来的空鼓声。

　　找到了！

　　那就是书房中密室的位置！

　　可是要怎么进去呢？

　　祝冉望着四周犯了难。

　　周围墙上一片光滑，除却桌椅和书架摆设再无其他，如何也不像有开关的模样。

　　但是她是在各种电视剧熏陶下长大的人，自然能猜到有挪动摆件打开密室的机关。

　　她方才擦拭那些东西的时候已经动过其中大部分摆件，但它们都能被轻易拿起，自然不可能是机关。

　　祝冉朝剩下的摆件走去，没有放过任何一个、哪怕是仅有拳头大小的摆件，可惜仍然没找到机关。

　　她心中不可抑制地生出几分急切。

　　祝冉抿了抿唇，忽然将视线落到了书案前那两只硕大的花瓶上。

　　因为花瓶太大，她下意识将它忽略了过去，毕竟如此大的物件，挪动起来并非一件易事，但如今所有摆件都动过，它们都非并关，事到如今．不可能的才是最可能的。

　　祝冉靠近左手边的花瓶，双手环抱，用力一转——

　　“咔嗒！”

　　“轰隆隆……”

　　在她果然如此的目光中，两排到房顶的书架缓缓往两边移开，露出后面漆黑的通道。

　　祝冉立马闪身入内，身后的书架又合上，从外面看来没有丝毫异常。

　　前面的通道忽然冒起火焰，她这才看清，原来往前两步竟有一道阶梯，一直往下延伸到拐角处，狭窄的通道两端墙上插着一排火把。

　　她进来时火把自燃，照亮了狭长的路。

　　祝冉心中难免生出几分激动，她定了定神，顺着阶梯往下，入目的是一个宽阔的密室，约莫有二三十平，只在书桌上点了一只小小的灯笼，书桌背后是一排书架，上面放着各种书籍和匣子，房间两边放着好几口大箱子，用布遮得严严实实。

　　书桌上放着一本打开的书和一幅还没写完的字，远远还能看见上面的墨痕。

　　祝冉三两步上前，目光扫过书架上那一排排书，心中激动难以自抑。

　　这就是柳氏口中所说了机缘！

　　祝冉像是俄了三天三夜的人陡然看到满汉全席，当即就扑了上去．目光扫过书脊上名字，什么《五鬼运财法》、《摄魂术》、《傀儡术》、《修真纪年》等等……

　　她的目光停在《修真纪年》上，这书一看就是类似《中华上下五千年》的史书，还是记载了修真界情况的史书！

　　要说祝冉如今最缺的东西，除了自保能力就是对修真界的了解，知道这个世界不似表面这般简单之后她就十分迫切想知道另一个光怪陆离的体系到底是什么样，从柳氏那里听到的只不过是皮毛，想要真正了解还需要系统的书籍。

　　简直是瞌睡来了递枕头，祝冉从书架上取下《修真纪年》，刚翻开第一页，就被上面的图画震撼在原地。

　　画中人乃是一位剑仙，分明是纸质书籍，可剑仙却在书上舞动长剑，一剑刺出，宛若天外而来，能从一招一式中窥见那个令人心驰神往的世界的一角。

　　祝冉心潮澎湃，强自按捺住心中汹涌的情绪，将目光移到旁边的一行行字上。

　　“修真元年，有修士飞天遁地，瞬息间结婴，弹指渡劫…… ”

　　这本书以楷体书写，虽是繁体字，但祝冉仍能连蒙带猜读懂上面的内容。它记载了修真界的基本情况，十分笼统地介绍了各方仙门．以及自修真界出现以来出现的各位大能，其中不乏草根逆袭，也有天资不凡的“ 龙傲天”型天才。

　　老实说，这本书和祝冉看过的小说中那些长篇大论的背景介绍并无不同，甚至更为枯燥，但因为上面记载的一切都是真实存在的，祝冉不仅不觉得它无聊，反而还对书中描写的世界产生了无限向往

　　“好好好！”

　　她抚掌而笑，连道三声好，心中立志：“终有一日，我也要去这修真界走一遭！飞天遁地，驾鹤腾云，该是何等的逍遥自在！”

　　她心中陡然冒出曾经读过的一句话：我要成仙，驾鹤飞天，点石成金，妙不可言。

　　妙哉！妙哉！

　　她平复了一番心情，将看完的《修真纪年》放回原处，这才伸手去拿其他书。

　　虽然那些书听名字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是长长见识总不错。

　　只是祝冉越看眉头皱得越深，上面记载的歪门邪道的东西，不是驭鬼之法，就是操控人的灵魂，更甚者还有献祭灵魂的法子，当真是叫人瞠目结舌！

　　她忍不但暗骂一声：“白正源当真是丧心病狂！”

　　她看完这些书才明白，自己昨夜见到的那些木偶，每一个都封入了人的灵魂！

　　而且还必须是新死不久、饱受折磨的灵魂！

　　就差直说找个人虐杀至死制成木偶了。

　　不过由此她也知晓了柳氏所经历的一切。

　　“……七情皆苦，以为药引，使其心如死灰，淬炼魂魄，以祭祀魔神……阴年阴月阴日阴时女最佳，供养生魂，取至亲之血肉，反哺己身，偷天换日，掠夺其气运，聚天地之精，夺舍寿元，以达长生……”

　　这是一本“长生”之法。

　　但是要用至亲之人的血肉来助自己长生，还需要阴年阴月阴日阴时生的女子，如此阴邪的法子并非正统，但也不得不感叹一句当真是好算计。

　　白正源所求原来是这个。

　　就为了他一个人的长生，害了所有人！

　　白府死的死疯的疯并非意外，恐怕柳氏正是察觉了白正源的所作所为，这才开始反击。

　　这个法子最关键的一点就是“阴年阴月阴日阴时”出生的女人必须全程保持清醒，不能被那些失去至亲至爱的痛苦折磨得精神失常，这种痛苦同样是养分，滋养着血肉。

　　只要柳氏“疯了”，无法再为白正源的计划提供助力，那他就不得不新物色人选。

　　而这个时辰出生的女人又哪里那么好找呢？

　　祝冉不禁想起了那位侍郎府的小姐，之前她曾听柳音说过此人和柳音同时出声，但她出现的时候已经是一具尸体。

　　这其中肯定也有白正源的手笔。

　　那么白正源因为谎报的生辰而留下自己，恐怕也是存了将自己当做他长生路上垫脚石的心思。

　　只是自己无父无母又无亲人，白正源又打算怎么对自己呢？

　　她眸中闪过深思，复又视线又落回了手中的书上。

　　不管了！先看完书，溜之大吉！

　　密室中只余下“哗啦啦”翻书的声音，祝冉全副心神都沉浸在书中，一时之间竟然没察觉周围多了一个人。

　　那人宛若一缕幽魂，自他出现，密室中的温度都下降了不少。

　　后知后觉感受到背后传来的冷意，祝冉胳膊上冒出一层鸡皮疼瘩。

　　她心脏“砰砰”直跳，直觉后面有什么东西。

　　不等她回头，那东西已经贴了上来，森冷的气息打在祝冉脖子后，叫她悚然一惊——

　　“看够了吗？”

　　那是白正源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