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乙女游戏崩坏法则》扬舟沉

7、第 7 章

　　夕音并没有在高塔上停留太久。
　　稍微闲聊了一会儿，艾黎西娅便下了逐客令，离开时，她走下螺旋状的楼梯，看见那个虚幻的人形消散为数不尽的银色光点，缓缓融入那些浩荡的银色光辉中，像是汇入银河的萤火。

　　“您的母亲很强大。”一直龟缩在角落里的系统战战兢兢地向她搭话。

　　夕音知道它突然冒出来的缘由：“艾黎西娅在创造我们之后，主动切断了和我们的联系。”
　　“祂觉得即便是自己的造物，也应当拥有不被窥视心灵的自由。”

　　换言之，系统没有被发现的风险。

　　系统忪了一口气。

　　警报解除，它也有心思思考其他问题了，安静片刻后，期期艾艾道：“您之后是要外出做任务吗？”
　　刚才的对话它没太听明白，但还是捕捉到了一点关键词。

　　代行者，外勤任务。

　　sub角色一走了之，按女主和它那个糟心同事的咸鱼程度，剧情线要怎么办？

　　夕音：“嗯。”
　　她看出来系统心里的小九九了，却不解答：“安静些，我有我自己的打算。”

　　好吧。

　　它又打不过宿主，难不成还能逼着她去做不成？

　　想明白这点，系统非常有自知之明，缩回角落里，权当自己是个蘑菇。

　　结束与系统的交谈，夕音绕到高塔后方，准备抄近道。
　　这边是皇宫的核心区域，即便是可以自由进出皇宫的官员，也会自觉绕开，在高塔后方的小路联通的是寝宫建筑群，很少有人踏足。

　　不知名的小草在鹅卵石的缝隙中肆意生长，未经修剪的木蓉花枝垂落在小径旁，上面的花朵挨挨挤挤，像是黛色的云雾。

　　夕音的尖耳朵动了动。

　　她伸出手，拨开花枝。

　　落满繁花的长椅上，坐着一个小少年，他侧着身子，脑袋靠在椅背上，一只手搭在长椅边缘，另一只手放在膝盖上，护着一个便当盒。
　　他睡得很沉，苍青色的发丝垂落在肩膀上，唇色浅淡，有一种近乎苍白的脆弱感。

　　夕音叹了口气。
　　她走过去，弯下腰，拍拍小少年的肩膀：“西里尔，醒醒。”

　　西里尔有了动作。

　　他似乎没有彻底清醒过来，琥珀色的眼眸努力地睁大，属于蛇类的竖瞳没有丝毫锐利之感，甚至带着几分茫然。
　　下意识的，他顺着熟悉的气息，倚靠过来。

　　布料撕裂的声音响起，粗壮的蛇尾挣脱束缚，末端在夕音的脚踝上打着圈，试探性地缠绕过来。

　　“西里尔，便当盒要掉了。”夕音道。

　　在西里尔下半身变成蛇尾后，原本放在膝盖上的便当盒便顺着光滑的鳞片缓缓滑落，眼下已然抵达长椅边缘，岌岌可危。

　　话音刚落，西里尔一个激灵，赶忙伸出手，拦住便当盒。
　　随即，他低头看着自己的蛇尾，后知后觉地“啊”了一声。

　　“能变回去吗？”夕音问。

　　西里尔点头，又摇头，脑袋上的呆毛焉哒哒地垂落下来，瞧上去可怜兮兮的：“没有裤子。”

　　夕夜无奈：“下次出门的时候记得带上空间纽。”

　　西里尔费力地用蛇尾卷起地上的布料碎片，把它们拢作一团，慢吞吞点头。

　　“便当盒也拿好。”夕音叮嘱一句，伸手揽住西里尔的肩膀，另一只手托着他的腰身，把他横抱起来，“下次不用拿着便当盒在外面等，直接进去也没关系的，艾黎西娅一直都很担心你。”

　　“我的诞生并不是出于艾黎西娅大人自身的意愿。”西里尔小声道。

　　严格意义上来说，西里尔也是世界树艾黎西娅的孩子。

　　但他并不是艾黎西娅主动孕育的果实，而是人工实验的产物。

　　帝国研究院的天才学者，不知出于何种目的，截留了世界树延伸在外的一段根系，从中提取力量、塑造形体，培育出了西里尔。

　　事情败露后，那位学者被帝国流放，而在如何对待西里尔这一问题上，帝国上层僵持了很久。

　　帝国不同于联盟，几乎没有上层人员想去争权夺利。
　　幻想种都保留着慕强的本性，每个纪元的王都具备有压倒性的天赋，再加上后天的训练与学习，是当之无愧的最强。

　　那时候夕音和夕夜还没有完全脱离幼年期，但表现出来的能力水平已然折服所有人，没人担心帝国的未来，甚至认为帝国会在两位王储的带领下，走向史无前例的大繁荣时代。

　　在这样的情况下，突然蹦出来第三位王储，大部分帝国官员都无法接受这个“意外”可能造成的后果。

　　要知道，世界树在每个纪元的最初才会孕育一枚果实。

　　夕音与夕夜的诞生可以看作是过去纪元的沉淀，那西里尔这个“非自愿孕育”的孩子，是否意味着这是在消耗属于未来某个纪元的力量？

　　帝国平稳发展已久，没人能接受未来可能出现的孱弱王者——慕强是幻想种的本能，如果没有绝对的力量压制，谁也不敢保证，幻想种不会去追随某位能力更强的王者，然后揭竿而起，带来长久的动乱与战火。

　　所以，一部分性格较为激进的官员提出，抹去西里尔的存在，把他“提纯”为最朴素的能量本身，返还给世界树。
　　也有一部分官员认为，西里尔的诞生并不是出自他自己的意愿，与其把矛头对准一个无辜的孩子，还不如让研究院钻研一下那位天才学者的手稿，找出补足世界树能量的有效办法。

　　说来说去，西里尔体内的能量都是要还回去的。

　　但他的身体融合了多种基因片段，其中一种未被记录在基因库中的基因片段很不稳定，如果失去属于艾黎西娅的这份力量，他会陷入基因崩溃的窘境中。

　　帝国上层讨论相关问题期间，夕音做梦都是他们拿着各种法律文书和实验报告在议事厅吵架，打起来的时候羽毛、绒毛、鳞片、叶子、花瓣和各种奇怪的战损产物撒得到处都是，她不过敏都要被吵得打喷嚏了。

　　她烦得不行，睡醒之后就去看那个暂时被托管给研究院的小孩，左右看看，干脆拎着他去找艾黎西娅。

　　艾黎西娅倒是对自己多出来一个孩子接受良好，见她把人带过来，便询问夕音的想法。

　　夕音看看缩在自己怀里发抖的小孩。
　　他明明很害怕，但还是努力朝自己露出一个笑容。

　　她收回目光，平静地给出回答：“我和哥哥很强，也能活挺久。”

　　产生矛盾的原因很简单，大家在担心帝国的未来。
　　但只要这个纪元足够漫长、帝国发展得足够强大，即便未来出现的王者是个小弱鸡，影响也微乎其微。

　　搞王储教育的老师们也不是笨蛋，把弱鸡教成强大的凤凰有点困难，但教出来一个聪明的、会守成的君主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至于武力问题…大不了送去联盟进修呗，那边的纯种人类没有血统天赋，可开着机甲的时候，不是照样和幻想种打得有来有回。

　　夕音一拍板，夕夜也跟着点了头，这场风波也就此平息。

　　在那之后，西里尔便被夕音从研究院接了回来，安置在夕夜的寝宫中。
　　但同为鳞甲类，西里尔似乎对夕夜抱有一种天然的畏惧感，一接触这位名义上的兄长就会瑟瑟发抖。

　　夕音只好把西里尔挪到自己的寝宫。
　　让还在幼年期、没办法控制拟态的小孩子单独住，她还没这么狠心。

　　当然，养孩子是不会养的，顶多就是看顾一下三餐，闲下来的时候检查一下课业，顺便教导一下西里尔幻想种使用天赋力量的方式。

　　西里尔很乖，其实没什么可操心的，被允许靠近厨房之后，他就开始研究各种食谱，变着花样投喂她和夕夜。

　　唯一让夕音担忧的，是他的身体状况。

　　人工培育是有缺陷的，更不必提西里尔体内还存在着至今没有解析成功的基因片段——即便西里尔已然度过幼年期，他仍然没办法控制自己的天赋力量，没办法和夕夜一样彻底变幻为本体，也没办法稳定地维持人形姿态。

　　如果只是时不时变成半人蛇，倒也可以接受，但西里尔的身体素质也很差劲，小病不断、隔三岔五就要大病一次。

　　地狱笑话一则：王室治愈师至今没有被解雇，大半功劳都属于从不缺勤的西里尔。

　　想到这里，夕音有点心软。
　　她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开始说起宴会上的见闻。

　　……
　　夕夜坐在餐桌前，平静地等待着。
　　桌子上的点心明显被分出去了一部分，本该待在寝宫的西里尔不知所踪。

　　他大概能猜到西里尔是去做什么了。

　　蛇类喜欢待在暗处窥伺猎物，抓住时机，便会毫不犹豫地出击。

　　很令人羡慕的特质。

　　寝宫的大门被打开，他抬眼看去，目光落在西里尔的蛇尾上。
　　苍青色的蛇尾，鳞片泛着冷光，本该是绞杀敌人的利器，此刻却堪称柔软地缠绕在夕音的腰部，尾巴尖搭在她的手臂上，微微摇晃着，看起来很愉快。

　　“西里尔，把你的尾巴松开，我没有束腰的习惯。”

　　他听见自己的妹妹这么说。

　　似乎还觉得不够过分，夕音“咦”了一声，把心机小蛇拎起来掂了掂：“你是不是胖了？”

　　夕夜给自己倒了一杯红茶。

　　瞧，根本没什么可担心的。